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怄气

沈氏对黑猫说“谢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谢。

        她放开黑猫的爪子，从枕头底下掏出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喵喵，这些果脯给你和七儿分着吃。”

        纸包打开，里面窝着七八颗干桃肉。

        柳七突然红了眼睛。

        母亲在柳家的日子过得艰难，平时很难有好吃的，可知道他嘴馋，给他留着……

        柳七没有拒绝，接过纸包。

        门外突然传来响声，一位圆脸，长相憨厚的小丫鬟端着煎好的药进了屋，柳七只得将纸包塞袖子里，起身，深深地看着沈氏。

        母亲，你好好养身子，下回我再来看你。

        沈氏红了眼睛，点着头：七儿，要保重啊！

        柳七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小丫鬟。

        因为特殊的经历，母子俩颇为擅长这种无声的交流，几个眼神便将要说的话表达了出来。

        小丫鬟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柳七身上漂亮的红色衣裳，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大姑娘？”

        大姑娘长得可真好啊！天仙似的。

        柳七笑了笑，摸了摸身上。

        可没摸到一个铜板。

        他看着腕上的镯子。

        不行，这个太贵重，不好和褚夫人交代。

        最后摘下一只耳环，塞给小丫鬟。

        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放下、药碗，又将耳环塞回柳七手里：“大……大姑娘，这……这不行。”

        柳七也急得不行，急自己明明能说话，却要装哑，不能将话说清楚。

        好在沈氏懂他的意思，开口解围道：“圆儿，大姑娘给你耳环，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圆儿圆圆的脸蛋红了，羞涩地笑道：“这……这是奴婢应该的……”

        柳七又指着耳朵上另一只耳环。

        沈氏又帮着解释道：“大姑娘说了，你若一直这样好好照顾我，下回她回来，会将另一只耳环送给你。”

        “啊……”圆儿拿着手里那只漂亮的金耳环，一时慌乱不知所措。

        可柳七不再看她，看向沈氏，比划了几下：母亲，每隔几日，让圆儿去褚家给我捎个信，告知我你的情况。

        沈氏忍着泪水，点了点头：放心。

        柳七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沈氏，抱着黑猫失魂落魄地走了。

        出了小院，他边走边叹气。

        看圆儿这憨厚模样，应该会好好照顾母亲的吧？

        最后，柳七并未在柳家用饭，从小院出来后，就直接走了。

        让他和柳夫人柳如意一起用饭，还不如饿肚子。

        也得亏他走得早，躲过了一场祸事。

        当然，这事他并不知道。

        回了马车上，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包干桃肉，红着眼睛，拿出一个慢慢地吃着。

        见黑猫看着他，大大的绿色猫眼直勾勾的。

        柳七误会了，以为它也想吃，便给它也塞了一颗。

        可黑猫不吃，喵喵地挣扎：【呸呸呸，我不吃。】

        柳七怒了，压着嗓子道：“你嫌弃？”

        说完，收回干桃肉，自己大口大口地吃。

        不吃就不吃，他还不够吃呢！

        这可是母亲留给他的。

        柳七怄气怄到褚家。

        待回到梧桐院，马婆子帮他摘下首饰，发现少了只耳环，便问道：“新娘子，还有只耳环呢？”

        柳七脸一红，心虚得厉害。

        他私下做主将褚夫人的首饰送人了……

        见他一脸的窘迫，黑猫不高兴了，抖着胡子，对马婆子龇牙咧嘴呜呜地叫着：少管闲事，滚！

        马婆子不再叨叨，连忙合上首饰盒，滚了。

        夫人说过，一切以黑猫为主。

        下人走了，屋里安静下来，柳七看向黑猫：“方才谢谢你。你放心，等我以后有钱了，会买副一模一样的耳环还给褚夫人的。”

        说完这话，他趴在桌子上又发起了愁。

        今日和柳夫人柳如意吵了架，鬼知道这两个女人会不会迁怒到母亲身上？

        哎！早知道不该吵架，该忍着的……

        可“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不行，母亲留在柳家他不放心。

        褚家也不安全，他只是个冒牌货，总有露馅的那一日，得想办法攒些银子，好带着母亲跑路。

        可如何攒银子呢？

        他在柳家干过粗活，倒是可以去酒楼什么的帮着干活挣钱。

        可他连这梧桐院都出不了，如何去外面干活啊？

        见他漂亮的五官挤作一团，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黑猫不解了，这是为何烦恼？

        为那耳环？不至于。

        难道为了干桃肉的事？

        黑猫纠结片刻，还是喵喵开口道：【我不是嫌弃那桃肉，我只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柳七没反应，继续发愁。

        这二傻子气性还挺大。黑猫头一偏，跳下凳子，不理他了。

        哼，若是旁人，它才不会搭理呢！更别说主动开口解释道歉。

        梧桐院里，一人发愁，一猫怄气。

        主院里，马婆子正和褚夫人说着新娘子回门之事。

        她先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尤其是二姑娘的衣着穿戴：

        “奴婢觉着，新娘子在柳家并不受待见，不说衣裳首饰，就说那手。新娘子双手略显粗糙，像是干过粗活一般。倒是那二姑娘，双手美如葇夷。还有，那柳夫人二姑娘看新娘子时，眼神似有不屑。大姑娘出嫁回门，柳夫人竟然不在，出城烧香去了。后来虽然回来了，可连午饭都没留，这些事奴婢实在看不懂。”

        褚夫人慢悠悠地喝着茶，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往后就不要再回柳家了。”

        马婆子又道：“奴婢还听到一件事。柳家母女今日去城外庙里烧香，似乎遇到什么贵人了。”

        褚大夫人抬起眼皮看向马婆子：“什么贵人？”

        马婆子摇头：“不是很清楚，但柳家母女似乎极为看重，对那贵人的家仆也是恭敬有加。”

        褚大夫人低头继续喝茶：“这些闲事莫要管它。你守好梧桐院，照顾好新娘子和猫猫即可。”

        马婆子犹豫再三，还是将耳环的事说了。

        毕竟，夫人的首饰归她管，丢了一只耳环，自然要上报。

        可褚夫人听了，并不介意：“一只耳环而已，说不定新娘子不小心弄丢了，怪不了她。去家里的金店给她再打一个即可。”

        褚家不差这些，只要裕儿真能像道长说的那样回来，她还要感谢新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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