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手里同样提着一个袋子，懒懒散散地往这边走，一抬腿就跟上了贝盛然小跑的一段路，偏偏那傻孩子还觉得有趣，蹦蹦跳跳在裴时夏身边绕来绕去，像只小狗似的。

        “然然。”

        贝萤叫他。

        贝盛然看见姐姐这才没绕着裴时夏身边跑，连忙提着袋子跑了过来，可惜因为太着急，啪叽一声趴在了地上。

        把裴时夏吓了一跳，毕竟他刚刚已经见识了周昊的哭声。

        他连忙伸出一只手从小孩的胳肢窝伸进去，然后将他横着提了起来，“没事吧？”

        他没哭，甚至对突然升高还有一点兴奋。

        听见裴时夏的话，他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冰淇淋，见其中一个的盖子打开，上面的巧克力还有点化了，连忙扑腾两下，“哥哥快放我下来。”

        裴时夏将他放下。

        就看他噔噔噔地跑到前面小姑娘的面前，献宝似地举着另一个完好的冰淇淋，“姐姐，吃吧。”

        他们俩其实长得不太像，可脸颊上都有一颗小梨涡，一左一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两姐弟。

        “哥哥。”

        贝萤看见裴时夏过来，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要走的事情，嘴里甜甜的冰淇淋都变得没有味道了。

        “他的课上完了么？我送你们回去吧。”

        裴时夏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上前说道。

        贝盛然嘴巴上糊着巧克力，左看看右看看，没有说话。

        贝萤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嘴巴。”

        贝盛然乖乖接过。

        他的课的确已经上完了，刚刚就是打算过来坐公交车的，可这会儿她又不想回去了，一看见裴时夏，她总想起他要走的事情，心情一点也不好。

        可也没有好的理由拒绝。

        最终，裴时夏还是送他们回去了。

        家里没有人，贝萤看了看正盛的太阳，“哥哥，喝口水再回去吧。”

        裴时夏看着一大一小下了车，笑着拒绝，“不用了，明天记得早点过来上课。”

        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开远，她这才和贝盛然转身回去。

        贝萤躺在院子里桂花树下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假寐，手里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耳边是风摩擦着树叶的声音。

        “姐姐，哥哥长得真好看。我在店里买东西的时候，那个姐姐还找他要微信了呢。”

        贝盛然坐在旁边看动画片，突然出声道。

        自从刚刚脑子里装了事情，她的反应总是慢了半拍。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贝盛然说了什么。

        她睁眼看着头顶的树叶，“那他给了没有？”

        贝盛然适才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这会儿正看着动画片就听见姐姐的话，他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没有。”

        他那会儿正选着冰淇淋，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后面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姐姐好像有点失望，就像每回爸爸妈妈没给他买玩具一样。

        好像没有？

        贝萤将贝盛然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

        好像没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她将手机拿过来，打开和裴时夏的对话框，两人自上回加上好友就没有说过话，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出几个字。

        —哥哥，你到了么？

        然后盯着上面看了一会儿，又一个一个删除。

        算了。

        临到八月中下旬，雨水不知为何突然变多了起来。

        贝萤一睁眼，就听见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幸好只是蒙蒙细雨，不然今天又不能去沈奶奶家了。

        下雨的时候，坐船的人也很少。

        这一个月，她每天都坐船，和孙爷爷也越发熟稔，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对岸。

        贝萤撑开她的透明雨伞，从石梯上去，恰巧看见裴时夏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过来，就在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色突然就像按下了慢镜头，细细的雨丝成线，清脆的雨滴落在他脚下的浅水坑，溅起一朵漂亮的水花。

        像极了剧里主角出场。

        “今天这么早？”

        裴时夏看见前面的小姑娘，有些惊讶。

        贝萤对上他的眼神，就像被抓包一般尴尬地挠了挠鼻尖，“和往常差不多吧。”

        裴时夏笑了笑。

        今天早上起来发觉下雨了，奶奶就催着他过来接贝萤，他不光没有被麻烦的感觉，还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等察觉到这个念头，裴时夏觉得自己回去的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毕竟现在已经习惯了照顾小孩，要是再待一段时间，他生怕自己早早变成一个啰嗦的中年男人了。

        况且，裴融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了，他不回去特意祝贺祝贺，简直对不起裴融打的电话。

        “哥哥？”

