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回礼

泠月一行的马车稳稳停在了林府门口。

        门房立刻跑过来迎接，“十四少爷，您回来啦！老太太刚刚还差人来问呢，说您怎么还没到。”

        林脩知道泠月并不是很喜欢回到林家，于是对泠月说，“白露，你和砚声先回院子去吧，把东西收视好，墨痕和我先过去拜见祖母。”

        泠月感激地对他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她的确很不喜欢这座大宅子，更不喜欢到那些主子们面前逢场作戏，何况里面还有她格外厌恶的人。

        泠月和砚声二人径直回了院子。

        一进入这个熟悉的小院，泠月立刻放松下来，她毕竟曾经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竟隐隐约约当作自己地盘了一样。

        她跑到墙角去看自己曾经日日夜夜精心伺候的芍药们。虽然天很冷，但它们并没有任何被冻坏的迹象。

        泠月忍不住嘀咕：“怎么好像比我在的时候还长得好一些？”

        砚声听了笑嘻嘻地说：“其实这几株花好养活得很，从来也没有人照顾，是公子的朋友从山里挖来送给公子的，公子随手让我们刨了个坑埋起来，也不浇水什么，全看天养。”

        “当时公子想帮你，也不知道让你干什么活，看到它们随手一指就让你养花去了。”

        砚声替林脩向她邀功：“这几株花很好打发对不对？公子这么体贴你，你一定要记得啊。”

        知道真相的泠月呆住了。

        “公子真是……”

        林脩真是个正人君子啊，泠月心中嘀咕。

        当时她在他眼中不过是家中买来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罢了，他却愿意顶着长辈的压力和误会出手帮助她。

        做了好事也并不张扬，硬生生新造出来一个差事给她，维护了府里明年上的规矩体统，也不至于让她承受过多恶意揣测。

        ……

        除夕很快就到了。

        林脩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锦缎棉袍，头戴玉冠，他平常通常都是用普通青色布料，一根木簪了事，今日过节，这样隆重地打扮起来，立刻有了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风度。

        “如何？”

        林脩看见泠月上下打量自己的衣裳不说话，以为哪里有问题，不由自主问她，“看起来很奇怪么？”

        “怎么会。”泠月说，“只是没想到你这样子一装扮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泠月拉长了声音故意调笑，“平时是清冷的，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折，今日却是锦衣贵公子，生在绮秀繁华处，可用富贵牡丹作比。”

        林脩说:“牡丹都说的是女子，怎么能用来说我。”他强调到:“在外头可不能乱说。”

        他又问泠月:“待会我要去前头吃饭，还要陪着老祖宗守夜，砚声和墨痕我都放他们家回家去了，你——”

        他神色迟疑，“你还是和我一起过去吧，人多热闹，有我在，没人会难为你的。”

        泠月一早便和他说了不想到众人面前去，他也不愿意自己一家人团聚的时候看到她扮演者奴婢的角色现在旁边听人使唤差遣。

        但眼见着院子里只剩下泠月一个人，他又有些不忍，觉得或许该带泠月一起去才好，有他照看着，不会有大问题，总好过一个人苦雨凄风听外头的欢声笑语。

        他说:“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委实太过委屈，还是随我一同去吧。”

        谁知泠月立刻拒绝了他，“不用顾念我，我和碧桃已经说好了，待会就到厨房那边去，好些下人都无家可归，大家每年都在那里凑份子摆酒席吃，可热闹了。”

        林脩反对道:“太杂乱了，那些人喝了酒乱糟糟的，万一为难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在厨房搭过伙，那些大婶都挺照看我的。”泠月不意味着道，“还有碧桃呢，我们两个一起。”

        见林脩还要反对，泠月干脆说，“我份子钱都交了，五百大钱呢，可不能浪费了。”

        林脩拗不过她，无奈道:“别闹太晚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泠月笑嘻嘻地说到，“说不定我们那桌吃得比你们那里还好一些呢，那些厨娘们私下谈天我都听到了，好些东西虽然好吃却不方便随便做给主子们吃，只能大家伙私底下偷偷开小灶呢。”

