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噩耗与分离

山谷外，谢渊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浑身的汗水几乎将身上的衣服渗透，一头白发乱披在肩上，脸上写满了惊悚。

“那是什么怪物。”

当看到那腥红的眼睛时，几乎所有人心头都笼罩着死亡的恐惧感，心中根本无法升起抵抗的念头，却不想那怪物并没有杀掉他们，而是直接呼出一阵狂风，几人就这样如同浮萍一般被那狂风呼啸着吹了出来。

几个护卫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去扶那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年和少女，这才发现少女脸色苍白，已经吓晕了过去，少年谢明在几名护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浑身颤抖，两腿间早已湿了一大片。

“四爷爷，那是什么东西？”

少年身上衣服皱在一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写满了慌乱。

谢渊没有答话，几人就这样惊魂未定的在原地待了好久，这才平复心神，少女也慢慢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瞬间就抱着谢渊哭出声来，谢渊拍着她的头轻轻安慰，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不得整理身上的衣服和那粘在头上的落叶，拉着少女就往来路跑去。

“快走！离开这里，那怪物放了我们一条生路，难保它不会改变主意。”

身后几人回过神来，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连忙迈步跟了上去。一路仓惶逃出那幽暗的林子，直到看到了久违的天光，几人这才停下脚步，大口的喘着粗气。

方一出来，谢明整个人就瘫在地上，目中无神，谢渊看了一眼眼前的几人，死里逃生，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四爷爷，那三个人还没有出来。”

少女谢玥最先反应过来，方子裕三人比他们更加深入，却并没有如同他们一般被吹出来。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渊叹了一口气，一想到那恐怖的眼睛，他就肝胆俱颤，略微同情的看了一眼那山谷的方向，那位前辈和那两个孩子恐怕已经罹难了。

“族老，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名护卫上前，脸色尚有苍白。

“能怎么办，本想寻个靠山带我们离去，如今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叹了口气，谢渊环顾周围的光景，看着那无际的丛林，满脸苦涩，原本将希望寄托于方子裕，现如今却又回到了原点。

“我的馥灵草，还有那……”

少年回过神来，似有不甘。

“住嘴！若不是你贪图那灵草不听劝阻，又怎么会引得那虎鹰追击一路逃入此地！”

谢渊怒喝道，现如今连那灵草也落入方子裕手中，恐怕已经随着他留在那山谷里，谢渊一看到那委顿在地的少年他就来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出发吧，大哥派的人应该快到了，希望能遇上他们，这中途不再发生变故。”

叹了口气，谢渊带着一行人沿着原路回返，少女被他拉着，临走时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幽暗的林子，不知道他们三人怎样了，少女心中默默想着。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任凭盛野怎么呼喊，那道声音却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地面上，盛野的眼睛微微睁开，视线中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方子裕的身影映入眼帘。

“方叔叔。”

察觉到他的苏醒，方子裕微微低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看着盛野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方子裕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看向站在大殿里的中年人，缓缓俯下身子，单膝跪地。

“婴九大人，一切由我来承担，还请，放过这两个孩子。”

方子裕低下头，脑海中闪过万般思绪，无论如何也要让盛野活着离开这里，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盛野站起身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方子裕和一旁瑟瑟发抖的胡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顺着胡玲的目光，盛野缓缓转过身，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环顾周围的环境，自己似乎身处一个空旷的大殿之中，无数门户环绕，四根擎天之柱立于四方。

“呵呵呵呵呵。”

婴九忽然发出沙哑的笑声，猩红的眼睛看着方子裕，即便化为人型，那双眼睛依旧是骇人的猩红之色。

“我见过你，曾跟那小狼还有一个女人试图闯入幽都山，没想到那女人身死，你却活了下来。”

盛野一怔，小狼？女人？身死？虽然不知道那莫名的人在说什么，心中还是出现一个不好的预感。

方子裕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默不作声。

“方叔叔，他在说什么？”

盛野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子裕，整个大殿的氛围有些压抑，方子裕一咬牙，缓缓抬起头，看着盛野的眼睛。

“小野，叔叔骗了你，你娘，她死了。”

方子裕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在盛野脑中炸响。

你娘，她死了！

死了！

叔叔骗了你！

你娘，她死了！

死了！

那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盛野感觉自己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话，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盛野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子裕的眼睛，此刻的方子裕仿佛化身为一个魔物，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他嘶吼。

你娘她死了！

死了！

心神不稳，盛野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大片的地面。

看着地上失魂的盛野，方子裕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秦明姝临终前那凄婉的笑容。

“子裕，帮我照顾好小野，让他平安的长大，不要告诉他真相，我去找华哥了……”

那是秦明姝临终前对他的委托，可如今……

婴九看着地上的盛野，眼神中出现一丝异样，眸光微动，一道乌光从他身上辐散开来。

“有趣，有趣。”

婴九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让那张惨白的脸看起来更加骇人。

“天元灵果，竟然是天元灵果，拿来给一个孩子筑基，真是奢侈，不对，这是，浮屠的气息！”

婴九脸上的笑容消失，转变为一丝惊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浮屠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说，你们在这里拿了什么东西！”

看着突然发怒的婴九，方子裕脸上浮现一丝莫名，浮屠？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大人，我们并未深入，只曾进入过这大殿之中，在感受到大人的气息之后就远远遁去。”

方子裕低头，他们确实只来过这里，说话间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盛野。

“那他呢！”

婴九看向地上的盛野，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威势，大片的尘土落叶飞扬。

“大人！我都未曾进去，何况他一个孩子，还请大人相信！”

看着俯身半跪语气急切的方子裕，婴九脸色微动，将那股气势收了回来。

“罢了，浮屠又如何，都是古前的往事，早已化为尘土。”

