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红线引魂

身处阵眼的人与凶兽魔修缠斗之时，管家并没有闲着，他在仔细地掐准时间开关云边镜，想要找到袁西澈究竟把他正在运转的另一个阵法藏在了哪里。

        能就地启动阵法，说明阵法的载体离袁西澈必定不会太远，那么就只能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的物事上了。

        他在这样反复细碎的画面里，依然很快就注意到了挂在对方腰间的朱元玉。

        管家在云边镜里不能凑得太近，以免被袁西澈发现，只能看见那枚丹朱色的玉佩周身萦绕着微光。

        直觉告诉他，阵法就在那里。

        而袁西澈打断墨流暄他们使用阵法的方式，是驱从凶兽与魔修。而想要打断袁西澈自己的阵法，打败他必定是行不通的，只有解决阵法本身了。

        摔碎那块玉。

        自己能注意到朱元玉的不对劲，楚渊也一定可以。

        管家这样想着，感到了些许心安，可就在他再一次打开云边镜时，却看见楚渊的头被把在了袁西澈两手之间，眼神涣散无神，双手无力地垂下。

        这是离魂的征兆！

        怎么会这样？难道墨流暄他们已经失败了吗？献身大阵不成，没有东西阻止通天大阵继续运转，袁西澈已经开始给夷醉招魂了！

        管家的左手有些失控地打落了砚台，墨汁翻倒在地上，晕得到处都是，他听着砚台落地的巨大声响，却只觉得心里那颗理智的弦即将绷断。

        要失败了……他们那么早开始筹谋，楚渊那么早离开他，而现在，他无计可施。

        冷汗将他的手打湿，他无力地握拢手指，又再放开来，却仍然抹不掉那片黏腻。

        你在干什么？你的意义是什么？你自以为比他们都更加清醒，比他们身处更高的层级。可是现在，你却什么都做不到。

        “先生？你可以听见吗？我们这边，有几位修士受阻。”桌面上的飞鸿仪传来了姜夜的声音。

        管家强装镇定地回答：“明白了，你们需要我怎么做？”他甚至没有真的身临战场，他不能表现得比姜夜更慌乱，不能让他们觉得已经无望了。

        姜夜很敏感地察觉出了管家情绪的不对劲，但他却没有安慰管家，也没有直接点出对方的不安：“虽然受阻，但好在，大家还能周旋，目前性命无虞。只是阵法的推进进度太慢……我推测，你应该已经找到了袁西澈提前安置好的另一个阵法在哪里。”

        “嗯，就在他身上带着的那枚朱元玉上。”

        “很好。已经成功一半了。”

        “但是，”管家吸了一口气，“楚渊离魂了……袁西澈好像已经招回夷醉的魂魄了。”

        “现在状况还好，我们还活着，说明他的通天大阵并没有完全完成，所招回的魂魄，应该也只有一部分。”姜夜顿了顿，脑子里的邱晚便插起了话：“你告诉他，袁西澈成不了的。”

        “那魂魄虽然来了，我却从未感受过，如此苍白而晦暗的气息。”

        姜夜：“夷醉他，并不想复生过来。先生，不管用什么方法，云边镜直接喊也好，或是别的法子，让楚渊回到他的身体上，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办到。”

        管家侧过脸，目光重新落到云边镜的上面，就看见楚渊，不，应该说是夷醉的身体动了。他的手正在触碰袁西澈的脸颊。

        他已经成功了吗？

        带着这样的惶恐，管家整个身子撑在了云边镜前，眼也不眨地观察着，生怕错过哪怕一个重要的细节，也不管袁西澈会不会发现了。

        夷醉对着袁西澈说了些什么，他能清楚地看见袁西澈的神情从小心翼翼地期待，转向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有些不明白。

        下一刻，夷醉的手放了下来，却伸出食指，轻轻地压住了袁西澈的嘴唇。

        他看见袁西澈闭上了眼睛。

        有一些细碎的，浅红色的光芒，落在袁西澈的眼角。

        他看见一滴泪滑下。

        现在，就是现在！管家大脑里的本能叫嚣着，在这极短暂的一个刹那，他飞速地思考着究竟有什么事物可以牵引回楚渊的魂魄。

        没有飞鸿仪，云边镜是单向的，必须连接贯日缚……

        贯日缚！！

        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有楚渊留下的贯日缚！

        管家心念一动，将左手举在眼前。他的无名指上还沾有刚刚打落砚台的墨迹，此刻他却看不见那墨迹，只是想象着手指上系着的那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线绳。

