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想着你的我

汽车行驶的方向竟然还是矿洞，只是这次没再让他坐矿车，车子绕行了一圈径直开到洞口，洞内也不像上次黑漆漆的，每隔十米左右就挂着一盏小灯，看来艾江的电力都用在矿洞这边了。

        吴一明一下车就被洞里飘出的怪味吸引了，说不上是香还是臭，隐隐有松花皮蛋的味道但是又略有不同，总之光靠闻是很难提起食欲的。

        查老头却眯着眼睛用力嗅着，赞叹道：“香！”

        几人走进矿洞，越往里面味道越浓，吴一明跟着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矿洞的右侧被开辟出来一个椭圆的大厅，用石头搭起来的简易烤炉里炭火通明，映的整个大厅都红彤彤的，靠着洞壁倒挂着两只奇虾和一只蛙头怪，三个刀工娴熟的男人正在将甲壳里的肉切下来装盘。

        烤炉团团围成一个大圆，五六百人分别坐在烤炉的两侧形成内小外大两个圈，这么多人一起烤肉的场面相当壮观，烤架上焦黄的肉滋滋作响，所有人的眼中都亮着火光，大厅里的温度相当暖和。

        不过气氛算不上太热闹，仔细看去，有人三三两两的相谈甚欢，也有人把肉块穿到长长的铁棍上一言不发，还有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机械的吃着东西，眼神里满是哀思……

        男人、孩子、女人，很少看到老人，像查老头这样的已经算是年长者了。

        当吴一明走进大厅后，十几个轻伤的捕猎队成员纷纷站起身拿着自己烤熟的肉热情的邀请他吃，这群狩猎队员一围上来顿时引来了大厅里的所有关注，捕猎队员算是艾江县的特殊群体，工作危险却又备受尊敬，一下子大厅里只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众人都在猜测吴一明的身份。

        刘文康见不远处几个老战友围成一团也在朝这边看来，心情很是复杂，看着他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多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无比怀念以前的生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刚坐稳结果就被气势汹汹赶来的孙建柏和老队长王振泽架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拖到一边，一群人围上来对他就是一顿胖揍。

        王震泽看着抱头缩成一团的刘文康气道：“知道为啥揍你不？”

        刘文康苦着脸道：“知道！”

        王震泽一屁股回自己位置上，转着烤肉道：“知道就过来吃肉！”

        刘文康这才挨着王震泽坐下，刚才这些老战友下手都非常有分寸，看似打的狠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孙建柏用军刀切下一块烤的外焦里嫩的肉片递给他道：“刘队，吃这个，我烤的还不赖！”

        其他战友也纷纷叫道：“刘队……吃我烤的！”

        这几声刘队过后，刘文康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王振泽拍着他的后脑骂道：“瞧你的德行！咱们不还有这十几号兄弟活着呢嘛，嚎什么嚎，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害臊……”说到后面自己也有些哽咽，其他人也都盯着通红的炭火神色落寞。

        这边的动静只引起一小部分人的注意，很快就不再有人关注。

        吴一明被这帮热情的捕猎队员围在里面，推脱不过胡乱的吃了几口他们递来的烤肉，虽然很有嚼劲但是味道真的不敢恭维，淡淡的酸味直冲鼻腔……吞下一块后就直接把剩余的喷了出来，咳嗽的满脸通红，腰都直不起来了。

        一众捕猎队成员都大笑起来，大厅里的其他人看着吴一明的窘样子看出来他是第一次吃，也都笑起来。

        查老头帮吴一明把捕猎队员挡在外面道：“首领还在里面等着呢！“

        这些人才依依不舍的放过吴一明，眼镜青年坐在靠里面的位置，看来他的身份应该不低，对吴一明吼道：“等下来这边！咱们四个好好聚聚！”

        老头和小女孩也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看到吴一明出丑的时候整个大厅里就数他们三个笑的最开心，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

        老头也大声道：“等下一定要来啊后生仔！”

        吴一明感受到他们笑容里的真诚，想要马上过去却被查老头拦住了，指着最里面的石门道：“先去见过首领再说！”

        吴一明只能冲他们点点头跟着走进一间石室，里面沙发家具一应俱全，最里面似乎还有个套间，十几个人席地而坐，一个长条形的烤炉在最中间，吕古良大马金刀的坐在最里面满嘴是油，大口大口的嚼着烤肉，像极了某些开庆功宴的山匪头子。

        他右边的位置空着，蒋柏坐在他左手边，一只手臂上缠满了绷带，裸着上身，背上也敷满了膏药，此时额上全是汗，吃相比吕古良还要彪悍。见吴一明来了，急忙起身笑着道：“吴大哥，之前……对不住啊，多谢你救我，你……你吃烤肉吧！”

        说着就把自己嚼了一半的肉递给吴一明，吕古良踢了他一脚骂道：“拿你吃剩的给谁吃呢？”

        蒋柏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着，刚想重新割肉给吴一明，却被吕古良一把按得坐下道：“行了，坐下吃你的！”

        自己用刀割了一块烤的色泽最好的肉招呼吴一明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吃啊，来，坐我旁边，老查，你也坐下吃！”

