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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疑窦渐生


  不卖使臣,还能卖谁?

  难道打算在京师全部脱手?

  刚出了贡品被劫案,京师许多豪门都不敢再买来路不正的清露。

  三船的清露,数量可不少。即便对方愿意低价倾销,未必能够倾销出去。

  对方的底气究竟何在?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坐以待毙不是无羡的风格,只要那人在京中,便不怕查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松本既然卖了她如此一个情报,她也该投桃报李才是。

  “松本君打算几时回国?”状似闲聊般问起。

  “货物全部准备妥当,明日启程。”

  “日本国内群雄割据,许多势力都看盯上了朝贡贸易。刚收到消息,有一支新的船队抵达了宁波,却是空船而来,未带着货物,你可要小心了呀!”

  赶着这个时节来大明,为的不就是争贡吗?为何却连一点货物都不备?

  呵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也不怕把自个儿给吃撑了!

  松本眸中谲光一闪,继而恢复了笑意,“多谢无羡提醒,在下还盼着三个月后的交易呢!”

  两人告别之后,无羡便带着马哲等人,去了张遐龄的住所。

  张遐龄立刻让人端上好茶,汤色明亮,温香如兰,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这是特品的西山白露?”

  “是呀,”张遐龄品了一口,回味无穷,真是难得的好茶,“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是卫学粹送我的。”

  无羡讶然,“卫学粹?”不就是那个来马市贩卖茶叶的吗?

  那时觉得他有几分可疑,上了些心思,不过什么都没查出来,就不了了之了。

  “他来京师了?”

  “来了半个月了,他弟弟不是在国子监嘛,趁着万寿节休沐,兄弟俩可以聚聚。”

  “作为生意人,千里迢迢赶来了京师,没趁机贩些货物,岂不是亏大了?”无羡眸色微暗,意有所指。

  “他这次来,除了茶叶,倒是真没听他说还带了些别的来。”

  张遐龄的心思本就剔透,被无羡一提点,迅速回过味来。

  有钱不赚是傻蛋,更何况卫学粹是江右人,作为行商,最擅长的就是将南边的东西,贩运到北方。

  见弟弟和赚银子又不冲突,为何不捎些货物来京师?

  细想之下,完全不合情理!

  无羡将他的疑窦尽收眼底,抿了口茶,继续道,“有人向日本使臣松本兜售清露,一出手就是三船。”

  张遐龄倒吸一口凉气,即便是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如此多的货。

  别的不说,单单资本就不容小觑!

  张遐龄好奇道,“日本使臣不是才买了你不少清露,收了他的货吗?”

  “海货生意,最注重的就是个品质,这种由牙人牵线的行商的货,可不敢随便要。”

  张遐龄眉心一紧,使臣没要,那三船清露可不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势必得在京师脱手。

  如今在京师,无羡主打的是混合清露,垄断了豪门生意。

  不过她做生意比较厚道,有了混合清露后,就不再涉及普通清露,将这一块留了给以他为代表的晋商。

  两人各自瓜分了高低端市场,合作融洽,可不想有第三家插一脚,分一杯羹,而且对方财力雄厚,明摆着来势汹汹,不好对付。

  张遐龄立刻警惕起来,“可有打探到对方的来历吗?”

  “说是南方来的行商,在京师没有铺子。”

  “怎么可能!如此多的多的清露,不找家好铺子,他打算如此出手?”

  “你也看出问题来了?做生意有竞争很正常,不过对方藏头露尾,太过神秘,让我心里没底。这不就想到了张兄,您可是山西商会的会长,生意上的人面比我广,我便来了你这儿,托你替我打听打听,省得到时候被人打个措手不及,连个防备都没有。”

  “无羡客气了不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目前线索太少,有对方的清露吗?”

  “有。”无羡让何关将清露递给张遐龄,刚见了瓶子,就见他变了脸色,“张兄可是瞧出了端倪?”

