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相识（9）

陈年的杜康，劲道浑厚，持久，经过了短时间的潜伏期，现在隐隐开始在体内发作。

        刘伶这才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突然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一声呼噜过后，便不省人事。

        刘伶倒地的时候，终于听清了这个人的姓名。嵇康，山阳嵇康。

        喝醉了酒的刘伶，整整睡了三天。

        三天后，刘伶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舒服的大床上。这里是嵇康的家。

        睡得太久，太沉。刘伶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活动活动早已麻木僵直的身体。

        下了床，活动了几下身子，正准备出门时，碰上嵇康迎面进来。

        嵇康笑着说：“刘先生终于醒了，睡得可好？”

        “太好了。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死过，一觉醒来仿佛睡到了天荒地老，睡到了世界和时间的尽头。奥，对了，我睡了多久？”刘伶问。

        “你睡了整整三天。”

        刘伶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他一觉能睡那么久。

        迷迷糊糊中，刘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反反复复，都是他怀抱形状各异的酒坛喝酒。

        这个梦境清晰，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似乎用指尖都可以触摸到。坐着喝的，站着喝的，半躺着喝的。各种各样的酒，有的浑厚、遒劲如男人的一道肩背，有的温柔、绵软仿佛女人的一搦腰肢。

        “真实不好意思，让叔夜先生见笑了。”刘伶道，“我一见了酒便再也不能把持住自己。那种诱惑，生猛刺激，就如同一个一贯好色的男人走在大街上，遇见了漂亮女人，若要究其本质，可能都是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嵇康就笑，说：“挺好。挺好。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刘伶疑惑，就问：“此话怎讲？”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还算能喝，跟人出去喝酒，十有八九，到后来都是把别人喝醉，而我依然安然无恙。直到遇见了你。遇见了你，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可笑。就像是一条视野狭隘的小溪，一直认为自己是波澜壮阔的大海，直到遇见了真正的大海。那时，这条小溪，便只有目瞪口呆，望海兴叹。啊！大海啊，它全是水。”

        刘伶被逗乐了，觉得嵇康是个很好笑的人。因为他个儿矮，所以只能抬头，用目光仰望嵇康。

        嵇康的身躯高大、挺拔，如一棵笑傲霜雪的松树，正值壮年。

        用过早餐，两人出门，走到了外边。

        呼吸着新鲜空气。

        早晨，在山阳，空谷山野里的空气，总是那么清爽干净。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感觉人的周身都在一瞬间充满了活力。

        刘伶又看见门口这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想起醉酒以前的事情，就问嵇康：“对了，我看那天你们那么多人，共聚在这竹林边，而你在人群中间，神采奕奕，高谈阔论。你在说些什么？”

        “我们在这儿举行些有趣的活动，约朋友们出来谈谈心事儿，谈谈老、庄之学。都是些志同道合的人，定期出来聚聚，在一起聊聊，找找乐子。你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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