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三清目送鸿钧驾云远去。

        直到视线之内不见云头，通天挥手让自己的那群徒弟各自去玩，这才问兄长：“千辛万苦拿来的麒麟角，为何让我送给他人？”

        对的，通天刚刚给芙笙的黑色“妙脆角”，正是疗伤圣药麒麟角。龙蜕固然算得上珍宝，但在疗伤一道上，就比不上麒麟角了。且这麒麟角也是始麒麟头上掉下来的，拿到这个东西，颇费了他们一番功夫。

        “我以为你很喜欢那小丫头。”元始难得的好心情，竟然有空逗趣自己的弟弟：“怎么，区区麒麟角都不舍得？”

        “区区麒麟角？”通天惊讶：“兄长，你好大方哦~”

        说着说着，这两人又绊起嘴来。

        “先不必争论，通天来看此物。”老子一直是三清间的和事老。好在他居长，两位弟弟都愿意听他的话。

        “何物？”通天往前凑。

        “随我来便知。”

        那边三兄弟往竹林另一边而去。而这边，鸿钧带着芙笙踩上云头，漫无目的地往前，直到身上的法力又一次快用尽才停下来。

        鸿钧压下云头，往下望去，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百丈原。

        巧了。

        驾云的时间并不算短，芙笙一开始还是拉着鸿钧的手站着，后来累了，就干脆坐在了云朵上。如今感觉到云朵往下落的趋势，机灵灵站起来：“我们到了吗？”

        芙笙其实并不知道两人是要去哪里。

        何止是芙笙不知道，就连鸿钧也不知道。

        他本来是准备带着芙笙回自己洞府的——他现在身上并没有多少修为。刚刚没有恢复的时候就带着芙笙上昆仑瑶池，实在是因为芙笙她饿了的无奈之举。

        多亏三清对他们两人没有恶意，否则他固然能应付过来，但毫无自保之力的芙笙就危险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他先带着芙笙回自己洞府去，自己先养好伤，再了解养一小幼崽需要做什么。

        一切的！前提！是！先养好伤。

        然后，鸿钧想起来，自己早没有洞府了。

        他之前是有洞府的。在他在洪荒闯荡的时候，在他四处收集法宝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洞府，虽然没有多么华丽，但那洞府是他每一次闯荡累了之后，每一次受伤了之后，永远的港湾。

        但是，就在不久前，他和罗睺打斗，他的洞府在罗睺的法诀下——没了。

        想到这里，鸿钧就是一阵肉痛。

        若是平时，骤然没了洞府，鸿钧固然也会隐隐失落，但断然不会如此尴尬。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一个芙笙——身为单身汉，他可以四处闯荡，可以没有洞府，可当他身边有了一个幼崽，总不能让幼崽跟着他一起四处闯荡吧？

        在云头上的时候，鸿钧曾经想过自己是不是该再次开辟一个洞府，应该把洞府开辟在哪里……还是直接从别人的手里抢一个洞府更好一些……

        但是，在来到百丈原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这片地方正是三族交界处，虽然有一点偏僻，但好在三族为避嫌，都不主动过来，因此这里生活着好些不受三族管辖的生灵。在这里生活的生灵修为又都不高——上面绿植遍布，虽然灵气没有几处仙山浓郁，但对身无修为的芙笙来说刚好够用。

        关键是——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平原。等他给芙笙移来蟠桃树的时候，种一平原正好方便。

        直到现在，鸿钧还想着把昆仑山上的蟠桃树给移过来。

        所以，在芙笙问“我们到了吗？”的时候，鸿钧便点了点头，回了对方的问题：“嗯，到了。”

        芙笙：？？？

        可是这里除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什么也没有啊。

        芙笙疑惑的表情鸿钧没有看到，他正在仔细观察着这片地方，并且越看越满意。鸿钧并没有和别人商议自己想法的习惯，当下就对风凝宣布自己的决定：“我们就在这里建一个洞府。”

        芙笙：“洞府是什么东西？”

        这两个人，一个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是在洪荒生活了万年之久的土著，沟通起来实在是艰难。最后还是鸿钧小心翼翼地读了幼崽的神识，才找出来一个比较贴合的词语：“房子，就是房子。”