  “这瓶子我见过。之前我曾去景德镇订购过一批瓷瓶,其中一款就是这种豇豆红的。”张遐龄尴尬一笑,“不过价格贵了些,觉得不太实在,就选了次一等的豆青色。”

  “你去景德镇订货,是卫学粹替你从中牵的线吧?”

  张遐龄本就是个老狐狸,怎么会听不出无羡的话外音,“你怀疑,这批清露是卫学粹的?”

  “打开盖子闻闻味道。不是我想怀疑他,而是很多疑点,都指向了他。”

  张遐龄一打开瓶盖,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瑞香!

  赣州盛产瑞香,被称为瑞香之乡!

  装清露的瓷瓶来自景德镇……

  制作清露的鲜花来自赣州……

  对方是个财力雄厚的行商……

  卫学粹刚巧又来了京师……

  哪有如此凑巧的事?

  别说是无羡了,就连他都开始怀疑卫学粹了。

  敞开门做生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必要偷偷摸摸的?

  张遐龄一直将他视作知己,诚心相交,可是他呢?将他置于何位?

  他的眸色冷了下来,“无羡打算怎么做?”

  “盯着他,先确认那批清露是不是他的,看他打算如何贩卖。如此多的清露,若是流到了市面上,清露的价格必然得大打折扣。”

  张遐龄脊背都凉了。

  无羡做的是高端路线,受到的冲击有限,但他就不一样了,到时候竞争加剧,降价不说,说不定还得滞销。

  那是清露,可不是瓷器,一旦滞销,香味散去,价格只会越来越贱。

  想到此处,不由地对卫学粹恨上了几分。他难道不知道,清露的生意一直垄断在无羡和晋商的手中吗?

  他茶叶贩得好好的,想要多赚些钱的话,纸张、书籍、药材和瓷器都能做得,何必盯上他碗中的肉?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心里不由地将卫学粹给记恨上了。

  “你放心,就交给我盯着吧!”一定将他伪装的皮子扒下来。

  “顺便查查他入京之后,与什么人有结交,会替他撑腰。”无羡补充道。

  “这个我省得。”摸清了地方底细,才好有的放矢。

  “他和邓兆馨的弟弟都是在国子监的吧?”

  “是。”

  “上回观莲节,我会与杨慎吵上一架,此事绝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到了渌水阁。要拜托你弟弟,替我暗中查查,看看害我的人,是否与他们有关。”

  “下次休沐,我就去找允龄。”

  别过张遐龄,无羡回到宅子,安静了两日,没等来他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宫里的赏赐。

  柴胡的脸都白了,“主子,那阿拉坦不是回北元了吗?难道还要将你嫁过去吗?”

  无羡笑得高深莫测,“这赏赐可不是因为北元得来的。”

  不是北元还能是谁?

  柴胡茫然地看向了前来赐赏的大理寺卿,见他打开上谕,“李家有女李姐,巾帼不让须眉,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性资敏慧,德才兼备,甚得天方国主青睐,认作义妹,请封为长公主,特赐凤冠霞帔,珍珠两匣,玉如意一对,清露二十瓶,锦缎二十匹。”

  礼部尚书脸拉得好长,心不甘、情不愿地读完旨意,就闪人了。

  柴胡被弄迷糊了,“巴迪亚不是代表天方,求娶主子的吗?怎么又把主子认为义妹了?”

  何关解释道,“北元的议和书还没签,只要那边没有明确回绝,内阁是不会轻易松口,让主子去天方和亲的。如今主子锋芒毕露,得罪了不少人,他们随便挥挥衣袖,就能掀起一阵大风。有了天方长公主这个身份摆着,他们多少能忌惮几分。”

  柴胡叹了声可惜,“要是能去天方就好了,可比京师自在多了。”

  “谁说不是呢!”何关撇了撇嘴,“那个礼部尚书也是的,在宫宴上倚老卖老,被主子怼了两句,小肚鸡肠的,到现在还记恨在心里。这次赏赐的礼单,说不定就是他拟定的。”

  给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呀,加在一起,还不及正德帝赏赐的这栋宅子中的一间屋子的摆设值钱呢!

