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

“来人啊，快去宫中报信，记得带上若月！”程铮高喊着，将剑挥向前方。

        “阿铮，若月走了吗？”女子的声音掺着哭腔，被风送入程铮的耳中，刀剑声却又将其淹没。“大人，夫人，小姐已经安全离开了！”若月应当已经安全了，程铮松了口气，复而继续杀敌。程铮林双奋力反抗，却仍处于下风。但若宫中救援赶到，他们便还有生机。

        他们的命却仍然止步于此。

        走时程若月没有半分犹豫，她咬牙冲出右相府，她明白，她留下只会拖了爹娘的后腿，她只能跑，只有跑的够快，程家才有救。

        与她一同出门的还有她的亲信，加上保护他们的府兵，不过二十人，其中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萧霜。程铮怕若是最坏的结果，没这些人她就无依无靠了。

        断后的府兵护着自己的主人，与匪徒相斗。情况十分危急，好在程若月自幼习武，轻功绝佳。

        宫门便在眼前了！程若月一边引气疾走一边找寻令牌。她在宫门前踉跄了一下：“我要面圣！”御林卫见程若月神色紧张，想是急事，便立刻开了宫门。

        政和殿内，并没有皇上的身影。风栖殿，御花园，宁和殿，陛下呢？“陛下呢？”程若月额角挂着汗珠，内心填满了恐惧，神色却很镇静，“娘娘，皇后娘娘在哪儿？”“属下不知。平日里陛下和娘娘都会在政和殿执政的。”士兵眉头紧蹙，心道不好。

        远处出现两抹身影，是三皇子王铭曦和右相之子燕修远。二人走近，王铭曦见程若月神色紧张开口道：“程小姐，发生何事？”

        程若月眼中泪水滑下：“程府遇袭了……我想……找陛下。”“父皇此时在南城门口，我带你过去。”王铭曦拉住程若月，上了就近的马车。燕修远退到一边：“程府遇袭？京城之内竟还有人如此嚣张？”

        城门口，皇上和皇后正围着年方五岁的四皇子，随行的医师正帮他涂着伤药：“陛下，四皇子并无大碍，只是看上去严重。”皇上和皇后松了口气。

        然而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两声呼喊。“陛下！”“父皇！”“程府遇袭了！”二人异口同声。“此次匪徒众多，为了不暴露甚至将黑布缝在脸上，无法根据容颜调查，是训练极为严格的死士。”萧霜补充到。皇帝听后，眉头蹙起，转身吩咐：“御林卫，立刻前往程府！皇后，留三个人带上澄楼，我们先行回宫调查此事。铭曦你与若月一起，护好她。”

        程若月一行人赶到程府门前，里面……已经没有打斗声了……

        “说不定匪徒已经伏诛了。定是……”程若月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是对谁说。她伸手推开大门，匪徒蜂拥而出，却被御林卫擒住。眼前血流成河，王铭曦瞳孔震了震，脱口而出：“惨无人道！”

        本在身侧的程若月已经跪倒在程铮和林双身边，泪花在她的脸颊化开：“爹娘！女儿刚刚……跑的好快的……一点……一点也没有耽误时辰！你们看，外面……是陛下的御林军，陛下……陛下都派他们来……来救你们了！”程若月紧紧握着他们的手，她哭喊着，不甘地扶着他们。王铭曦双目猩红，耳边仍流淌着姑娘的哭声，他不记得是怎么将程若月带回宫的，只记得他那是的心脏空空的，却又将要窒息的痛感。

        兴鸿三十五年冬，右相程铮遇袭，举国同丧。

        后来的一个月里，程若月将自己关在风栖殿的一间偏殿里，除了皇后谁也没进来过。一个月里她想了很多，仿佛她已经又经过了十年，是疼痛，又像是成长。一时间她像是没了过去，也失了未来……

        门外轻缓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若月啊，我给你带了粥，我陪你喝一点，如何？”皇后轻轻推开房门，天光浸入，殿中忽而一片明亮，程若月脸上也沾上了光。皇后见程若月憔悴的模样，心中不忍：“好孩子，你每天就吃那么一点，看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她将手中的粥向前递了一点，“再喝点粥吧？”“娘娘，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我要是可以再快一点，是不是爹娘就不离开我了？”她声音很低，但夹着清晰的哽咽。“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已经做的那么好了。那些歹人才是真正的可恨！而若月，要好好的生活，要带着父母的英魂，活下去！”不觉间，程若月已经在皇后的怀里，她眼眸干涩，想哭，却无泪了，她端起眼前的清粥，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靠了靠：“现在是不是已经春天了？”

        门外一片清甜的花香，粉嫩染上程若月的脸庞，门外是挑花，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成落英，零落成泥。

        而程若月再见到王铭曦已是花落时节……

        程若月坐在园中的石亭里，花雨中出现一个少年，阳光刺眼，起初她没能看清来人。王铭曦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语气柔和：“程小姐，不知母后可在殿中？”

        善言化开万曙光，惊起刹开千芬芳。皇后的拥抱是春日里的第一束光，化开了她心头的皑皑白雪，而王铭曦的小心翼翼成了春雨，开了万株春华。

        程若月骤然回神，心中纵使涟漪层起，面色却还是寻常的大方端庄：“娘娘此时不在，若殿下有急事，可在此稍待。”“那边只能让程小姐作陪几许了。”他们坐在石桌的两侧，谁也不再开口，却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些被阳光击落的花朵。春日的午后，阳光静谧，馥郁的花香灌醉了姑娘的心房。

        第二日程若月睁开双眼，门外传来碎珠的声音，又是一场春雨，花瓣翻飞，程若月起身走向门口，看着眼前瓦砾上垂下的雨帘，身处宫中竟还能品到山中雨景的清雅。程若月嘴角挂上笑意，拿起短剑练功，心中自语：近日还以很多事务要处理啊，切勿自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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