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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宝颐回屋后,桃花儿替她解下厚实的昭君兜,小心将它挂去了乌木衣架子上,宝颐揣着汤婆子,歪在胡床上发愣。

        昭君兜上沾的雪粒融化,如细细的泪滴。

        "桃花儿,我是不是一个极坏的女人?"宝颐问道。

        桃花儿不以为然道:"姑娘就是心太软,倒不如像从前那样洒脱些,姑娘欠他什么呢?分明就什么都不亏欠,细细算起来,若不是姑娘引荐,他怎能入了五皇子的眼?"

        "可他为大伯收了骸骨,还救了我的命,我却这样伤他。"

        桃花儿越发不屑:"老侯爷征战四方,为国为民,能为他照顾临终是他的福分,姑娘你也颇给他脸,他救你也是应当的。"

        宝颐皱了皱眉,她不喜欢桃花儿这粗暴的算法。

        桃花儿是她的家仆,自小到她身边,对府里忠心耿耿,想事情总讲究着尊卑,平日侍奉着他们这些云端上的贵人,也沾上了这一阶层混账般的冷心冷肺。

        但她也没有脸矫正桃花儿,毕竟她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强取豪夺有错在先,把人勾到手中后随手抛弃,再罪加一等。

        为他谋算前程,替他使银钱托人照拂他不假,但对他的伤害也是真的。

        唐宝颐大小姐人生中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之事,所以她本能地想到了逃避,好像自以为是地把裴振衣送上一条升官发财的康庄大道,这就算两人互不亏欠了。

        但瞧裴振衣的反应,这好像是个糟糕的选择。

        她在床上打滚,沮丧地心想:自己确实是个大坏蛋。

        大坏蛋唐宝颐消沉了两天后,决定发挥她的特长:没心没肺。

        她又不是没骗过男孩子的感情,每年扔出去的那么多元宵花灯,哪一盏不代表破碎的少男心,只是裴振衣比较特别罢了,才让她破天荒地有点认真。

        但为自己的快乐着想,还是早点忘记他的好。

        而且,年少之情本身就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裴振衣喜欢她什么呢?左不过是在相处中喜欢她带来的刺激与欢乐,他这么聪明,等加官进爵,身边围绕了其他姑娘后,自会明白这份感情如此虚浮,也会感激她快刀斩乱麻的做法。

        宝颐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减轻负罪感,重新振作起来,与她的嫁衣搏斗。

        大红吉服上的绣纹渐渐成型,姜湛送来的礼物堆满了仓库,他递信来问她可准备好了当世子夫人,宝颐把自己用废的一根绣花针寄给了他,当作回答。

        姜湛以为宝颐的意思是今后要为他制衣做饭,心中柔情甜蜜,不胜欢喜。

        其实宝颐的意思是,你要是再多话,老娘把你嘴缝上。

        这个冬天比以往要短暂,几场大雪落下,帝都人在爆竹声中送走元岁,宝颐给嫁衣绣上最后一颗明珠,命桃花儿推开院门。

        窗外冰雪消融,天光明媚,又是一年望春玉兰花开之时。

        只是树下那个清冷的少年,早已一去不回。

        宝颐以为她能就此收心,顺顺当当嫁给姜湛,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老天爷最擅长在你春风得意之时,猛地在你脸上扇个巴掌。

        只不过老天有眼,这次被扇了巴掌的不是宝颐,而是她的未婚夫——姜湛世子。

        正月里消息传来,姜湛那前朝贵族老祖母,因冬日里吹了寒风,引发了旧疾,元日还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撒手人寰了。

        事发突然,公府刚给世子定了亲,转头又要料理丧事,一时忙乱。

        欺负女儿的老婆子去世,张氏作为未来亲家前去凭吊,表面上哀戚惋惜,其实心里有种异样的爽快。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啊,这老婆子归了西,往后你的日子能松泛不少。”张氏感慨道:“只是姜湛没了亲祖母,要守孝一年,你们的婚期要往后推了。”

        “这样也好,我还能多在家待一年。”宝颐笑嘻嘻抱紧了张氏:“阿娘可别嫌我烦呀。”

        “等你嫁了去,就不再念着爹娘了。”张氏一时感伤:“女大不中留。”

        宝颐正色:“阿娘莫要伤怀,不管嫁了何人,我总要以娘家为先的,古人说得好:人尽可夫,父一而已……”

        把张氏气了个仰倒:“别胡说!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话糙理不糙,宝颐心想,自是这个道理,她一点不在乎什么时候嫁给姜湛,反正三书六礼已定完,承诺给自家的头脸也都给了,自家读书平平的庶弟托他的福,进了有名的书院,唐檗近日来也得了新的官职。

        ——对于一个青黄不接,加速没落的家族,有这份助力已是难得,宝颐对此颇为满意。

        反正自家实惠有了,姜湛爱纳几个通房便纳几个,爱什么时候让她过门便什么时候过门,她才懒得管这堆闲事。

        话题从姜湛身上转开,张氏又絮絮说了点帝都贵妇间的八卦,谁家的夫妻闹和离,谁家的闺女与人私奔,谁家倒了大霉,要拿媳妇嫁妆填亏空,媳妇娘家大怒,打上门去要一个说法……

        宝颐听得津津有味。

        同时暗自庆幸:亏得靖川侯府只传了一代,人丁不兴,要不然这些糟心事统统要落在自己头上。

        张氏忽然想起来:“许久不见那姓裴的孩子,不知他近来如何了?”