  礼单中居然还有清露,难道不知道他家主子就是产清露的吗?谁稀罕这个,还不如全部换成珍珠实在些。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何关悻悻地收拾东西,打算入库,突然惊呼一声,捧着一个豇豆红的小瓷瓶,来到无羡面前,“主子您看这瓷瓶,装的是清露。”

  狗蛋白了他一眼,“清露有什么可稀奇的?”要不是他怕身上有味,狗不喜欢,他也学张平那个小白脸,用清露来洗脸,将自己捣鼓得香喷喷的。

  “你懂什么!”何关将眼白了回去,把瓷瓶递给无羡,“主子您闻闻,还是瑞香味儿的呢!”

  无羡一怔,这不是要卖给松本的那一批货吗?怎么进了宫?

  她扭头吩咐马哲,“去宫里查查,这批清露是怎么入的宫。”

  马哲在宫中有不少人脉,没过多久,就将消息打探到了。

  “那三船清露悉数被采买入了宫。”

  无羡原以为,弄个一船半船的最多了,没想到对方这么能耐,竟然连宫中的采办都能搞定,全部销入了宫内,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宫中采办有个好处,就是把关严格,一进一出都有记录,很容易就能查到出处。

  “那些清露是卫学粹的吗?”

  马哲垂眸回禀,“奴婢查了进出城的记录,那三船清露是随卫学粹的商队一起进的京,不过入宫时登记的,却是建昌侯在西市那家胭脂铺。”

  “又是建昌侯……”无羡目露沉思,“卫学粹会是建昌侯的人吗?”

  “可能性不大。”马哲本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对建昌侯非常了解,“建昌侯贪财,宫中的采办都拿捏在他的手中,清露由他转手采买入宫,能够捞不少油水。

  “再者,他是兴济人。因为根基浅薄,偏爱培植同族之人。没道理不用河北人,反而重用一个江右人。”

  无羡觉得,他说得有理,“你好好查查,他与卫学粹,又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把卫学粹盯紧了,我总觉得这人不老实。”

  马哲应诺,又道,“如今主子是天方的长公主了,门匾也该换一块了。”索性做得张扬些,别人反而有所顾忌,不敢欺上门来。

  “这事你看着办吧,顺便将后院改造成训练场,从明日起,你的人卯时准时点卯,分批随胡勒根和狗蛋一起操练。尤其是火器一块,作为我的人,可不能不通晓火器。”

  “是!——”

  对于交由胡勒根操练,马哲心里没有半分芥蒂,反而很是期待,他听闻无羡训兵方式特别,早就想体验一番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每日的操练,无羡也会准时参加,同其他府卫一同训练,甚至一同对练。

  狗蛋早已同马哲混熟了,好意提点道,“和主子对练,有两点一定要牢记。”

  “哪两点?”马哲好奇道。

  “第一、不要放水。虽然你的身手不错,我很看好你,但是对上主子,不提起十二分的戒备,一定会吃亏的。哎,现在说多了你也不信,同主子对上的时候,你就能体会到了。

  “第二、不能打脸。”狗蛋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这是主子作为姑娘家,唯一的矜持了,“切记切记!”

  马哲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问道,“上一次,打了主子脸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会死得很惨的!”这是他差点用生命,换来的血的教训,异常深刻!

  想起他当初的糗样,何关不由地大笑。

  狗蛋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笑得同个被卡了脖子的公鸭似的,难听死了。

  他捋了捋衣袖,“咱俩也好久没切磋了,一会儿不用对我放水。”

  笑声戛然而止……

  同狗蛋比试,还需要放水?

  那岂不是个笑话吗?

  谁不知道,他们几人之中,就数胡勒根和狗蛋的身手最好?

  他下手还黑,打人从不手软,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从来不同别人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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