        他动了动自己的无名指，随即便握起了拳，像是拉起那条线绳，要将楚渊的魂魄重新带回身体。

        一下子没有反应，那便多试几次。

        管家反复松开手，又反复握起，他盯着云边镜上楚渊的左手，想要在他的无名指上看见自己希望的颤动。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漫长。

        每一秒钟，管家都在心底诘问自己：这样，真的可以把他带回来吗？

        而后，姜夜的话就会回荡在他脑海：“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直到朱元玉碎裂，落日的浅晖照在那四散开的碎片上，星星点点的光芒映照在管家眼底。

        他脱力似地跌在地上，无名指上传来了楚渊的回应，他才敢相信。

        未曾解开的红绳结，真的可以带回离散在时间里的爱人。

        红衣的少女骑着一只毛色特别的“大猫”，穿梭在洪水的激流中，将那些惨叫声被淹没在水声中的灾民救起，送到地势更高的地方，再回来，救起其他人。

        姜栖这几个月来，走过了干旱不下雨的地方，走过了地震的地方，现在，又和茶茶一起，走到了这暴雨连天，洪水不止的地方。

        游历的过程中，茶茶并没有停止修炼。从博州出来的路上，她发现自己化成原身时，可以变成一只两人多高的大猫，爪子撑在地上，脑袋一扬，嗷呜一叫，可比什么林子里的老虎狗熊威风多了。

        唯一的缺点是，她依旧腿短，四肢只比脑袋稍长一些。因而在姜栖眼里，她不是只大老虎，而是一只放大版，可以让人把脸和身子整个埋进毛里的，软乎乎的大猫猫。

        放到正经一点的角度上来说，茶茶可以变大这件事是很有用的。

        姜栖再是修炼之人，也只有一个人，面对力量强大的天灾不能说无能为力，但她只有双肩双手，一次能救下的人不多。

        茶茶就不一样了，她的力气变得更大，随便一掀，就可以把压在人身上的山石或是废墟掀开；四肢再短，踩进激越地流淌着的水里也可以稳住身子；宽阔的背脊，一次性可以驼上很多人去更高的地方。

        姜栖把脸贴在茶茶被雨水打湿的耳朵毛上，温声和她说：“辛苦了。”

        这段时间来，确实是有些累到小猫了。洪水不停，她们便只能不停地救人，不停地将人转移到地势更高的地方去。

        茶茶“嗷呜嗷呜”地回应了她几声，脚下步伐不停，踩过洪水中矗立的一颗又一颗大树，直至抵达昨天才找到的，地势很高，不必担心洪水侵袭的一处山头。

        姜栖和之前救下，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的人一起在这处还算平坦的山头上，搭了一个可以避雨的棚子。

        茶茶伏下身子，好让姜栖扶着那些救下的灾民从她身上下来，等到确定所有人都下来了过后，她才尾巴一转，化成小女孩的形貌。

        刚开始，有的人看见大猫变成个小姑娘，喉头那句“妖怪啊！”还没叫出口，就被姜栖扫来的一记冷冷眼刀吓得偃旗息鼓，什么也不敢说了。

        懂什么啊！可以变大变小变漂亮小姑娘的猫猫居然会有人不想要！姜栖想想就生气。

        时间长了，他们发现，这带着“猫妖”的女子是真的只想救他们。那眼刀虽狠，可相处起来，就明白姜栖是个脾性极好，又有原则有底线的人，那小猫妖也娇憨可爱，是个极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有的人便自发地分担起了工作，她们出去救人，这些人便在这里负责照顾刚救下的人。

        将刚救回的人都扶进棚子里，姜栖简略地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没有问题后，茶茶便又化作原身，让姜栖骑上，再度出发。

        跨坐在茶茶的脖颈之后，姜栖敏锐地察觉到了远方天幕里那抹刺眼的光。

        奇怪极了。

        那就像是一团火，将这灰云烧开了一个洞。

        她低下身子，指着那穿洞而出的光，示意茶茶看：“你看，那是什么？”

        小猫昂着脑袋转过头，只看了一眼，就差点从踩着的大石上掉下去，把姜栖吓得够呛。

        灵兽的对气息的感知最是灵敏，曾经，茶茶被姜迟释放出的威压推动着直接化了形。而此刻，那撕裂天幕的洞口传递出的气息，是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更强大，更磅礴，像是远方扑面而来即将淹没她的巨浪。但这巨浪中，又暗含神性的慈悲，唤醒茶茶血脉里的遗失的记忆，让她不由得想要俯首称臣。

        被雨水不断打湿的衣裳沾在姜栖身上，濡湿的长发贴在她脸庞。

        她看着那光，察觉不到茶茶体会到的重压。

        只是觉得那气息令自己想到了哥哥。

        和哥哥相似的气息，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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