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捉虫）

戎狄再犯，他们以和亲公主之死为借口发难，全然不顾之前已经撕咬下的大笔好处，再次如饿狼一般扑来。

        原本已经平息的战火席卷重来，北边边境接连告急，圣旨到了定远将军府，邓怀戚再次临危受命领兵出征。

        他离开有三天了，原本他带来的那些人手随他走了大半，府中一下安静了下来，每日清晨院子中兵戈相接的练武之声也消失了。

        泠月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成婚以来的这些个月她过得很不自在，邓怀戚不是个话多的人，沉默之下似乎藏着很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她无法把他归类到任何一种她所熟悉的丈夫们，那些高官显胄，或者温柔体贴，和妻子举案齐眉，或者暴戾冷酷，全然不把妻子死活放在眼里，或者风流多情，流连莺莺燕燕把家里折腾得像花楼子一样，又或者一板一眼，在家里也恨不得比照着孔孟圣哲的书丈量妻子的头发丝长短。

        邓怀戚像误入繁华的异类。

        白天还好，他有许多事情忙碌经常不在府里，可是到了夜里，他总是精力充沛，她不明白他怎么好像永远也不会疲倦一般热衷那种事，到底有什么乐趣？她实在有些害怕了。

        离开前夜，当他瘫倒在她身上时，她已经有些神志缥缈了，他在她耳边轻啃摩挲，喃喃说了什么。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听清。

        无人上门，泠月难得悠闲地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这日，吃过早饭，泠月和银瓶儿商量打算出门去一趟致安药局。

        “好啊，好久没出门了。”银瓶儿说，“就我们两个人，办好事回来路上还能顺便转转，之前驸马在，一点不松快。”

        大庸不比前朝规矩森严，相反，大庸朝的开国皇帝坚决反对把皇子皇女关在皇宫里养的行为，说孩子常年被深宫怨妇和太监包围，不察民情，容易变得呆呆傻傻，所以传统上来说大庸的皇子公主们行动还是很随意的，满了一定年纪就能出宫。

        泠月出嫁前，经常和银瓶儿出宫玩耍。

        银瓶儿翻出她们以前出宫的衣裳，是男子款式的圆领袍，简单又利落，配了厚底长皮靴，头发束起，活脱脱是高门大院里走出来的唇红齿白的公子哥。

        “走吧。”泠月把钱袋往怀里一塞。

        刚到门口却被人喊住了。

        “殿下——”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赵泠月曾经在邓怀戚身边见过，是他亲卫里的一个小队长，似乎是姓周？

        泠月客气地和他说话，“周队长有事？”

        周二虎没想到公主竟然会对他如此温和，颇有些受宠若惊，语气变得不自然起来，“殿下是要出门么？”

        “殿下要出门还要和你通报不成？”银瓶儿立刻上前一步横眉冷对。

        “不，不是。”周二虎连忙摆手，“将军临走前留下我们，让我们保护公主，若公主是要出门，我们自然跟随左右。”

        赵泠月说，“我和银瓶儿只是出门逛逛，没有什么危险的，不必麻烦周队长了。”

        银瓶儿也道：“就是，我和公主经常出门，哪里就用得上你们了。”

        赵泠月轻轻斥了一声，“银瓶儿，不得无礼，周队长也是好意。”

        周二虎虽然被银瓶儿堵得面色窘迫，却依旧认真地解释着：“还请殿下见谅，将军临走前说了，现在时局不太平，让我们务必跟随公主殿下左右，不得有丝毫放松，殿下放心，我们可以远远地跟在殿下身后，绝不会扰了殿下的兴致。”

        说完，头一低拱手抱拳，大有赵泠月不答应便绝不让路的架势。

        沉默片刻，赵泠月说，“如此，我知道了，你们一起来吧。”

        “多谢殿□□恤。”

        赵泠月没多说话，脚踩马镫飞身上马，率先出门去了，银瓶儿怒瞪了周二虎一眼，“哼”了一声，也紧随其后。

        周二虎看着一主一仆远去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乖乖，这公主的骑术居然如此好！

        他猛然回神，朝等在身后的部下喊了一声，“还傻站着发什么呆？赶紧上马追去呀！”

        不一会儿，赵泠月一行人就到了致安药局门口。

        把马绑了，她带着银瓶儿径直往店里去，周二虎他们也守诺，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各自散开，隐隐成围绕之势，在药店门口警戒。

        还没到二楼，一颗脑袋已经从栏杆处探了出来，“表妹让我好等，我可是一接到你的帖子就推了所有局赶过来。”

        高渺的声音爽朗又随性，他摇着手里的酒壶，灿然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赵泠月的声音也很随意，带了笑意，“你能有什么局，左不过是和狐朋狗友吃吃喝喝。”

        “非也非也，仙芳楼的凝姑娘你知道吧，她约我去参加她组的诗会，凝姑娘的诗才放眼整个京城，也是没有姑娘能匹敌的。”

        “表哥又去招惹人家姑娘了。”泠月不解道，“说句公道话，你虽然好，但京城里比你英俊比你位高权重的公子也有许多，那些姑娘怎么一个一个都对你芳心暗许呢。”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不过都是折花人，只有我是惜花人。”

        原本斜斜倚靠在围栏上的高渺起身，身姿高挑挺拔，信步走到临街的窗边，低头看周二虎他们，嘴里发出啧啧两声。

        “成婚了果然和以前不一样，这阵势——”

        “看来我这妹夫对你很是上心啊。”

        泠月摇摇头不愿多谈，“表哥别打趣我了。”

        “对了，你今日约我，有什么事情？”高渺问。

        “我——”赵泠月声音有些犹豫，“表哥对药局未来是如何打算的？”

        这间药局其实是赵泠月和高渺合伙开的，赵泠月占三成，高渺占七成，一应经营事务都是高渺在打理，这几年经营得还行，又另外开了两家小的分号。

        这个药局也是赵泠月明面上那些嫁妆之外，唯一的一笔可以自行支配的私产，明面上的老板是高渺，没有人知道泠月在里面占了分子，顶多以为她照顾亲戚生意，经常来光顾罢了。

        她眼下筹备的事情需要银子，眼下将军府内院的账已经交到了她的手上，邓怀戚留了足够的银子，她可以自由调配，但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动用这些钱。

        再就是出嫁时宫里按份例给她准备的嫁妆，里面也有现银，可这个账一向是银瓶儿管着的，莫名调用必然会被察觉不妥之处。

        思及此，她吩咐银瓶儿道:“你去后院泡一壶好茶给表哥解酒，再去街上铺子买一份芙蓉糕，一份栗子酥，一斤核桃仁，我要和表哥好好聊聊，再跑一趟关路西，多买些肉饼给周队长他们送过去，你一个人若是不方便拿，就叫周队长派个人和你一起。”

        银瓶儿不疑有他，立刻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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