        吴一明自从进了这个大厅就被这股接连不断的热情劲给暖化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活的如履薄冰，每天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每刻都在发愁下一秒的活路在哪里，伴随他的只有孤寂和绝望……尤其在这人心冷如冰硬如铁的绝境中，这种真挚实在太过难得，心里有股久违的感动。

        直到查老头强行把他按的坐下后才调整好心情，看着吕古良笑吟吟的递来热气腾腾的一大块肉心有余悸，见对方盛情难却只能硬着头皮把盘子接在手中。

        吕古良见他不怎么情愿吃，瞪着查老头道：“老查，哪个兔崽子抢在我前面给他吃肉了？”

        查老头笑道：“捕猎队几个孩子闹着玩呢！”

        吕古良郁闷的对吴一明道：“看不到你出糗的样子真的好可惜！”

        蒋柏擦掉下巴的油花高兴道：“老大，这么说来可是我赢了，我就说以吴老哥的韧劲儿不该吃个肉也出糗，这下没看到吧，该把你的私货拿出来了吧？”

        吕古良看了一眼被蒙在鼓里的吴一明豪爽道：“成！看在吴老哥的面子上，今天就让你们过够瘾，不过话说回来明天可不许有人惦记了！”起身朝里间走去。

        一众人都笑着称是，查老头更是两眼放光，脖子伸得老长直向里间看去，不一会儿就见吕古良怀里抱着三瓶白酒出来了，所有人都开始起哄，蒋柏更是大声抗议道：“十几个人才三瓶？这都不够吴哥一个人过瘾的，我说老大你也忒抠了！”

        吕古良踢了他一脚道：“你闭嘴！”将两瓶扔给手下弟兄，倒掉吴一明杯子里的白水，给他满上道：“唉！现在不比以前啦，什么都是用一点少一点，日子还长着呢，多少得留点念想……”

        吴一明一直没有说话，看着这些人毫无顾忌的嬉笑怒骂神情恍惚，这和他刚来这里的反差实在太大，这才是记忆中人和人之间该有的氛围，想想这几个月的生死经历简直恍如隔世……

        吕古良收起笑容一反刚才抠搜的样子，将满满的一杯酒倒在地上深沉道：“敬先走的弟兄们！”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把杯中的酒倒在地上，吕古良给自己倒了半杯对所有人道：“这杯敬咱们自己！”说完一口喝完，吴一明和众人也都颇有感触，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都不容易，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喝酒吃肉，想到这里才逐渐放开心境把酒端起来。

        几杯下肚后却始终没有碰烤肉，吕古良仔细割下来一片递给他道：“第一次吃这个肉我也受不了，后来就找到窍门了，一定要小口吃越是接受不了越要慢慢嚼，嚼透了再咽下去，多来几次你就会发现这玩意儿会上瘾。”

        吴一明见他说的煞有其事，鼓起勇气接过肉片塞到嘴里，还是一样的冲鼻子，仔细嚼了一会后发现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痛苦了，咽下去没一会就感到喉咙深处居然有了难以言喻的香甜，好奇心大起，又切了一片细细品味，果然发现别有一番韵致，一股另类的香鲜味美让他回味无穷，忍不住又割了一块。

        吕古良见他开始接受了，开心的举杯闷了一口，对蒋柏附耳道：“出去跟大家说一下，今天敞开吃，家里有老人小孩的可以带些回去，派人给重伤的和值岗的兄弟们多送些过去。”

        蒋柏依言出去了，吴一明被吕古良竭力劝酒，一瓶酒倒有一多半进了他的肚子，渐渐的发现这些奇怪生物的肉配着白酒似乎更有味道，再喝了几杯竟有些坐不稳了，看眼前的烤架都是虚的，强自打起精神坚持了一会最终还是仰天朝后倒去。

        吕古良见他彻底醉了，眼睛都睁不开，安排手下送他回去，想了一下又叮嘱手下道：“让阿星晚上陪他。”

        手下点点头背起吴一明向外走去，眼镜青年见吴一明被扛着出来吃了一惊，和老头急忙上来查看，发现竟是醉了，羡慕道：“不但有酒喝还能喝醉，真是不错！”

        手下临出大厅的时候将一个衣衫单薄的女人拽起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女人看了人事不省的吴一明一眼乖巧的点头，跟着一起走出大厅，眼镜青年看到这里更是羡慕道：“阿星都出动了，老大真是下了血本了！”

        电影院的包厢里，吴一明被平放在沙发上，名叫阿星的女人把长发扎到脑后，小心帮他盖好被子，坐在他旁边仔细端详着这张普普通通的脸，皱纹、白发，算不上年轻更算不上好看，起身脱掉衣服露出白净的背部和圆润的臀线，吹灭油灯后钻进了被窝。

        093所的地下基地中，刚刚睡着的周蔚薇突然从梦中惊醒，坐在病床上擦掉额上的冷汗，梦里未婚夫正在被可怕的野兽撕咬，就在她上去救援的时候却发现那张熟悉的脸竟然变成了吴一明。

        此时她的心中非常烦闷，就像塞了一团乱麻，再没有一丝睡意，拿起桌上的医疗手册翻看几下却发现怎么都看不进去，不禁担心出任务的吴一明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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