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剑痴于雷

持续三个月的考核无疑是非常煎熬的，剑法尚且不论，前两门道论与术法被拆分成了好几次大的考试进行，道论还加上了让他们同窗之间相互辩道的环节。好在楚渊是经历过当年高考重压的人，只觉得是将高三压缩，重新过了一遍，倒没有觉得太不适应。

        这段时间，他睡醒了便去考试，考完了留在簪星殿继续概览之后可能会涉及到的经书，带着一身疲乏回到竹舍时，往往已经更深露重。

        管家的生意早已上了正轨，比他早忙完。于是便总是会坐在躺椅或是竹舍前的楼梯上吃着水果和零嘴，点一盏灯，静静地等他回来。

        楚渊偶尔想起自己还在当社畜的日子。

        回到家里，总有人给自己留灯，等自己回家。这是他那时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他甚至有些极端，想感谢那个只存在于管家描述中，他却从未亲眼见过的“指令”小姐。尽管楚渊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在这篇小说里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挑战。

        但是，他已经得到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东西。

        这些记忆，即使以后没办法跳脱出循环，回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很开心。

        楚渊毫无意外地以相当出挑的成绩，在前两门考核中拔得头筹。时间来到七月，此时距离神女峰试炼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然而属于他们的试炼，却已经开始。

        针对剑法的考核，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单人上场，对指定的剑法进行展示。因为是同一套剑法，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看的便是参加者对其的掌握程度如何；二是根据第一场展示的成绩进行两两分组，同门之间比试，考校的便是实战上的能力了。

        “……同门比试，为的是选出才能出众之人参加来年的神女峰试炼，同时，也是对你们这些年来修炼成果的检验。点到为止即可，不要暴戾好战，伤及师兄弟们性命。”管良朴站在簪星殿门口那块极高的台基上，作着比试之前的例行发言。

        楚渊抱着剑，站在林立的人群里，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听讲，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

        原因无他，单人展示剑法的环节已经结束，他本以为凭借自己这洞见了剑修窍门的练习方式可以顺利高分通过，可结果这群平时看起来都不怎么重视剑道的同窗使起剑来，一个个都不输他。

        他在想，该怎么在双人的比试里出奇制胜了。

        管良朴说起事情来有些絮叨，最后是齐入月实在听不下去了，一点面子也不给的直接打断了他，宣布比试开始。

        “第一场，宣阳对张越柳！”负责组织的长老拿着一张长长的名单，声音从那大殿的平台之上悠悠传过来，音量并不大，但无论远近，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听清。

        不多时，两个穿着门派统一校服的修士站在了簪星殿外空出来的广场之上，恰是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两人见面，微微颔首，再抱拳行一礼，便将随身的佩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摆上了架势。

        只等大殿上那长老再一发令，两人的剑身便瞬间相抵，战了起来。

        楚渊本无心看其他人比试的场景，美名其曰容易影响心态，但他更多的是担心自己那喜欢复刻他人剑路的老毛病再犯，一会上场了，又开始不自觉的模仿起来。

        只是，比武这种事情，实力相差悬殊倒也罢了，很快便能决出结果来。怕就怕那种水平差不多的，打上好几个时辰都分不出胜负。他又被排在今天的第六场，离他上场还早，无聊得紧，于是只能支着下巴强打起精神看师兄弟们比武。

        好在隐谷虽然不重视剑修，但这些同窗为了增强自身实力，在场下还是寻了不少的剑谱古籍来练，因而，展示出的剑法五花八门，算得上是观赏性十足。

        楚渊断断续续看完前五场，确定了大家都老老实实用一把剑来打，没人和他一样另辟蹊径，当即便安了心。

        管家那边，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也从竹舍赶了过来，想看看楚渊每天在竹林里那片空地上练习究竟练了个什么所以然来。

        “第六场，楚渊对于雷！”

        楚渊在场内，没看见底下人群里才到的管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当即便直接提剑上了场。

        “于师兄。”他双手抱拳，朝着站自己对面的褐衣修士微一顿首。

        于雷的装束比起楚渊来说简单不少，头发被削得半长，随意束在脑后，下巴上围了圈冒青的胡茬，有些粗糙，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于雷回以一个相同的抱拳，便拿着剑，摆起了架势。

        他早楚渊两月入隐谷，但与楚渊是同一届考试进的内门，原本应该算是同窗，但出于礼节，楚渊还是喊于雷一声“于师兄。”

