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今晚回家睡。

顾思出院第一天，院里让他在家休息几天再来上班，他借口拿东西回到检察院。当他再次踏入这个门的时候，他内心的某些东西似乎在崩塌，他向往的公平正义好像不再是一个绝对的存在。

        他再次登入电脑找那几个文件，发现他要找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一样，而这过于明显的“包庇”让这件事情更加诡异。

        他想到那次在家遇到的老人家，和顾爸莫名的训斥，一切似乎要浮现但却又像一个找不到缺口的气球，抓不住就要飘走了。他不知道这一切即将指向哪里，但是其中牵扯到的关系利益却交织错综铺天盖地砸向了他，恍惚间，吴灝易的身影也出现在脑中，他和那个老人家又是什么关系？

        他在电脑上打出龙祥，又赶紧删掉。

        他回家开始搜集龙祥的资料，这家只成立了8年的公司是如何一步步成为企业龙头的，他不得其解。

        他翻出手机一遍遍看着吴灝易传给他的视频，gl8的车牌是套牌，很难查到车主，而几个打手也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单靠视频很难有新的发现，他私下也问了小侯，整个文件查阅审核流程也是和其他审核一样，并无特殊的环节。

        而他那次看到的文件究竟是什么呢，龙祥在这其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顾思斜靠在沙发上，星期五趴在门口呜呜叫，待敲门声响起，它一个起跳就把门打开了。小米提着外卖出现在门口，星期五扭着屁股扫着尾巴围着小米来回打转。小米把星期五的狗食盆填满，转身进了厨房。

        “这么大一嗷嗷待补的人在这里你没看到吗？”

        “别嗷了，再叫给你吃狗粮。”

        小米把外卖放进微波炉打热，虽说是外卖但这家也是很有名的私房菜馆，菜色味道不是一般外卖小馆子能比的，重新摆进盘里，也是色香味俱全，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她把菜盘都摆好，要去拿牵引绳，顾思伸手挡在小米面前，表情丰富：“疼。”

        小米心中愧疚，她知道那晚顾思是为了救她，才受伤。

        她伸手去搀顾思，顾思一手撑着沙发，一手就要抓小米的手，犹豫下还是抓住了小米的胳膊，“姐姐真好。”

        小米冷哼，不知这人又在想什么了。

        她找来牵引绳拴好星期五就出门了，顾思委屈巴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一人一狗。他盯着桌上的菜，摆拍了好久，终于选好满意的图，“有人照顾，真好！”发完朋友圈他才心情大好的开始吃饭。

        吴灝易从来不发朋友圈，自从再遇到小米，他偶尔会刷一会，看看小米动态。

        今天因为会议延迟了午饭时间，医院食堂已经都是残羹剩饭了，他自己在办公室泡了一碗方便面，正呲溜吃得香，刷到了顾思的朋友圈，看着这两菜一汤的配置，内心毫无波澜，直到瞥到图片一角露出的衣服，有些眼熟，他又吃了几口面，喝了口汤。

        他吃东西口味淡，料包放得少，平时没觉得，今天尤其觉得面味道奇怪，再也难以吞咽，他把面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面汤溅到衣服上，难看得很。

        吴灝易偶尔几次在医院看到李秘书，他从副院长那打听过，才知道只要是心外科的手术，李秘书都会亲自来医院观看手术过程。他不知道李秘书是要做什么，而靠自己仅有的这会做手术的手，接近李秘书，似乎是吴灝易此刻能想到的方法了。为了不错过每一次上手术台的机会，吴灝易吃住几乎都在医院解决。

