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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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公主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银瓶儿简直急疯了,她死命拽着周二虎的领口,“你们这么多人吃干饭的么,连公主都保护不好!公主她到底去哪里了!”
“我一发现不对就立刻回来报信了。”周二虎求饶说,“瓶儿姑娘,松手快松手啊,我喘不上气了。”
“瓶儿,你冷静一点。”阎管家上前拦妻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可能只是一时迷路了,你别太着急。”
“我也是想和你们讨个主意,现在府里没有个主事的人,也只能找阎管家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办,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如果找不到人——”周二虎哭丧着脸道,“要不咱们报官吧。”
他简直后悔死了,当时说什么也要死死盯住公主的。
“不能报官,前脚报官后脚那些人就能传出下流话来。”银瓶儿道,“而且人多手杂,人多了事情不一定就办的好,还不如自家的人做事放心可靠,现在把所有的侍卫都调过去找。”
她转向阎管家,“夫君,你从小厮里挑些可靠的嘴严的,一起去帮忙。”
正说着,一个侍卫惨白着脸跑过来,“队长,发现公主的马了,峭壁边有根树枝还勾了布条,看着可能掉下去了。”
三人闻言都愣住,面面相觑,待从对方脸上确认自己听到的话没有错之后,银瓶儿一声短促的悲鸣,软软晕倒在地。
阎管家赶紧接住妻子,抬眼看到周二虎越发灰败的脸色,张张嘴却什么字也吐不出来。
沉默压得人越发喘不过气。
周二虎艰难道,“事情可能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说不定是我们大家都想错了。”
恰在此时,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嚣,有人高声呼喊,“将军归府了!”
……
赵泠月一贯爱赖床,但是今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伤口一跳一跳疼得有些厉害。
她瞪着灰扑扑的屋顶,又想起昨日那两个神秘的刺客,自己出游是临时起意没有外人知道,他们又穿着侍卫的衣服,显然就是府中的人,那么是邓怀戚么?他这样一位天之骄子,会是朝她下手的人么?
理由其实是有的,他恨自己父皇,又与美人联姻在即,嫌弃自己挡了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泠月依旧心存疑虑,她总觉得邓怀戚不至于用这样的下作手段。
听到鸡叫,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把被褥抖抖平整。
想着现在穿的是男子衣服,她索性把头上的钗环耳钉都摘下,收拢在荷包里。泠月心疼地发现自己遗失了极喜爱的一根簪子,上面镶了一颗碧玉,个头不大水色却很漂亮,是她心爱之物。
听到门板推开的声音,正在打水的妇人转头朝泠月招呼,“姑娘这么早就起啦?我煮了些粥,一起用些再走吧。”
“多谢。”赵泠月披散着头发,略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有些疼,能不能麻烦大娘帮我绑个头发,就最简单的男子发髻就可以。”绑头发需要抬高双手,她受伤的一边伤口会撕裂,只得像妇人求助。
妇人把水桶放下,围裙上擦擦手,“这个容易,我经常帮我儿子梳头。”
赵泠月原本想的是她一天都没有回去,家中的侍卫肯定都出动了,最迟今天早上肯定就能找到她,然而用过早饭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村子里依旧一片安详,并没有人过来的动静。
她心中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劲,又想着万一是刺客先一步找过来,她根本无法抵挡,还会牵连旁人,于是决定还是先回城去,只要进了城门,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贼人总会有所顾忌不敢随意下手。
再次诚心谢过妇人,泠月问了她进城的方向,一个人上了路,她穿着一身旧的粗布男装,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赶路人。
随着天色渐亮,进城的路上行人也变多了起来,走路的坐车的,男女老幼都有。
泠月望着不远处渐渐清晰的高大城楼,心底送了一口气,她莫名失踪这么久,银瓶儿和府中其他人肯定急坏了,说不得还会惊动衙门。
对了,还有那封信,赵泠月盘算着等会顺便先去趟戏院找那个小二把信要回来,既然计划搁浅,这样要命的东西若是明天送到了银瓶儿手上,那可真捅娄子了。
城楼越来越近,人流也越来越稠密,还有一车车带着货物的车队夹杂其中。
但走着走着,泠月渐渐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了,这城门的形状与她记忆中的似乎有很大出入,而且周围人聊天的口音和她熟悉的官话完全不同,倒和昨日的妇人有些相似。
抬头,她看见城楼上三个端正肃穆的大字——
“嵩州府”。
她是在做梦么?还是昨天受了惊吓,带累着脑子也出毛病了?
泠月瞪大了眼睛呆呆站在原地若木鸡,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这几个字,面色惊疑不定。
如果她没有记错,嵩州府是西北重镇,离京城足足有好几千里之遥,她明明在清微山游猎,如何一天内就到了千里之外?