        宝颐摩挲着母亲干燥的手心,沉默一刻后,挑唇笑道:“我不知道究竟如何,只听说他辞了五皇子那儿的职务,独自一人离开了帝都,但已经和我无甚关系了,随他去吧。”

        那日决裂后,她只遥遥地见过裴振衣一次。

        是次年的夏季,她坐在衣裳铺子的二楼雅间,与姜湛议论进门后能不能不天天请安这种问题。

        姜湛孝顺,娶她已是忤逆了高堂,再得寸进尺确实不行了,于是婉转拒绝,宝颐自然不买他账,两人彼此讨价还价数个回合,说到激昂处,她捏着姜湛的领子让他识相点。

        她生起气来比平时还要妩媚几分,尤其是攥着人领子的时候,桃花眼微眯,凶神恶煞,却又摄人心魄。

        顶级的美人是不能一昧娇怯的,美丽要拥有足够的侵略性,才能发挥出最大功效。

        姜湛扫了眼她削葱般的指节,终归妥协了。

        宝颐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眼角余光无意扫到楼下一抹熟悉身影,裴振衣牵着一匹油光水滑的乌孙马,站在街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扇窗口。

        宝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真是他……他回帝都了吗?

        上次她都这样赶他走了,他还不愿意离去吗?

        她险些眼前一黑,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轴的人,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姜湛察觉了异常,问她:“猗猗怎么了?”

        宝颐张了张嘴,回身,又抓住他的衣领子,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来。

        姜湛诧异:“今日怎么知道投怀送抱了?”

        她动作顿了顿。

        本打算再多做一点,再刺激裴振衣一二,但看着姜湛……她实在亲不下去嘴。

        最后还是一咬牙,抱上他腰肢道:“不准动。”

        姜湛也很上道儿,当真没动,抬手摸摸她的头。

        片刻后,宝颐偷偷往楼下望去。

        街角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一束隔墙的紫荆花,开得如火如荼。

        此后,她有很久没有再听见裴振衣的消息。

        帝都是一座大游戏场,交织着凡人的悲喜苦乐,有人披荆斩棘,迢迢而来,也有人满盘皆输,黯然离去。

        他走了,只如一滴水涌出岸边,帝国心脏的权力之争仍在上演,日夜不休。

        断断续续的流言飞出宫墙,悄悄在市井间发酵,有人说老皇帝年老力衰,身子越发不好,在白发暮年,近乎恐慌一般宠幸年轻的宫妃,同时因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而疑神疑鬼,看着当初寄予厚望的二皇子,再无父子之情,只觉这个年轻力壮的儿子想取其而代之,于是更加看重三皇子与五皇子,期盼几个儿子互相制约,他便可稳坐江山。

        在皇帝纵容下,朝堂之斗愈演愈烈,已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这些争斗甚至传到了年轻女孩们耳中,因靖川侯府一向被视为铁杆的二皇子一党,好多昔时的朋友都渐渐与她断了关系。

        宝颐询问过父亲朝中境况如何,父亲只是让她安心备嫁,莫要忧烦。

        她又去问姜湛,姜湛只道他会护她平安。

        宝颐不由气闷:这群男人只希望她做无忧无虑,天真快活的金丝雀,没有人愿意对她诉说外头的风险与危机。

        她只偶然听说,五皇子身边多了个沉默寡言,却武艺高强的少年,他年轻而狠绝,成了五皇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近乎贪婪地攫取权势。

        再后来,一切都好像是加了速一般,五皇子领兵出帝都,恰逢老皇帝薨逝,事发突然,无遗诏留存,皇后密谋联同权臣们拱卫二皇子上位,却因关键力量的倒戈,几番惊险博弈后,皇位竟落入了五皇子手中。

        可见世事难料。

        侯府度过了十分难熬的几日,一家老小躲在正堂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围墙外喊打喊杀,马蹄声不绝于耳,从墙头望出,隐隐可见皇城那边的烈火欺天。

        宝颐紧紧抱着她的母亲和大伯娘,命家里各房赶紧熄了灯烛,另令几个壮硕家丁把守各处门户,不到尘埃落定之时,谁都不准出入。

        一众人枕戈待旦。

        一连闹了两日,城中才略略安定了一些,遣去护国公府的小厮捎来了姜湛的口信:五皇子得胜,天都卫的人马已经捉到了二皇子,正锁在他平日的居所中,因尚有余乱未除,宵禁令还要继续,不得松懈。

        听闻五皇子当真登了基,唐檗与张氏在正堂中无言对坐了整夜。

        夫妻二人脸色死白,似乎一柄利剑悄然悬挂于侯府的上空,只待哪日时机成熟,这柄刀就将落下,将侯府上下斩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当日,宝颐尚未察觉此事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天色中掺了点血色,比平常的日子要森冷一点而已。

        直到平静的生活行至大厦倾塌,她才明白,一切都是有预兆的,从大伯独自撑起整个家开始,家破人散的种子其实早已种下,只是侯府诸人仍沉浸在昔日的辉煌中,才忽略了种种端倪。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昨夜还在锦绣堆中安然睡去,今夜已经堕入了教坊司光秃秃的陋室里,宝颐卧在单薄的被褥中,做着断断续续的迷梦。

        十五岁以来的一切过往都如此模糊,唯独有一幕记得清楚,那一日在寺院后山,他擦干她汹涌而出的眼泪,对她说:别哭,不要怕。

        可那个让她别怕的少年已被她亲手赶走。

        两人的结局如此不堪,再见除了尴尬,只余怨怼。

        梦总归要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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