第67章 禁室

来的人却正是秦孝公。

        这次他很小心不想惊扰到卫鞅，可没成想还是被卫鞅首先发现了。

        于是他默默的看着卫鞅笑了，只是笑着，不说话。

        “君上有什么事吗？”卫鞅却是对秦孝公的笑一点也不买账，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秦孝公心不在焉的说着。突然，他望见卫鞅旁边那两个大箱子，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既然君上没兴趣说出自己的来意，那我这两箱东西当然也得暂时向君上保密……”卫鞅摊手，撇嘴说道。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秦孝公无奈的笑了笑，“嗯，按你的意思，处理变法事务的班底已经组织好了，地址也选好了，安在栎阳宫里，想请你去看一看……”

        “这么快？”卫鞅一惊。

        他没想到秦孝公办事的效率竟然是如此之快，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好多天。

        “走？”秦孝公问着。

        这个“走”，当然是请卫鞅去栎阳宫看一看的意思。

        “好。”

        卫鞅颔首，然后他的目光又扫向案边那两个大箱子：

        “不过要先将这两个箱子带上。”

        “这究竟是什么？”秦孝公问。

        “到了栎阳宫，君上便知道了。”卫鞅答道。

        ……

        卫鞅筹划变法，本来秦孝公想直接授给卫鞅一个高爵，比如左庶长，然后再给卫鞅增派人手，以便于卫鞅便捷的统御变法大局。

        但是卫鞅说那样太显眼了，况且他还在秦国未立寸功，凭什么封爵？

        卫鞅还说，现在自己客卿的职位就很合适，他没必要过于抛头露面，面子上的事情，秦孝公做好就可以了。

        当然，变法的班底还是要组织的，总不能让卫鞅一个人大包大揽了秦国的国事吧？

        只是这个班子按照卫鞅的意思也不能太引人注目……

        于是秦孝公便暗地里将这个班底组织起来了。按照卫鞅的意思，这班底安在了栎阳宫，栎阳宫的格局本来就狭窄，被这么一个班底一挤，秦孝公又觉得栎阳宫小了好多……

        这个班底名义上隶属于秦孝公，是秦孝公组织起来的处理政务的组织，实际上却由官任客卿的卫鞅全权负责——在未来至少三年之内，这个组织都将成为秦国的变法轴心，变法或成或败，全取决于这个组织推行变法、处理国事是否顺畅。

        当然，秦孝公对这个组织有着天然的指挥权。这个组织本来就是将秦孝公的权力分出来一部分、然后团结一部分朝臣作为成员用来推行变法的组织，虽然它最终做出的决断需要秦孝公首肯，以秦孝公的命令、用诏令的形式发出来才有效，依然是秦孝公权力的一部分，但是它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这些。

        变法——只有变法，才是它全部的意义。

        秦孝公曾经质疑过：这样的管理方式是不是太麻烦？自己这样管着这样一个组织，而这里做出的每件事情都需要他的决断，对卫鞅他也是一份束缚，被秦孝公他的权力束手束脚，卫鞅还能变好法吗？

        而卫鞅答道：变法最初需要秦孝公事必躬亲，秦孝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更深入的了解变法，而秦孝公对这些事务熟悉了之后，就可以针对朝政灵活的布局来保护变法——这样的方式虽然很麻烦，但却胜在详细；变法刚开始，每一步都不能错漏，也只能麻烦秦孝公辛苦一点点了。

        秦孝公本来是怕卫鞅变法束手束脚，结果到头来经卫鞅一说却变成了自己辛苦……

        自己辛苦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嘛！

        想到这里，秦孝公也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眼间，栎阳宫就到了，秦孝公将卫鞅请下来，一起走在进宫的路上。

        而这回秦孝公却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线，至少在卫鞅看来，这条路，他很陌生，至少不是他平常进宫的那条路。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急切的想去秦孝公安置好的变法的班底那里看一看……