        她朝林脩挥手，“我先走啦。”

        林脩叫住她，“白露！”

        “新年好。”

        泠月回他，“你也是！”

        从前泠月一直觉得过年是件很累很疲惫的事情，每年除夕，她都是天不亮就要起来梳妆打扮，半点不容差错地去参加晚上的宫宴。

        宫宴上人虽多，景虽美，但大抵都和她没什么关系，整个晚上，基本只有皇子皇女一同敬酒的时候才有她上场的机会，混在乌泱泱的人堆里也没有人看见。

        而且还不能放开了吃喝，以免失礼。

        那些有母妃或者兄弟姐妹的还好，可以一起聊聊天顺便守岁，而她只能和另外几个同样没有母妃庇佑的小妹妹大眼瞪小眼，尴尬地挨过一整晚。

        成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则是她一个人过的，邓怀戚那时出征在外。

        这还是泠月头一次觉得过年这么有意思这么热闹，一堆人围坐一桌，面前堆满热菜冷碟，瓜果点心，大家吃吃喝喝，一边吹着牛聊着天。

        泠月也灌了一杯果酒，脸色微红，她一边嗑瓜子吃，一边听旁边的几位婶娘侃侃而谈如何修理自家夫君的事迹。

        她听得开心，听到关键处转身把隔壁正在埋头苦吃的碧桃摇起来，想让她一起来长长见识，却不期然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发现她察觉，那视线立刻移开了。

        碧桃也看到了，她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泠月，“那不是二房的喜鹊么？你招惹她了？”

        泠月把当初在人贩子那里她检举自己的恩怨简单提了提，“她似乎恨上我了。”

        “她啊肯定是见不得人好眼红了。”碧桃说，“她当时害了你，在你跟前本来就下不去脸，觉得丢了面子。”

        “而且这些日子你不在不知道，她现在不好过，攀上了二老爷但一直没拿到名分，过年还得和我们这些丫鬟凑一起，二太太也看她不顺眼，和你一比，不就越想越气了。”

        碧桃总结到:“这种事我见多了，你还是小心点好。”

        泠月点点头，“我晓得的。”

        “对了，白露。”碧桃神神秘秘地问她，“我看十四少爷挺看重你的，你是不是可以当姨娘了？”

        “别瞎说。”泠月把一块糕饼塞进碧桃的嘴里，“我和他不可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碧桃含着满嘴的糕饼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但表情明显是在说她不相信。

        饭毕，众人又打了花牌，泠月手气不错，把饭钱赢了回来。

        直到守到了新年，众人才各自散去，互道新年好。

        泠月告别了碧桃，一个人回到院子，点了灯在桌前坐下。

        突然她的目光被桌上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吸引，她拿过来打开盒盖。

        最上头是一张信笺。

        信笺的纸张很精致，还染了熏香，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八个大字——

        年年岁岁，如意安康

        信笺下面是一摞整齐的书，泠月取出一看，竟然是《医论要略注》，这是立朝初期的太医院首一代神医宋老先生所著，多被官府收藏，在市面上集齐一整套并不容易。

        这套书显然日子已经有些久了，纸张有些发黄，但在空白处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清秀工整，粗粗一看，批注言简意赅直击要害，显然是个医学大家才能写出。

        批语人自称东方，泠月思索许久，猛然想起，宋老先生的妻子不就出自东方家，听说也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奇女子。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面前是一套十分珍贵的医书，最初的主人可能就是宋神医夫妇，对于任何一个学习医术的人来说，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能送给她这份礼物的，只可能是林脩。

        面对这样一份饱含心意又无比珍贵的礼物。泠月突然感觉有些茫然，这份礼物她很喜欢，但就是太喜欢太合她心意了，以至于让她立刻认清了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也许碧桃说的是对的，自己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泠月久久地坐在灯下，呆呆看着桌上的那几本书和信笺。

        良久以后，她才起身游荡到床边，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连灯都没有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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