        这样专注的保持精力的状态似乎回到了医学院的那段时间。

        而江沫翰似乎就是他的同学，两人会约好一起观看国外的手术案例纪录片，有时在议室看到凌晨，有一次两人正在看片，针对片里医生的处理方案，两人一个保守一个大胆，都开始一一罗列出各自优劣势，他们一个在会议室来回踱步，一个低头在本子上使劲划拉着几笔，而这一幕正好被刚下夜班的同事看到，他刚要推门进去，正巧江沫翰把电脑使劲一合，会议室紧张的气氛让进门的同事进退两难，而吴灝易也并没有因为江沫翰的离开，停止来回踱步，两人这争吵的“事实”后来也被传的有鼻子有眼，在外人眼中他俩就是互不相容的竞争者。

        这天，吴灝易和江沫翰一同参加了一起难度系数颇高的手术，主刀的医生是柯教授，柯教授对这类手术已经是驾轻就熟，但是大家还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吴灝易进手术室的时候碰到了刚赶到医院的李秘书，他盯着那老头，在他转身走过来的时候，迅速转换眼神和他点头示意，然后大步走进手术室。

        手术前半部分进行的很顺利，吴灝易也只是在旁协助，医院安排这类年轻的医生参加，也是多给他们一些实践经验，更何况有资深教授坐镇。

        吴灝易在手术室中，脑子里都是在想刚才的画面，这次李秘书并不只是一人来，这次身边一起的人又是什么身份。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手术室外，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只见江沫翰一个健步跨到手术台，瞬间“滴滴”声响起，像是静谧无痕的冰面上突然炸开了缺口，迅速吞噬着一切，柯教授的脸上被鲜血贱满，江沫翰拿着止血钳牢牢钳住伤口，吴灝易短暂的一秒迟疑，世界就已经翻转，他从慌乱的现场移开目光，只看到了正摇头离开的李秘书的背影。

        吴灝易试图调整状态加入抢救行列，却也不得章法，一行人在慌乱中强做镇定，由于病人并发症，最后还是失败，被宣告死亡。

        从手术室出来，门口家属悲悯的哭喊声，医护人员的道歉声，他也只是和大家一起鞠躬，他从一堆人中默默走出，想到刚才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背影，想到这些天没日没夜研究的案例，想到今天自己在手术台上的状态，他觉得自己不配成为一个医生，一股厌恶感从脚底攀爬上来，好累！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他身体靠着墙勉强给自己一个支撑，缓缓蹲下，就这样静止了好久。吴灝易想到远在国外的家人，想到无所改变的一切，思绪无限扩张着，那些不受控的声音在脑中乱成一团，所有的事情一股脑浮现，那些陈年旧事，那些不堪过往，那些来不及做出回答的所有，争先恐后地叫嚣着，他的脑子似乎马上就要炸了。

        等他再醒来，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江沫翰啃着一块面包看着刚刚清醒的吴灝易“吃吗？”说着一块面包扔了过去，吴灝易任由面包扔到了脸上也毫无反应，江沫翰看着这样的吴灝易被吓了一跳“吴啊，你咋了？”

        起初他也只是以为吴灝易低血糖而已，特地回来看着这个男人醒过来，桌上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只是眼前这人的状态却很反常，江沫翰知道吴灝易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病人下不了手术台的情况，所以看着这样的吴灝易他更加紧张了。

        “没事。”吴灝易起身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我今晚回家睡。”

        吴灝易一路开着车，到了小米家楼下。

        他停好车，看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他注视着小米家的方向，那处虽然没有亮光，心情却好像安定了，就这么待到了后半夜，夜越来越凉。

        当他驱车要离开的时候，迎面开来一辆车，小米从车上下来，她低着头翻找着钥匙，正向楼里走去。

        “小米。”吴灝易下车，站在远处望着她。

        小米回头，宛若一场没有醒来的梦，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站在身后，他眼角发红，满是疲惫，却努力扬起嘴角，眼睛弯弯的。路灯下，是一片昏黄，似乎一切都被笼罩在异样的空间，而此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男孩长身而立，女孩循着熟悉的声音回身望去，目光所及即是心中所想。

        小米花了几秒钟从这场梦中醒来，“吴灝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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