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乱世风华10

天齐庙的变动，对西城百姓的生活并无影响，街道上热闹喧嚣，杂货贩们流动穿梭，像是一尾尾鱼儿，灵活极了。

        路边有老者拢着袖子站着，眼巴巴地望着街上来往的人。他面前摆着一垛糖葫芦串，竹竿的顶端半截儿，用稻草扎成一股草柱，密密麻麻插满了用竹签串起来的冰糖葫芦。

        紫红色的山楂果，裹着一层晶莹透亮的糖衣，像是红彤彤的“小冰塔”，让人一眼望见就口舌生津。

        江朔往右看了看闲庭信步的长月，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又面向前方不经意地问道：“你想吃糖葫芦吗，我请你。”

        长月脸上若有所思，上前去老者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随后递给身后亦步亦趋的江朔，“吃吧。”倒是没想到，快二十岁的人了，有些习惯却像个小孩子。

        江朔的视线从红彤彤的糖葫芦，一寸一寸挪到那只伸过来的白皙小手，又望向眼前面无表情的人，那双秋水寒星般的眼，他依旧看不透。

        无声地叹了叹气，他接过糖葫芦，望着远方房脊上的三两块琉璃瓦，直接咬下一颗慢慢咀嚼着，嘴里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偷食的小仓鼠。

        前方围着一堆人，似乎在低声争吵着什么。江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兴致勃勃地想要上前凑凑热闹。

        一位身穿粗布麻衣，佝偻着背的老妪被众人围在当中。面前是一个穿着绸衣的矮胖男子，一副行商打扮。

        “宋老爷言之有理，你这老太婆支支吾吾，莫不就是想坐地起价！”围观的闲汉起哄道，因着看客们的打量，眉毛都得意地飞扬起来。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老妪攥紧了右手，闷头不言。

        那矮胖商人——宋老爷向四周看客拱了拱手，复对老妪道：“大伙儿都在此做了个见证，您老人家说这是段家玉片，却是真伪难辨，我出这个价儿已是十分合理了。”他摊着手，一脸苦相，“老太太，您可莫在为难我了。”

        人群又一番起哄，闲汉们嚷嚷着，劝这老太见好就收。

        “什么段家玉片？”江朔咬着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老妪抬头看向说话人，那青年一袭青绿军装，端得是一表人才，旁边那位姑娘目光清澈，衣裳不菲，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两位主儿。

        她向前一步，近到两人跟前，一边张开右手，一边嗫喏地解释着。

        段家玉原为翡翠名玉之一。说是百年前，在南边儿的绮罗乡段家巷，有个玉商名叫段盛才，他家几代都是做翡翠买卖的，富甲一方。

        有一回这段盛才从玉石场买回一块三百多斤的大玉石毛料，却迟迟出不了手，行家们都说他看走了眼。

        他泄了气，便把这块石料随意丢在院子门口，来客在那儿拴马，时间长了，这石料被马蹄蹬掉一块皮，显出晶莹的小绿点，偶然引起了段盛才的注意。

        他将这石料拿去解磨，竟是水色出众的上等翠玉，做成手镯，十分漂亮，通透似玻璃又飘蓝花，似绿色的鱼草在清澈的水中飘荡，几乎人见人爱，惹人哄抢，价值攀升。

        “段家玉”的美名就此弘扬开来，富豪士绅皆以一块段家玉为荣，以作传家宝所用。

        老妪家道中落，现如今无儿无女，生活困顿，这才拿了这最后一样传家宝来换钱。只因那当铺不认，只得在街头寻找买家。

        遇上这宋老爷，一番讨价还价，拉扯间却引来了诸多闲汉。索性就把这传家宝示于人前，尽早脱手，以免怀璧其罪。

        长月见她衣裳粗旧却眉眼清明，言谈举止间可见闺秀的影子。“这耳片倒是好看，不知你想要卖上多少钱？”她问道。

        老妪眼中亮起了光，却很快暗淡下来。“十……十个大洋就够了。”

        那宋老爷却不干了，他迈步上前，正要据理力争时，却看见江朔腰间的枪和两人身后气势凶悍的随从，霎时间，一张老脸像是调色盘一样。

        他腆起笑脸，向两人拱了拱手，“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耳片就让给二位了。”一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什么人得罪不起，这点儿眼力见他还是有的。唉，可惜了那块好玉。

        长月向那老妪道：“我这边正缺人手，你可有兴趣来谋个事儿做？”

        见老妪目露犹疑，林远立马上前，拉过老妪到一旁说话。“说是谋事儿做，无非是看您可怜，管您温饱还护您周全。您若是愿意，也能在许多孤儿里面，认下一儿半女，将来也能有个摔盆儿哭丧的。老人家，您可别嫌我说话直白，十个大洋简单，养老这事儿却是可遇不可求呢！”

        那老妪十分意动，期期艾艾，“我已是风烛残年，能做什么呢？”

        “那您可就甭管了，养养花种种草，闲暇的时候教咱们几个大字，晒晒太阳看看门，都行。我派人送您回家，待您收拾好东西过来，那十大洋也直接结算给您。”

        老妪抹抹眼角，喜不自胜，连忙答应了。

        长月拿起那两个翡翠耳片仔细端看，冰种翡翠，水头极好，里面的飘花如同鲜艳的水草荡漾在清澈的泉水中，柔美飘洒；又如蓝雾、游丝辉映在朝晖、暮霭之间。

        她面向江朔道：“我给你戴上试试。”一边示意他俯下身来，认真地为他佩戴耳饰，内心生出浅淡的、莫名其妙的熟稔。

        小圆惊恐地发现，主人面前这位皎如玉树、郎艳独绝的军装青年，和前几个世界的天之骄子，灵魂数据上竟有部分重合。它慌忙开启最高级别的“天诛”系统进行比对核查，庞大浩瀚的数据网链最深处，赫然“权限不足”四个黑红大字！

        它咬着莫须有的透明火柴手，唔，位面之间的跃迁消耗了它许多的能量，在漫长光年的距离中，每一次穿越，主人的记忆都会受损，这是无可避免的。唔，当下还是需要好好休养，于是开始宕机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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