“喂,前面的!你挡道了!还走不走啊?”身后有人在叫骂。
泠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被动的被人流裹挟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等她到了关卡面前,依然没回过神来。
守城的兵士狐疑地打量面前这个神游天外的女子,“你是哪里人?”
……“京城。”
“嘿够远的,进城做什么?”
“不知道……随便看看。”
“有凭信没有?”
“没有。”
“那你是要一天的还是三天的?”
“三天?五天?”泠月呆呆地重复。
兵士不耐烦道,“你准备买一张一天的还是三天的文书?”
还是曾经听邓怀戚提起过,边境地带有许多商队汇聚,都需要进城做生意,还有各族百姓进城售卖土货,为了管理方便也多收些银钱,很多地方在入城的时候可以花钱购买文书,作为在城内停留的凭据,根据时间长短价格也有高低。
“一天的多少钱?”
“五文。”
“三天的呢?”
“十二文。”
赵泠月翻出自己的荷包打开看了看,“我要一天的。”钱都是银瓶儿在管,她带在身上的钱并不多,都是顺手打赏用的。
问话的人眼神闪过一丝鄙夷,果然是个穷鬼,“到旁边交钱。”
赵泠月被安排到一张桌子前,数了五文钱出去后,换回了一张巴掌大小盖了印的黄色纸片,“女赵氏,京城人士,年十有六,高七尺余,身纤肤白,未携行李车马,为购货入城一日。”
写这纸片的小吏交代道:“姑娘小心收好了,随时有人会查的。”
赵泠月把纸片叠好塞进荷包,道了一声谢。离开前,她忍不住问到,“这儿真的是嵩州府,西北的嵩州府?”
小吏笑出了声,“姑娘这话问得古怪,这儿不是嵩州府还能是哪?天底下除了这个嵩州府还有其他的嵩州府不成?”
凌月在一片嬉笑声中离去。
嵩州府内比她想象的还要繁华许多,两边的房舍虽不如京城高大华美但也是整齐划一,街市上行人往来络绎不绝,贩货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很多高鼻深目的胡商,空气中也飘荡着北地特有的胡饼的面香。
她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在先生那里见过一幅大庸的堪舆图,京城在东偏南,嵩州在西偏北,两地之间无论是地貌还是人情,均相差甚远,自己之前先是在清微山,然后被人追杀跳下河,然后——
那两个下棋的老人!
直觉告诉赵泠月,那两个古怪的老人是谜题的关键。
她当即转身,打听到了一家车马行,花五十文雇了辆驴车。
认出泠月离去的背影,守城的小吏面面相觑。
“这不是刚刚才进城的那个姑娘么?”
“是啊,这姑娘也太浪费钱了。”
赵泠月凭记忆指点着车夫方向,不住催促着,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前进的方向,贝齿紧紧咬着已经有些干燥的嘴唇。
她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吁——姑娘,是这儿吧?”
赵泠月已经看到了那座木亭子,她匆匆下车。
在距离亭子一步远的地方泠月猛然顿住脚步。
这亭子分明已经破败多年的样子,连横梁都断了几根,亭中的石桌石椅也已经废弃,倒在地上。
她缓缓踏上前一步,伸出手从亭子的栏杆上划过,指尖是厚厚的一层积灰,甚至她能够看见蛛丝织成的灰蒙蒙的网挂在角落。
她失神地走出亭子,回身看见亭子上摇摇欲坠的匾额,喃喃自语,“逢——仙——亭——”
曾有志怪小说言,一个书生进山迷失了方向,遇见一个貌美女子。
书生向她问路,女子劝书生留下与自己共享良辰与美景,书生却言明家中有妻儿,婉言谢绝,女子大怒,但仍给他指了一条路。
书生依言而行,却到了海外莽荒大洲不得归家,书生蹉跎终身,待到九十余岁才得以和商队从海上返归故乡。
而这时妻儿早已不知所踪,书生在家中破屋前大哭曰:“仙人误我!”,溘然长逝。
——是谓仙人指路。
看书时候泠月只觉得写书的人荒诞有趣,她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诳语。但若不是仙人指路,又如何解释她所遭遇的这一切?
车夫看泠月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凑过来催促,“姑娘,还回不回了?我得赶回去做生意呢,这破亭子有什么好看的,听别人说都废弃几十年了……”
“你说已经废弃几十年了?”
“是啊,这里原来有条小路,后来修了新路,这里渐渐就没人走了。”
“那你听说过——算了。”泠月笑比哭还难看,“回吧。”
这种事情可以借鉴的经验约等于无,泠月也不指望面前这位车夫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决定先进城安顿下来,再图谋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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