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蜕变

天色微亮，村子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上。

俯瞰村子，有几家灯火还亮着，整个村子看起来犹如一只酣睡的猛兽，村口两只箭塔就如同它的獠牙。

“平阳村依山而建，村子后方是一道高逾千丈的山涯，这是一道绵延不知几许的山脉，名为幽都山，这道山脉将整个大幽割裂开来，传闻在山脉深处，就是幽神隐居的地方，被称为幽都，这也是幽都山的由来。许多生活在大幽的土著，大都存在于幽都山以北，依山而活，这些土著世代生活在大幽之中，与山林猛兽作伴，他们信奉幽神，相信幽神能保他们世代平安。或许是信仰所致，传闻几千年前，幽神在整个大幽上空布下法阵，驱散横亘大幽北方上空无数年的黑云，将那些惧怕阳光的大幽奇兽赶进了幽都山，幽神用神力将幽都山封锁，并严令土著不可进入幽都山。”

“从那开始，土著的生存得以保障，不会再被狂暴的奇兽毁灭村寨，生活得以安康，幽神成了他们唯一的信仰，他们不欢迎外来之人进入大幽，更不许他们冒失闯入幽都山破坏了幽神的规定，降罪于他们。”

“娘，幽神很厉害吗?”

盛野问道。

母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让村里人听到了，会不高兴。幽神给与村民安康，对于生活在大幽的人来说，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你懂么？娘跟你说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在这里生活，你要融入他们，就要懂得他们的信仰。知道吗？”

盛野点点头。

“娘，那大幽外面是什么？”

外面是什么？这或许是很多人心中的问题。

“大幽外面……”

母亲有些晃神。

“外面是很可怕的地方，那里生活着比林中猛兽更可怕的怪物。”

盛野张大嘴巴，比猛兽更可怕的怪物，那是他从没想象过的。

“娘，手机是什么？”

盛野再次开口问道。

“手机？”

母亲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

这是盛野在昨晚的梦境中记住的唯一一个词--手机。看到母亲疑惑地目光，盛野吐吐舌头。

“我瞎问的，嘿嘿。”

他没有跟母亲说起那个梦，因为梦里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他唯一记住的，就只有小男孩那张脸，和那个会发光的被称为手机的东西。

“娘，我们是外来人吗？”

盛野问道。

母亲看着他，晨风微微浮动母亲额前零散的头发。

“开始吧，盘膝坐下。”

母亲没有回答他。

盛野乖乖盘膝坐下，母亲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

“打开。”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吃下去。”

盛野小心用手从木盒中取出那颗果子，入手冰凉，仿佛没有重量，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微微点点头，盛野不再犹豫，轻轻将那果子放入口中。

一经入口，那果子瞬间化为一团雾气，在口腔内扩散开来，冰凉的触感让盛野直欲呼出声来。

“不要张嘴！”

耳畔传来母亲的低喝，盛野只得抿紧嘴唇，强忍着那股舒爽之意，雾气从口腔下沉，开始在他的身体里穿梭，冰凉所至，盛野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红色的雾气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盛野的身体里狂奔，从胸腔开始，走遍他的四肢，最后停留在小腹，被那雾气走过的地方，慢慢开始发热，手臂，小腿，身体，除了脑袋，盛野浑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发红，小腹的热感传来，盛野似乎有些痛苦，却依然没有张嘴，强忍着身体里不断传来的热感。雾气在小腹盘旋几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却没有消散，漂浮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热感越来越强，盛野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忍着，忍得越久，效力越强。”

母亲轻轻出声。

听到母亲的声音，盛野微微点点头。

娘不会害我的。

咬紧牙关，承受着浑身那越来越强的灼热感。

盛野体内，一道道经脉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疯狂的颤动，黏杂在上面的血块杂质纷纷脱落，不断有杂质从经脉中被排挤出来，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大量的新血从心脏涌出，通过血管传递到身体每一个角落，旧血裹杂着那些被挤出经脉的杂质。被新血一路挤走，血管在这股冲击下几乎粗壮了一倍。

“哇！”

盛野张嘴，一大口黑血从口中喷出，一阵虚弱感传来。

“保持清醒!”

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盛野眉头紧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经脉的颤动和扩张让他整个身体都几乎失去了知觉，伴随着新血的不断涌出，心脏的跳动加剧，盛野整个小脸都变得通红，不一会儿，一口比刚才更多的黑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汗水夹带着黑色的杂质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渗出，无比强烈的虚弱感再次传来，不等母亲开口，盛野狠狠用牙齿咬了下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太阳缓缓升起，天色也开始变亮。

妇人蹲坐在盛野旁边，有些心疼看着他现在的模样。

小野，你长大了，娘终于把你养大了。

妇人看着盛野憋得通红的小脸，眼角有晶莹滴落。

吐出第六口黑血之后，心脏的跳动终于慢了下来，浑身的经脉也不再颤动，盛野只感觉自己现在无比的虚脱，就在他要睁开眼的时候，那漂浮在他小腹的雾气又开始动了，这次带来的不是灼热，而是一开始的冰凉，雾气穿过经脉，冰凉的感觉席卷而来，无比的舒爽，这次的雾气不再像刚才那样狂暴，缓缓的流动，经过四肢，开始不断攀升，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廉泉穴，然后停在了那里。