        这么厉害的吗？现场建房子？

        “原来叔叔是建筑工人啊！”芙笙终于知道了鸿钧叔叔的职业，感叹道：“那叔叔一定是建筑工人的头头啦！一个人就盖好房子了！”

        这就是三岁半小孩子的接受力。

        她一直住在医院里，正常生活过得少，虽然有现代的印记，但是不多。所以来到洪荒之后什么都适应得很快：很快适应了腾云驾雾，也很快适应了一个人盖房子这种事情。

        但芙笙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搭把手：“我可以帮叔叔做什么呢？”

        小幼崽可以做什么？

        鸿钧闻言看向小幼崽，只见对方的小脸上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她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小手又白白嫩嫩的，能帮上什么忙？

        可鸿钧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他得给幼崽找个活干。

        有了！

        鸿钧想到了一个既不累人，又在幼崽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活儿：“阿笙之后也会在这个洞府住很久很久。”

        至少在他养好伤之前，两人应该都在这个洞府里待着，而他这次受的伤，怕是要养好长好长时间。

        “既然是我们两个的洞府。”经过之前两人交流时牛头不对马嘴的教训，鸿钧现在学会了怎么平易近人地和小朋友说话，他尽量搬出简单的词汇来：“那么，阿笙就要决定我们盖一个什么样的洞府。”

        如今洪荒的洞府建造与装修方面，主要是靠三族引领潮流——

        龙族的洞府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不必说，洞府外围还会贴上各类的珠宝法器，谁不小心飞过的时候忘了防护，都要被闪瞎双眼；麒麟族的洞府返璞归真。他们在山崖上随便开辟一个静室就是洞府，其族群聚集的地方，都快要把山给掏穿了；凤族举族住在梧桐树上，但最近凤族的洞府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千万年的成片梧桐树，都快被他们的洞府给压折了……

        而鸿钧的上一个洞府，算是麒麟族洞府类的——他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寻宝，对洞府的要求不高，那个洞府朴素得很，连基本装饰都没有。

        实际上，除了龙族这种格外嗜好华丽的种族，大部分洪荒生灵的洞府都是这样子的。

        但是，芙笙是一个小朋友，小朋友喜欢亮闪闪的，更舒适的洞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鸿钧已经想好了，他并不挑剔，无论芙笙想要什么样的洞府，只要不像龙族洞府那样金碧辉煌闪瞎人眼，他就尽量满足她——

        “山洞不行。”鸿钧还提醒芙笙：“这百丈原没有山体，所以阿笙可以选择其他样子的洞府。”

        他提醒完才想起来——芙笙也没有见过其他样子的洞府啊！也对，幼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有见过其他洞府，怎么决定要什么样的洞府呢？

        难怪小幼崽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没关系。

        洪荒总是有一些神奇的方法的嘛。

        刚刚神识交流的成果不错，鸿钧在自己神识中刻画好自己见过的几个不错的洞府，准备给芙笙一个参考。可就在他的神识伸向对方的时候——

        “鸿钧叔叔！”芙笙终于下了决定：“我想好了！”

        “哦？”想好了吗？

        鸿钧收回了自己的神识，看着小幼崽略微不好意思的表情，心道：

        或许幼崽想要的洞府建起来稍微麻烦一点，所以对方才会这么不好意思？

        但再麻烦能有龙族的宫殿麻烦吗？

        鸿钧翻了翻自己的袖里乾坤，胸有成竹——虽然不想建一个龙族那样的洞府，但这纯粹是因为他觉得龙族的品味稍微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

        但，以他现在的资产来看，别说要盖的房子稍微麻烦一点，就是建一座龙宫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他问芙笙：“那阿笙想要什么样的洞府呢？”

        “我可以要海绵宝宝那样的房子吗？”把要求说出口之后，芙笙更不好意思了。

        她从小就习惯不要给人带来麻烦，见自己把要求说出口之后，鸿钧就愣在了那里，还以为自己的要求让对方为难了，于是急忙说道：“其他的房子也可以啦！不是海绵宝宝的房子也行！”