        而楚渊之前为什么有些紧张得神游天外，也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将要对上的是这位“于师兄”。

        楚渊自觉还算勤奋，每日通宵达旦，一门心思全在准备考试上。但比起这位于师兄，他又只能自叹弗如。

        于雷是他们这一届中，整个隐谷里，最为醉心于剑道之人，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如果说这次考核，楚渊是打定了主意门门都要拿到前几位，那于雷就是完全放弃了前几门，只用心钻研剑道这一门。楚渊猜想他当初拜师的时候是不是找错了门派，对剑道如此痴爱，本应去玄元剑宗或是千花宫、一叶轩这样以剑修为主的地方。

        但猜想归猜想，既然对上了，就只能认认真真和对方打一场。

        只听殿上的长老一声令下，管家便觉得场上那两人瞬间不见了，只能看见一蓝一褐两条身影在缠斗。

        管家不自觉地替楚渊捏了一把汗。

        他每天去林子里想的那些招式，一定要派上用场啊！

        楚渊一边见招拆招地化解着于雷的招式，一边又开始分析起了对方的剑路。

        他很早之前曾经与于雷打过一场，但对方完全不会迁就他的水平，三两下便把他解决了，也不会给他分析问题出在哪里，然则本就不是义务，楚渊也不好意思总去麻烦他，后来便很少再与他约架了。

        的确，每个人的剑路都不一样。

        比起墨流暄的圆融中带着轻快，比起姜栖的巧逸里藏着力劲。于雷的剑比寻常的剑要更宽更重，用起来，便是一分大巧不工的古拙。

        他的招式速度比墨流暄慢很多，但劲比姜栖的更大，楚渊如果没有避开，强行接招，那从剑身上传过来的力度就能将剑震得从他手里脱开。

        “你在分心。”于雷开口，对着墨流暄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

        他寡言少语，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开口。

        分心意味着，对方对接下他的招式感到游刃有余。

        ……已经过了百来招了，他怎么还能站得住？

        于雷散乱的额发之下，一双剑眉轻轻皱起。

        “和于师兄对上，哪敢分心呢？”楚渊又闪身避开他刺过来的一剑，这话听着像是插科打诨，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在糊弄对方了。

        再观察一会于雷使剑的轨迹，他就能把钻研许久的招式用起来了。

        这段时间，除了墨流暄告诉楚渊的，每个人使剑都有自己的长处，有自己的路子之外。楚渊还体会到了一点，一个人无论换多少种剑法，出于习惯，剑势的走向总会合而归一。

        也就是说，只要他坚持得够久，激得对方使出越多的剑招，最后，他就能找到这些剑招之间的规律。

        而墨流暄老用“聪明”来给他贴标签，贴得久了，楚渊便明白，便宜师兄是叫他把自己的长处与剑术结合起来使用。

        长处，术法。

        寻常剑修以心修剑，以心驭剑，最后，如若到了剑圣的境界，便能以一剑，破万法。

        于雷，或是其他宗门这个水平的修士，再或是神女峰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邪魔，距离那一剑破万法的境界还远。

        而他虽然也造不出“万法”，却可以将效果奇绝的术法用在剑上，以剑驭万法。

        楚渊恰好摸索完于雷的剑路，底下观战的人只见褐色衣服修士扬起一剑向对面蓝衣的楚渊劈砍过去，一下斩开空气，力劲十足。

        楚渊这回却没有再避开了，他把剑横在身前，直接接下这一击。于雷的重剑剑身落在他那把剑上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铿然剑鸣，于雷握着重剑，顺着他的剑滑下去，后又突然调转方向，猛地使力，将楚渊的剑挑离了手。

        胜负本该在这时分晓，于雷的内心甚至都有了片刻的松懈，他面前这位师弟的进步很快，有些震撼到了他。

        他还需要更加勤奋努力，但好在，之前那些通宵达旦的日日夜夜也并没有抛弃他，他仍然毫无悬念的赢下了这一局

        于雷准备收剑转身，可他却迟迟没有听见楚渊那把被挑飞的剑落地的声音。

        相反，很多道斑驳的剑影突然出现在他余光里，他定睛一瞧，才发现对方的剑尽管脱手了，却飞在半空中。

        而那把剑身后，盘旋着他难以数清楚的，不知道多少把剑。

        他瞠着双眼，往楚渊那看去，只见对方没心没肺地弯着自己的眉眼，笑得一脸欠揍，见他看过来了，便对着他说：“师兄，这比试，可还没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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