婴九抬头，眸中闪过一丝苍茫，仿佛看穿了时间长河，一道伟岸的身影立于天地间，片刻后，目光再次聚焦在方子裕的身上。

“我可以不杀他们，任他们离去，但是你，必须留下。”

听到这话，方子裕心中一喜，只要能保住盛野的性命，他即便身死又如何，连忙附身下去。

“谢大人成全！待他们离去之后，我这条命便任大人取去。”

看了一眼地上尚未从母亲的死讯中回过神的盛野，方子裕心中叹息，他恐怕不能再伴他成长了。

婴九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气势，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笑容。

“让你留下就是要你的命么，既然如此我何不直接将尔等杀死，却要多此一举。”

方子裕一惊，生怕他改变主意，这等人物的心性之古怪他是清楚的，生杀只在一念之间，不等他在说什么，忽然一道乌光从婴九手中飞出，在他来不及反应之下进入他的身体。

“给你半个时辰安排好后面的事，然后回到这里找我，不要想着逃跑，你体内的印记我能时刻掌握你的动向，杀死你只需要一个念头，去吧，哼，若是我那婆娘在这里，你们这些小虫子一个也别想跑，之前吹飞了几个来着，四个还是五个，真爽……”

声音越来越低，随着婴九的身体消失在大坑之中，再也听不见了。方子裕看着自己胸口那一团黑色的蛇形印记，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那位大人放过了盛野和胡玲，这正是他心中期盼的最好的结果。

叹了口气，方子裕起身走向盛野，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与失魂的眼睛，心中不由一痛，捡起地上的包裹，对着胡玲使了个眼色，从惊吓中慢慢恢复的胡玲站起身来，接过方子裕手中的包裹，眼睛有些发红的看着地上的盛野，方才的交谈她都听在耳中，只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方子裕叹了一口气，背起失魂的盛野，拽着胡玲的肩膀腾空飞去。

丛林中，胡玲从包裹中取出水袋递到盛野嘴边，看着失魂的盛野一动不动的靠在树上，心中不由酸楚。方子裕站在一旁，目光看着蔚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方子裕回过身来，缓缓蹲下，看着盛野那呆滞的目光。

“小野，振作点。”

声音传入耳朵，盛野的眼神慢慢聚焦，看向方子裕的面庞。

“方叔叔，你骗我的，是吗？”

叹了口气，方子裕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盛野。

“小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明白，你娘是爱你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长大，生活下去，而不是现在这样。”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不是你娘想要看到的，悲剧发生在他们身上就已经够了，她不想你再卷入这旋涡之中，是我错了，我不该带你离开那里，否则，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你或许能，平安的长大。”

方子裕心中悲苦，是他错了吗？他也恨！为什么所有不幸都降临在盛野一家身上，大哥和大嫂又做错了什么？

“方叔叔。”

盛野缓缓站起身子，看着方子裕。

“我娘，是怎么死的。”

方子裕站起身来，看着认真的盛野，缓缓摇了摇头。

“不要问，小野，那里比霄云宗更可怕，永远也不要去探寻，这是你娘临终的交代。”

盛野缓缓点头，竟然真的就不再问了，只是方子裕能感受的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霄-云-宗！”

“尹-天-赐！”

两个名字从盛野口中缓缓吐出，一股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盛野的双目变得血红，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让身旁的方子裕和胡玲都感到一阵阴寒。

片刻之后，那股阴冷的气息消散，盛野的双目也恢复正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野……”

胡玲低呼出声，盛野方才散发的气势将她惊到了。

“我没事，小玲姐，我们出发吧，方叔叔。”

盛野转身对胡玲露出一个微笑，又转头看了一眼方子裕，然后开始蹲下身子收拾东西。

方子裕眉头微皱，自从盛野莫名的消失再到莫名的出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是因为那巨蛇婴九的出现，他一直没有仔细的去探查，凝神之下，一道灵念散发而出，笼罩在那蹲在地上的盛野身上。

“这是……”

方子裕露出一丝惊容，在他的灵念探查下，盛野浑身都充满了暴虐的气息，身体里的经脉粗壮如游龙，原本已经几乎贯通经脉的灵力此刻只覆盖了一半还不到，按照正常来说只有不到入灵六重的样子，可是盛野身上散发的那股气势却超越了寻常的淬体境，而且那肉体的强度也让他心中一惊。

“已经完成淬体了吗？不对！”

感知下，那身体虽然强悍，却没有丝毫灵力融合的迹象，仅仅只是身体的强度和力量，可即便是这样，也超越了绝大多数的淬体五重灵师，那身体里彷如充满了力量。

“小野，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变化。”

看着盛野，方子裕缓缓说道。  

盛野手中动作一停，片刻之后忽然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惊讶。

“方叔叔，我的灵力怎么少了那么多，只有不到六重的灵力了。”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方子裕摇摇头，或许他身上的变化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体会不出来，不过这样他也微微放心了，实力增强，或许能让他在外面的世界走得更远，但是，没有自己的跟随，还要让他出去么？虽然不知道那婴九到底要自己做什么，无论如何即使能留下性命，他也无法再跟在盛野身边了。

“小野，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方子裕缓缓开口，看着盛野的眼睛。

“啊？为什么？”

“我有事要去做，很重要的事，你，跟小玲回村子里去吧。”

思索之下，方子裕还是做出这个决定，外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些凶险他比谁都清楚，原本以为可以带着盛野磨砺长大，现在却做不到了。

盛野神色一黯低下头去，胡玲看着方子裕，眼眶泛红，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她不能说，这是方子裕对她的交代。

“方叔叔，你有事就去做，这里已经很近了，我可以自己走出去，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盛野露出一个笑容，在他的眼睛里有光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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