“小野，接下来你会很痛，要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睡过去，知道吗。”

母亲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里有一丝心疼。

“娘相信你，你能挺过去的。”

盛野轻轻点点头，有母亲在身边，他感觉无比的安心。

雾气开始上升，冰凉酥麻的感觉让盛野再次颤抖，这次雾气爬升的很慢，盛野感觉自己整个脸都开始发冷。

妇人看了眼天边微微露头的太阳，默默闭上了眼睛。

华哥，你在看着吗？你的儿子也快要踏上那条路了，不管他以后如何选择，待在这大幽也好，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也好，只要他快乐，一切都足够了。

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此刻盛野却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要冻僵了，雾气来到印堂之后就不再动了，仿佛在蓄势，准备最后的冲刺。

太阳一点点升起，光芒开始照亮整个大幽，就在太阳完全悬浮在天边那一刻，雾气动了，经过蓄势的它开始了冲刺，在它面前是一道高耸紧闭大门，雾气越来越快，似乎要冲破那道锁住它的门。

轰！

就在雾气与大门相撞的那一刻，盛野脑袋里一阵轰鸣，鲜血从口鼻耳溢出，强烈的痛感让他几乎昏厥。

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没有倒在地上，妇人眼中带着泪水，她知道自己五岁的儿子正在经历什么。

痛感让盛野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炸开，轰鸣不止，一睁开眼，就看到太阳刺眼的光芒，但此刻的盛野并没有躲避，他的眼睛有些失神，剧烈的痛感似乎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一道道紫芒从阳光中穿过眼睛，进入他的大脑，而盛野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黑暗，这就是盛野现在眼中的一切，外界的一切他都感觉不到，只是肉体本能的反应，似乎连痛感都消失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自己化成了虚无，存在于一片黑暗中。随着紫芒不断涌进眼中，盛野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了光亮，紫色的光芒仿佛一把把利剑划破了黑暗，把光芒送了进来，紫芒越来越多，黑暗笼罩的缝隙也越来越多，终于，在无数紫芒的照射下，黑暗被一扫二空，一个纯洁空灵的世界出现在盛野眼前。

一切都变成了白色，是那种纯净的白，丝毫不刺眼，在这白色空间的中央，盛野看到了自己，缩小版的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在他的头顶，悬浮着一颗紫色的水晶，散发出微弱的紫色光芒，盛野一个念头，他开始慢慢靠近，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空间在他的意念之下在不断向他拉进。

随着不断的靠近，他忽然发现，在空间的中央，缩小的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影，跟他一般高，但背对着他，看不到面容。一股熟悉涌上心头，盛野确定那不是自己，意念之下，空间开始旋转，他想看看那个人影的样子，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道身影始终背对着他，他始终只能看到那道背影。就在这时，悬浮在他头上的紫色水晶光芒开始减弱，整个空间也开始一阵剧烈的震荡，盛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河里，身无寸缕，天上的太阳已经高挂当空，显然已经到了正午。

盛野野一个猛子从河里扎了上来，然后怔在那里。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他能看到数十米外那在河底嬉戏的鱼儿，能感受到岸边草丛中正在挖着泥土的甲虫，林中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无比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目光被岸边一只蝴蝶吸引，他能清晰的看见蝴蝶翅膀上的每一道纹路，甚至隐约能听见蝴蝶翅膀扇动的声音。

“我怎么了？”

这是盛野现在心中唯一的疑问。

低头看向水中，一个漂亮的小光头映入眼帘。

“我……秃了……”

使劲甩了甩头，确信那照映在水里，闪闪发光的小脑袋就是属于自己之后，盛野发出一声惨叫。

回到岸上，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自己的兽皮衣裳整整齐齐摆在岸边，盛野苦着脸穿上衣服，小光头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怎么办，这样怎么回去。”

盛野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已经想象到一群孩子围着他的哄笑声。

颓然的坐在地上，他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此刻的自己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刚才从水里上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无比的轻盈，环视了一下四周，盛野的目光落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起身走了过去。

“这么大，感觉比训练场上那块还要大一些。”

略作比较，确实要大一些，盛野摇摇头。

“可是我为什么感觉，我就是能举起来。”

奇怪的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开始兴奋起来，一起催促着盛野。

“试试！”

活动一下身体，盛野躬身，两手抠住石头的边缘，深吸一口气，双臂猛的发力，石头在一阵颤动中离开了地面，缓缓升起，盛野小脸憋得通红，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动，不断缓解双臂的压迫感，小腿一弓，腰部猛地发力，那几乎和他身体一般大小的巨石就这么被他举过头顶，长出一口气，盛野有些激动。

“我举起来了！”

这一松气，手臂的酸麻感传来，盛野连忙双手一丢，巨石落水，巨大的水花将他淋了个透，可这依然没有浇灭他心中的激动，因为光头带来的阴郁一扫而空。

“难道变秃，真的可以变强！”

盛野开心的笑了，连忙转身冲村子跑去，跑了两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岸边，开始拔岸边生长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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