        而秦孝公看向卫鞅，猜到了卫鞅的心思，脚步也刻意的快了几分。

        这段路并不长。如果卫鞅走路好好留意的话，就会发现这沿路的风景颇为别致。

        可惜此时心里迫切想把这段路走完的卫鞅是无心留意这些的，他只是走着，眼中只有前方。

        穿过重重的小路，接着，卫鞅看到了一座很朴素却很大的门。

        想必，这就是那个地方的门了。

        而门口并不是空无一人，在那里站着的人，卫鞅也很熟悉：是景监！

        景监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的样子，他握着剑柄的手有些酸痛，他径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秦孝公与卫鞅二人来到，赶紧向他们依次见了礼，然后，便领二人进了门。

        “就让景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这个地方吧，能这么快的把这里搞起来，也多亏了景监……”秦孝公对卫鞅说着。

        卫鞅钦佩的望向景监，景监只是笑笑，然后就领着卫鞅开始了对这个地方的介绍：

        “这里是接待来客的大堂，处理要事也在这里进行……”

        “这里放的是秦国现行的所有法令，而这里放的，是案子的判例——而旁边的这间屋，盛放的是列国法令——”

        “这是专门为你划出来的私人空间，供你日常处理事务撰写法令用”

        “这几间，是众吏处理事务的地方……”

        景监慢慢的带着他们转着，介绍着。听着景监的话，卫鞅脸上逐渐浮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里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至少在未来三年是够用了。

        很好，这个地方真的很好。

        这时景监带着他们慢慢的踱步，走着走着，就转到了这座院落的尽头。

        在它尽头，有一扇门。

        这扇门将会通向哪里呢？还不待卫鞅思考，景监就笑着将那扇门推开了。

        门外没有什么好风景，光线有点暗，但已经足够能照清这屋子里的一切。

        旁边，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竹简。而面前有一堵屏风，遮挡了大部分的光。

        屏风的另一面是什么？卫鞅不由的好奇起来，绕过屏风。

        空间陡然开阔起来，而这里，卫鞅再熟悉不过了。

        而此时最熟悉不过的地方，对于卫鞅来说，却给他的内心带来了惊涛骇浪。他再也：

        “这……这不是君上的书房吗？”

        “是啊。”秦孝公笑道，“这道便门是专门开的，我想要看看那边的时候，随时就可以穿过这道便门去那边，你想要见我的时候，也随时可以穿这道便门过来，能省不少功夫……怎么样，是不是很方便？”

        “是很方便……”卫鞅不由的望了那边一眼。

        而秦孝公带给他的惊喜还远远不止于此。卫鞅转回头来的时候，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站成一排站在他面前。

        还来不及卫鞅惊讶，这群人就朝着秦孝公和卫鞅各行了一礼。

        “这就是君上为你招的属下，现在到的只有官吏，那些能吏还没有来——凭客卿的印绶，你就能调动他们，他们也只认君上的命令和你这个客卿——你看怎么样？”景监问着。

        卫鞅点了点头：“真是太好了！”

        然后卫鞅就向这些人郑重的行了一个礼：“以后共事，还请多多关照。”

        面前的人纷纷回礼，等到所有的人都直起了身，其中有个人笑了：“客卿也要多关照我们啊。”

        “只要将该完成的政务在当天完成了，那是自然的事情。”卫鞅自然也报之一笑。

        景监将这些人安排好之后，卫鞅又朝后走去，推开那扇便门，望着那边的景色，只是笑着，不说话。

        秦孝公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不过，万事俱备，但这里似乎还欠个名字。”

        确实欠一个名字，从始至终，秦孝公和卫鞅都没想过给这个组织起个名字……

        “该叫个什么名字呢？”

        卫鞅也思忖了起来。他不擅长起名，有时候连自己写出来的文章的文名都想不出来，索性拿文章的前两个字替了……

        而这时，他想起来他翻阅古籍的时候偶尔见到的一个名词，觉得这个名字用来代指这个地方真是妙极：

        “就叫禁室吧。”

        秦孝公望着外面的屋檐，情不自禁的笑了：

        “令行禁止……真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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