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爹爹，别杀我。

“你与你娘长得很像。”岑光霁语调悠悠，疏离儒雅的眸光忽而燃起温度，眼神游离间，仿佛透过虚空追寻到了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记忆。
不需要任何证据，他便能认出眼前的少女。
听见岑光霁这般柔和的语调说出犹如眷恋过去的言语，君岁宁嘴边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嘲讽。
呵。
也不知他是有何颜面说出她娘的。
一个杀人凶手，也敢如此问心无愧地怀念过去。
君岁宁不想问他，是否爱过宁姒，因为他的爱是廉价的，不值得她去问询，她只想知道原因。
“你为何要杀我母亲。”
岑光霁脸上带着笑，却是答非所问，”今日之前，我没想过此生还能见到你……不过，也算是无憾了。“
原本派出杀手去刺杀这没见过面的女儿，他说不上心痛，但总归有丝丝遗憾，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宁姒生的女儿，他确实想看一眼。
“你杀她，只是为了夺取那些身外之物？”君岁宁看着他，一字字说道。她不能理解，一个江湖门派，也需要靠欺骗情感杀人害命来谋取。
当然，这只是她觉得不能理解，在岑光霁看来，却是不同的见解。
“你可是金枝玉叶，如珠如宝地长大，怎能明白我的难处？”岑光霁这话似是自嘲，“这些年皇帝对你多好，我也有所耳闻，你追求的是什么？是情是爱，是你身后这个男人，宠爱地位于你唾手可得，所以你追求的是情爱。”
“但我没有得到权力，所以我想要得到，为此，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你娘是，你也是。”
“你同程家姐妹联系上，你以为我不知吗？十多年前斗不过我，难道如今就能斗得过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旁人骨肉相认，必然想听对方唤一声爹爹，可岑光霁却没有，他也不在乎。
他的话一字字都落入君岁宁的耳中，只觉得分外可笑。
想到自己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脉，君岁宁就觉得肮脏无比。
“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配得到。”
她的眸光静谧而冷淡，眼前之人不配让她有一分感情。
而这句话，却成了刺激岑光霁的药物般，让他刚才的温情眷恋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和狠绝。
“杀了他。”
他朝着等待指令的死士吩咐道。
也是这时，君岁宁的面色才有了些波动，思及连越庭欲都无法在这些死士中取胜，那即便这会儿梁危和柳百户的帮助，恐怕离开也得身负重伤。
她眉头蹙起，“你当真要杀尽我所爱之人吗？”
闻言，岑光霁冷笑一声，许是对她残留的希翼感到可笑，也或许是对自己有那样好说话的外表而自嘲，“不只是他，你，也一样。”
“在皇城享了十多年的福，也该够了。”
他冷漠地说着，仿佛别人的生命，只存在于他的口中，他要谁死，谁就得死。
而这，就是他追逐了十多年的权利。
这权利在君岁宁眼中，可笑至极，哪怕此刻，她的性命确实受到了威胁，她依然觉得可笑。
后腰处，越庭欲的手忽地覆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坚韧——
“别怕。”
即便身处险境，他还是会安慰她，不过……她不怕。
君岁宁不怕，她说过的，同生共死。
若能死一处，她不觉得孤单。
岑光霁不想再给任何“叙旧”的时间了，使了眼色后，周围的死士便再次动了起来，步步紧逼，招招皆是杀意。
越庭欲单手牵着岁宁，一招招抵挡着攻势。
柳百户的身手一般，与梁危相互配合，才得以保全自己。
君岁宁也算带来了两个帮手，可在此情景下，自己却无疑是个累赘，她愿意和越庭欲共死，却不愿意他因自己的拖累而死，这本就是两码事。
想着，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是她戴着防身用的。
这厢，一名死士朝着他们的手砍来，君岁宁趁机挣脱了越庭欲的手掌，扭头望向正看着戏的岑光霁，义无反顾地跑了过去。
现场虽乱，但他们的距离不过一丈多远，几步便至岑光霁身前，在死士反应过来之前，君岁宁一个滑跪在了岑光霁的面前，面上不再是刚才那样平静疏离，反而是慌张和害怕，一双素手轻轻拉扯着男人的衣摆，“爹，别杀我。”
少女抬头时，眸中带雾，楚楚可怜的模样，岑光霁一愣，似乎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位高高在上的妻子。
相似的面容，却做着完全不同的事……若是宁姒，宁愿是死都不会低头。
身后的死士犹疑着他们的关系，只因刚才虽说了很多话，却没一句说是父女，这会听到少女嘴里说的话，死士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眸朝着岑光霁望去，只见后者对自己施以眼色，让自己后退，死士转身又朝着另外三人杀去。
“再说一次。”岑光霁面上不显，眼底却是饶有兴致，仍是看戏的模样，可这回却是大大取悦了他。
似乎是没有想到，宁姒那样的女子，竟生出了这样贪生怕死的贱骨头，这样子，宁姒若是活着看到，估计也是会活活气死。
君岁宁忍着嫌恶，脸上扬起了笑容，轻轻恳求道：“爹爹，别杀我。”
她说的，是别杀我，并非别杀他。
她没有替越庭欲求情。
君岁宁微微转头，看向正在打斗中的男子，只要自己不是他的累赘，又有了梁危的帮助，他是不会有事的，她此刻要做的只是保全自己。
无意中对上越庭欲的眸光，他的眸中带着冷厉的杀意，只是轻轻一瞥便又收回了目光，只是身法和杀招却比刚才更狠绝了。
身处于厮杀中的人，似乎感受不到了身体上的疼痛。
……
君岁宁只是出神了一刹那，回神时便听见头顶上响起岑光霁讥讽的言语——
“你同你娘，可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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