        贝萤抬头，发现裴时夏少见地出神了。

        裴时夏听见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低头看她，“贝小萤，这几天你的任务可有点重了。”

        他语含调侃，可贝萤一点也笑不出来。

        或是他回去的事情也影响了沈奶奶和裴爷爷，贝萤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中午午休的时候，贝萤从楼上下来，看见沈奶奶坐在客厅，就端着水在她身旁坐下。

        “小萤啊，怎么不午睡？”

        沈奶奶脸上挂了一个笑容，看向贝萤。

        不过有些勉强。

        贝萤抿了一口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沈奶奶，你不开心么？”

        沈奶奶一愣。

        然后爱怜地伸手摸了摸贝萤的脸颊，“没有，奶奶没有不开心。”

        可她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和平时全然不一样。

        沈奶奶不想说，贝萤也不能再问，只安安静静陪她在客厅里坐着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清脆的鸟在树枝里面响起，朦胧的薄雾笼罩在远处的山间，到处都是一片清脆的绿色。

        “小萤啊……”

        沈奶奶突然开口。

        贝萤转头看她。

        “小萤，你哥哥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沈奶奶说道。

        她昨天就知道了，可今天被沈奶奶重新提起，贝萤还是有些难受，可沈奶奶应该更舍不得哥哥吧。

        她忍住眼睛里的眼泪，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么？”

        沈奶奶轻声问她。

        贝萤看见她眼睛里的湿意，有些意外，哥哥不是因为要回去上学了么？

        不过，很快沈奶奶就解了她的疑惑，“他爸爸要再婚了，让他回去喝喜酒呢。”

        贝萤惊讶地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这才发现里面的温水已经凉了。

        楼上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小提琴声，和上一回的舒缓宁静不一样，今天的琴声似乎格外的烦躁，最后以一声刺耳的噪音结束。

        贝萤想起昨天在他眼睛里看见的不耐，或许那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手里的手机，那里面肯定有他爸爸刚刚发来的消息。

        可贝萤不明白，裴叔叔结婚就结婚，为什么就一定要他儿子参加他的婚礼呢？

        难道，他就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裴时夏么？

        贝萤突然对一个还没有见过的人产生厌恶和愤恨。

        “这回这个，是他大学时候就交往过的。当年那女孩儿出了国两人也就算了，不知道这把年纪了怎么又联系上了，闹死闹活地要结婚。我们也不是要阻拦他结婚，可现在这个对小夏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敷衍和排斥，小夏是我们带大的，哪里能接受的了。可他就像脑子有病似的，铁了心地让你裴爷爷认同他们，还说什么你裴爷爷不回去，就让小夏去参加婚礼。小夏心疼他爷爷，就决定自己回去了。”

        或许是心中的烦闷无处诉说，沈奶奶竟然将这件事情和贝萤说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可沈奶奶也不需要她安慰。

        说完之后，她便拍拍贝萤的手背，起身往外走去。

        裴爷爷正坐在外面的露台，盯着池子里的鱼发呆。

        沈奶奶在她身旁坐下，裴爷爷转身看了她一眼。两人并没有说话，可就是在那一瞬间，贝萤却敏锐地察觉，裴爷爷的情绪好了一些。

        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她若有所思。

        虽然没有落雨了，可天空总是蒙着一层薄薄的乌云，风里也裹着凉意。

        贝萤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小跑上了楼。

        跑得急，呼吸有些急促，她就站在裴时夏的门口平缓自己的呼吸。

        “咔哒。”

        门锁一声轻响。

        那扇原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裴时夏似乎刚刚睡醒，头发乱糟糟地搭在头上，左眼皮也多了一道褶皱，看起来慵懒又有点不耐。

        “哥哥，我们去采蘑菇吧。”

        她笑着说道。

        小道两旁的青草经过一早的雨水洗礼，又青又亮，叶尖儿坠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被路过的人一碰，就气呼呼地跳到他的鞋子上，洇湿一大片。

        裴时夏低头看着鞋子上的深色，还有些没缓过神。

        中午裴融又发了消息过来，他心中烦躁，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醒来一打开门就看见小姑娘灿烂的笑脸，让他上山采蘑菇，可能是他还没睡醒，被她软声求了两句，就跟着来了。

        “哥哥，你小心点哦，这林子里有些湿滑。”

        贝萤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身后的裴时夏，轻声嘱咐他。

        哼。

        裴时夏被她的表情逗得哼笑一声。

        难道自己还能摔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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