        可鸿钧还是站在那里，倒是不发愣了，只是静静地瞅着她，不说话。

        芙笙知道鸿钧叔叔是一个好人。

        从自己刚刚被鸿钧叔叔捡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也知道，鸿钧叔叔并没有要抚养她的义务。

        但是鸿钧叔叔收留了她，准备抚养她。在她饿的时候，他为了她找吃的，替她抓兔兔，还准备盖个房子让她住！

        不仅盖房子给她住，还问她一个小孩子，想要什么房子。

        芙笙虽然小，但也知道，盖房子这样的事情，大人们从来不考虑小朋友的意见的。

        但是鸿钧叔叔愿意。

        她怎么能让叔叔为难呢？

        于是，芙笙低下头去，碰了碰脚下的小草：“如果普通的房子也难的话，阿笙也可以和叔叔一起住小草房子啦。”

        芙笙听临床的奶奶讲过三只小猪的故事，知道小草房子就是最差的房子，也是最好搭的房子啦。

        虽然大灰狼吹一口气，草房子就倒了。

        但是鸿钧叔叔陪着她，她就不怕大灰狼。

        ……

        鸿钧叔叔怎么还不说话啊，是小草房子也为难吗？

        ……

        芙笙怎么知道，鸿钧之所以愣在那里久久不答话，是因为——

        谁是海绵宝宝？

        鸿钧想：洪荒有这样的大能？海绵宝宝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我直接说我不知道谁是海绵宝宝，会不会在幼崽面前显得我无能？

        毕竟——

        我不会做红烧兔头。

        我承诺了带幼崽吃蟠桃，但蟠桃是别人送她的。

        我没有现成的洞府给幼崽住。

        我连海绵宝宝是谁，他的洞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

        鸿钧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小幼崽眼中的光芒就熄灭了。

        不仅是光芒熄灭了而已。

        幼崽的眼神还慢慢变得失落，渐渐地，又蒙上水雾，出现水光……

        鸿钧：？？？要哭了

        为什么要哭啊？

        “好好好！”鸿钧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始的期望明明是幼崽只要不像龙凤等族群的幼崽一样，闲来无事就嚎啕大哭就好。怎么现在变成了只要看到幼崽双眼含泪就全身不舒服。但刚刚看到幼崽的眼泪，他就只能无条件妥协——管他海绵宝宝是哪个大能盖就盖盖就盖他的身家反正盖的起。

        管他丢脸不丢脸无能不无能——

        鸿钧深吸一口气：“……海绵宝宝的房子长什么样？”

        芙笙：？？？

        本来都准备好不要房子了，但叔叔忽然同意盖海绵宝宝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难道……

        芙笙含着泪向前两步，轻轻握住鸿钧叔叔的手指：“不要海绵宝宝的房子也可以，叔叔尽力就行啦。”

        尽力就行，是芙笙以前经常听到的话。

        这是妈妈常常对她说的。每一次芙笙在爸爸妈妈来的时候，都要给爸爸妈妈背诗，可她常常背了上句没有下句，她为此难过的时候，妈妈就会劝她——

        “宝宝尽力就行啦。”

        这样她就不再懊恼啦。

        芙笙也怕鸿钧叔叔因为盖不成海绵宝宝的房子而难过。

        鸿钧：……

        芙笙不说那句尽力就行还好，她一说尽力就行，鸿钧更难受了——

        果然，我在幼崽面前，显得更加无能了。

        但鸿钧知道，他现在说自己可以没有用，看小幼崽这么笃定的表情，无论他如何承诺自己会把“海绵宝宝的洞府”给建出来，对方都不会信。还不如直接把事实摆在小幼崽的面前。

        “海绵宝宝的房子长什么样子呢？”鸿钧问。

        就在这一刻！

        在芙笙下意识想起海绵宝宝的房子的这一刻，鸿钧的神识迅速外放，又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再次进入小幼崽的识海中——

        然后鸿钧就震惊了。

        识海中是什么样的画面呢？

        布满泡泡的水下。

        奇怪的黄色椭圆形的物事。

        椭圆形物事上的门和窗……

        这是……什么东西？

        鸿钧的神识退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还在恍惚。

        耳边还回荡着萦绕在芙笙识海里的声音——

        ——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是我！

        ——海绵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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