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换脸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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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就起来把药喝了！”
男子的声音不容半点抗拒。随即水汐泠就听到瓷盏落下碰到桌面的声音，她的双眼被裹着一层布，但嗅到了男子身上清凉的药草香。
刚刚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梦到自己附身一个异种身体，去霍兰宗大闹了一场杀了蓝媚儿。这场梦唯一不完美的就是没能亲手杀了霍千起。
水汐泠沿着床边摸索到了药盏，正要送进嘴的时候，男子开了口：
“你的身体找回来了，到底是养伤还是继续去寻仇，随你。”
水汐泠手心一紧，那不是梦，是真的，她以灵根附身上霍兰宗杀了蓝媚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
水汐泠手指紧紧抠着床沿，她不确定，这样诡异的人对她有没有威胁，已经轻信过一次了，好不容易又活了下来，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没有应答，清凉的药草香也消散在屋里。
水汐泠绝不会放弃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将酸苦的浓汁一饮而尽，而后昏昏沉沉做了一场虚梦。
再次醒来，鼻尖又嗅到那股清凉的药草香。
“想清楚了吗？我只有时十日了，你当如何？”
水汐泠这次不会再鲁莽无绪了，除了要亲手杀了霍千起报仇，更重要的是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水心诀。
于是坚定地答道：
“还请仙宗助我恢复功力！”
男子将针囊放在了案几上轻轻抚了抚说道：
“你的脊梁已经接上了，现在倒是眼睛和脸稍微麻烦点。”
将她身体找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伤得这么重，即使是他，也很难做到如此的心狠手辣，那时倒也明白了为何她的灵根不灭，非要借着他的身子去报仇。
"我取回的灵珠还要浸在碧水泉泡上个几日，就先试试你的脸吧。"
水汐泠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脸颊，即使隔着厚厚的纱绢，她也能摸得到纠结在一起的皮肉。
罢了，皮相只是外物，水汐泠也没多在意。
“我会为你换一张脸，虽说不上是倾城之貌，不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倒是比那霍兰宗的夫人好看一些。”
宗主夫人？自己身葬火海，蓝媚也被她杀了，哪儿还有什么宗主夫人？
他看出了水汐泠的错愕，手中未停，解释道：
“你只毁了她的容貌，并未杀死她。霍千起为她请了最好的医师医治，但难免留有疤痕，现如今以纱蒙面。”
他垂眸轻看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
“只听说成亲三日红烛未灭。”
明显感觉到了女子怒气，眼看着她指尖发白不断摩挲。
这才是对水汐泠最大的嘲讽，即使一个面容全毁、功力尽失的女人，也能凭着男人的爱意坐上了宗主夫人之位。
那她呢，忍受着雪渊的苦寒，苦修十余载，却被人算计落得个挖眼断骨的下场。且因为自己无知的执拗，害的整个水云阁几十条人命葬身火海。
水汐泠突然感觉自己脸上黏合在一起的皮肉被剥下，像是一粒粒粗盐摩擦在细嫩的红肉上，然后慢慢渗进血液，腥咸得厉害。
然而下一刻，疼痛却在脸上爆裂开来，似是搅碎了肉，扯断了筋。
但她只能狠狠咬住手背，一声不吭，更没有一滴泪可流。
“叮咚！”
男人将细针丢进了清水，泛起一阵猩红，他浅浅呼出一口气，慵懒的声音传来：
“好了。不过可惜，你还看不到。”
水汐泠抬手摸了摸裹着棉纱的眼眶，空荡荡的，像一个深深的坑洞。一瞬间指尖触碰带来的疼痛，让那坑洞里住着的怪物猛然觉醒，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吞掉她整个手掌。
“不必惋惜，我要换给你的眼珠子定要比你原有的更明亮。”
月光静静洒下屋檐，男子倚靠在藤椅上，两只手交叉叠在后颈下，沉眉微锁，似乎是一件棘手的事难住了他。
正想着，胸口突然闷了一下，喉头干涩难忍，鼻腔冷缩，视线也短暂模糊了一下，他连忙抽出手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迅速送入口中，闭上双眼静待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寻常。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持到了天明。
水汐泠可以拆掉棉纱了。
水中的她换了一副皮囊，肤如万里之上的浮云，嫩白饱满，微翘的鼻尖倒与她的性子有几分相似，倔强不肯服输。
男子点了点头，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水汐泠伸手摸了摸左脸，光滑无痕，她知道，换脸成功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嗅到清凉药香的方向问道：
“仙宗大恩，汐泠来日必定相报，还望恩人留名。”
“九翎。之后你就叫九翎吧。”
水汐泠微微一愣，药香就飘远了。
九翎本是他的名字，刚刚在看到女人那张脸那一瞬间，他心中突然有了主意，解了昨夜一整晚的烦愁。
这十日以来，他除了送药，再也没出现在竹屋。
终于，取来的灵珠泡好了，他松下了棉纱。
即使已过去了多日，水汐泠眉骨下横着的两个血窟却依然悚目。眼眶外裹着一层皱起的皮，如同晒干的鱼鳞，既坚硬却又不堪一击。
他拿起镊子，在烛火上燎了两下，找到最薄的一片皮，轻轻夹住一挑，那充盈的脓血便喷涌而出。
血腥味夹杂着腐臭溢满了整个空气，完全覆盖住了他身上清淡的药草香。
“啧啧啧……”
男子忍不住砸吧嘴，一边嫌弃这脓血污浊了空气，又一边暗自佩服水汐泠的忍耐力。他将镊子在清水里晃了晃，快速镊起灵珠戳向她的眼眶。
空荡荡的眼眶突然被填满的感觉，她还是不习惯，忍不住想要用手指去抠，却被男子打了下来。不给反应的时间，眼睛上就又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今日很是奇怪，清凉的药草香久久悠环在竹屋，水汐泠终于问出了不解：
“你……是要死了吗？”
“嗯。”
男子浅浅应道，听不出他的悲伤，或许他本身也不在乎。
“你功力不凡，我附身的时候虽未见过你样貌，但也能感觉出是具年轻的躯体，为何不想活？”
并不是不想活，只是经历的死亡多了，倒也看得平常了。等一个人等得久了，活得时间再长也徒留无趣而已。
水汐泠未见男子答话，便换了个问题：
“附身时，其实你早可以将我灵根逼出去的，为何要任由我控制你的身体去霍兰宗？”
男子微微颔首，抚摸着手腕的血色灵珠，漫不经心道：
“我很好奇一个恨意正浓的灵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况且那时赶你出去，就再也没有还生的希望了。”
面前这个男子究竟有多深藏不露，到底有多少心机，水汐泠猜不透，但稍微让她动容的是，终究是他，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保了她的灵根，寻回了她的残躯，让她重生一次。
也许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对她如此好了吧。
而水汐泠更没想到的是因为他，自己的心法精进到了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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