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春雨花溅泪（8）

此时的听雨阁大厅内，一位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两缕长长的髯发垂在面前。

只见他右手拿了一把浮尘，左手负载背后，身着一件白色长袍，虽是有些显旧，但却是白的干干净净。

那老人一捋白须长长地垂下，约莫快与胸膛齐平了，虽已是满头的白发，但脊背却是挺的笔直。而他身后，却是站了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人，都是着了淡灰色长袍，都是各自腰间别了一柄浮尘，另外，各自的腰间还都配了一柄长剑。门口两边三五地站着几个道童打扮的弟子，也都是腰间别了一柄长剑。

“贺太师，许久不见，不知今日来访我松山听雨阁是有何事？”那白袍银发的老人问道，而他面前的，正是林朝前太师贺知堂。

“孙掌门不必惊奇，你我二人的确是有些时日没见了，但今日事出紧急，实在不能一叙旧情，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须得麻烦孙掌门。”贺知堂怀抱着那个大难不死的孩子，走到那白袍银发老人面前，继续道，“此次王朝破败，我本想再回皇宫，在皇城还未沦陷之际，搭救皇帝陛下撤离，只是世事难料，我还是迟了一步，未能在皇城被攻破之际赶到，皇帝陛下恐怕此时也已凶多吉少。但我等为人臣子，当尽犬马之劳，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刀山火海，怎能推脱一个不字？然而我在半路上遇到那些谷真族士兵将这个孩子拖行在马后，想是苍天也被这可怜的孩子所打动，不忍他小小年纪就此夭折，历此磨难，尚能保全了性命。我在半途中遇上，出手救下了这个孩子，顺手将那些谷真族将士杀死殆尽。我本想进宫，但实在不忍心再丢下这个孩子不管，让其饿死荒野。便只能半路折返，想将其托付给听雨阁，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这个苦命的孩子一条生路。”

“贺太师的意思，是想我收留这个孩子？”那被贺知堂叫作“孙掌门”的老人道，“只是听贺太师意思，可是将押送这个孩子的谷真族将士给杀了？贺太师应该知道如今皇城沦陷，这天下，依旧是谷真族的天下了。贺太师光天化日之下杀谷真族将士，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贺太师如今将这个孩子交付给听雨阁，可是要拉听雨阁下水？”

“哼——”贺知堂轻蔑一笑，没好语气道，“这是见面不如闻名，天下传言听雨阁道士铮铮铁骨，赤血丹心。不料今日一见，却也是这般的贪生怕死。”

“贺太师不必动怒，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林王朝已经不复，就是那有着‘天下第一宗’的紫央无极宫都已经归顺谷真族。我等武林人士，实在是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

“好，好一个‘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想当年付清风付大侠身处乱世之中，却是镇守一方，保的一方黎民百姓太平，直到天下统一之际，又功成身退，不愿封官受赏，只是来到这小小松山，开宗立派，何等英雄，何等潇洒。远了不说，近了还有那孙玄空和孙玄山道长，明知林朝大势已去，危难之间还是去助那守城将士镇守城门，最终以身殉国，与皇城共存亡。却不料到了这同门师兄弟的掌门，竟是成了卖国求荣的卖国贼了。孙玄清，我真是看错你了。”贺知堂气愤道，怀抱着孩子，转身就要离去。

“贺太师且慢。”那被贺知堂叫作孙玄清的掌门人上前一步，拉住贺知堂衣袖。

“哦？孙掌门还有什么要赐教的吗？”贺知堂道。

“贺太师稍安勿躁。须知这天下虽已改姓，但天下之大，总有些人去做那不‘识时务者’，屋檐虽能遮风挡雨，但也总有些人不愿站在屋檐下去低头的人。”

“孙掌门的意思是？”贺知堂道。

“虽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但感念前朝恩情，难以相忘。今日虽是江山易主，但我听雨阁，仍是程氏林朝的门派；我听雨阁弟子，仍是大林王朝的子民；在我孙玄清眼中，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帝，那便是林南宗、南宗皇帝。哪怕是事务已变，身处屋檐，我听雨阁，绝不低头。”孙玄清凛然说道，“贺太师放心，这个孩子既然已经进了我听雨阁的门，那便是我听雨阁的弟子了，从今往后，无论怎样，我听雨阁与这个孩子，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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