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 无计可施

矿洞的石室中，吕古良小心翼翼的给妻子包扎好，尤其是额头伤口的四周已经变成青黑色，这全是他动手打的，忍不住既心疼又自责。

        女人平躺在沙发上，视线一直跟着吕古良的双手移动，感受着他给自己敷药包扎，似乎又看见了以前的吕古良，慢慢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这熟悉的温柔……

        她多少次在梦中回到从前，普通的三居室，明亮的厨房，身穿围裙的吕古良在温暖的灯光下准备晚餐，都是她最爱吃的。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儿子叽叽喳喳的讲述着学校一天的经历，吕古良笑着给她们夹菜，笑容里满是对她们母子俩的溺爱……

        面前的这个男人和那个深爱她的丈夫渐渐重合，一时间看的呆了，想起这两个多月来受的委屈在也无法克制，伸开双臂搂住吕古良，似乎只有抱紧深爱她的丈夫才会离开这噩梦般的处境。

        吕古良僵硬的被妻子抱着，她消瘦的身子是那么陌生，从来没发现她的宽袍和面纱后是一副如此糟糕的身体，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抱过她了，这种熟悉又温暖感觉，熟悉到直接让他想起以前的种种，温暖到让他发现自己并不孤寂，艾江县至少还有一个始终爱他的女人、一个真正和他交心的亲人……

        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揽住她瘦弱的肩膀，重重的把她抱在怀中，这段日子她确实受了太多苦了……

        女人感受着吕古良有力的臂膀，感受着紧紧贴在一起的胸膛，这是几个月来吕古良第一次抱她，更是两颗心距离最近的唯一时刻，眼泪顿时像断线的珠子砸在吕古良胸口，不一会儿就将他胸前浸湿了一大片。

        她沙哑的抽咽声每一下都敲打在吕古良心头，大手将妻子的头温柔的按在怀中：“是我对不住你……”

        女人哭的更加伤心，哭声里有失而复得的高兴，更多的是无尽的委屈，一边抽咽一边断断续续道：“古良……受再多的苦……都不算苦……只有……你的决绝无情……最伤人……”

        吕古良听到决绝无情四个字后明显僵了一下，痛苦道：“你收拾一下，我让人在东城给你收拾了一套干净的房子，等下就派人送你过去！”

        女人猛的挣脱怀抱，难以置信的看着吕古良尖叫道：“你到底还是要送我去重辐射区了！你知道我怕黑……你知道我一个人晚上不敢待在房子里……那里面都快人吃人了……古良……”

        吕古良想要帮她擦掉眼泪却被躲开了，低下头不敢看她：“以后不会的，我会派人照看你的，食物也会分发给重辐射患者，你要知道，就是为了你我才做的这个决定，我还会常去看你的。”

        女人感受到他话里的不容抗拒，擦去眼泪慢慢戴好面纱，起身去收拾东西，只留下凄凉的背影。

        吕古良见她不停的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叠好，不过收拾都是他的衣服，刚想提醒她就听她语无伦次道：“你的内外衣分开放……你的厚外套，放这边吧……袜子我放在这个抽屉里……哦……对了，你等下用净水冲个澡，你抱过我的嘛，衣服也要换掉……”

        吕古良怕她再说下去会忍不住留下她，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对外面喊道：“小严，现在就送你大嫂过去，她的东西你等下再跑一趟！”

        女人终于停止叠衣服了，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渗进面纱中，身子一软坐在地上背对吕古良，肩头不断抖动……

        随着卫兵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只听他抢着道：“抓住敌人和叛徒了，唐队长正在押往这边的路上。”

        吕古良的目光从妻子背影移开，大喜道：“查禄也抓住了？敌人有多少？我方的伤亡情况呢？”

        那人回道：“敌人就一个女人，伤亡嘛……蒋柏……蒋柏死了，其他的伤亡情况暂且不明，不过已经派人去江堤那边统计了。”

        “什么？蒋柏死了？”吕古良瞪大双眼，随即恨恨道：“查禄这个老王八，我一定要将你一刀刀割死才解恨！”

        女人忽然慢慢的爬起来对吕古良跪下，抽泣道：“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可以对我冷漠无情但是请放过查老，如果不是他我们早饿死了，他在自己都填不饱肚子的时候还把食物分给我们，你就不能放他这一次吗？”

        吕古良半天没说话，以往这种事情他都是信奉现实第一利益至上，只有实行铁腕手段才能让这帮打砸烧抢的难民服服帖帖的听命行事，现在安定的艾江县正是得益于此，如果放了查禄那他以后如何服众？转念一想妻子说的也是实情，如果真的杀了查禄那自己的良心能安吗？

        女人还在喃喃道：“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吕古良挥手让卫兵把她带走，女人也不挣扎反抗，只是临出门时深深的看了吕古良一眼，发现他只是皱眉思索查禄的事情，就连看她一眼都没有，绝望的转身离开。

        矿洞大厅里聚集了几十号人，他们全是闻讯赶来的卫兵，被五花大绑的查老头跪在地上，林小萱躺在他身边死气渐重，蒋柏的尸体则摆在另一边。

        吴一明站在唐成志身边扫视四周，眼瞅着周围都是敌人手心直冒汗，紧张的取下连弩，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想简单了。

        唐成志一直在观察吴一明，见他脸上有明显的不安也有些懵了，在地下洞穴中吴一明乘‘龙’归来的画面给他留下太深刻的映像，只觉得他既然要来那肯定有神鬼莫测的解决办法，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想多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查禄和短发女子身上悄悄溜了出去。

        吴一明越等越心焦，吕古良一直没有现身，只看到他妻子被带走了，张震那边随时都会包抄回来，到时候他的处境就更难了，不止这些，林小萱的呼吸变微弱了许多，如果再拖下去只怕林光济也救不了她。

        正转着念头就见吕古良带着两个卫兵从石室走出来，急忙握紧连弩，一旦他敢靠近就第一时间挟持他，这样才能赢得救命的一丝机会，至于他之后如何脱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吕古良看到蒋柏的尸体后神色间有明显的痛惜，招呼手下道：“把蒋柏带出去埋了吧，挑个好点的位置，就埋在石柱下面吧！可怜他的亲人也都死光了，我就是想补偿他也没有办法……算了，把那些光秃秃的树伐几棵做口棺材吧。”

        说到这里突然问查禄：“什么木材做棺材好？”

        查禄愣了一下，想到蒋柏是被他打死的心里愧疚，艰难道：“当然是楠木为佳，这在古代都是贵族用的，可惜咱们这里没这种树不然给蒋柏做一套倒是不错……唉……后山的鹿跃崖有一片柏树林长了好些年头了，就打一口柏木棺材吧，耐潮耐腐。”

        吕古良随手点了几个护卫让他们去办，几个手下应声而出抬着蒋柏走了。

        吕古良打量了出气多进气少的林小萱几眼就不再关注，远远的坐下后盯着惨不忍睹的查禄，见查禄也在看自己，挥手对卫兵冷冷道：“把他带过来！”

        吴一明见他根本就不靠近，心里着急，果然算盘打的再响也有算不到的时候，这下事情难办了。

        两个卫兵将查老头架起来拖到前面，查老头跪着看向吕古良，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吴一明这会已经被他抛到脑后了，想要在这里挟持吕古良简直是做梦，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开口道：“老朽此来就是见你一面，既然已经见到了就请给个痛快吧。”

        吕古良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抽出猎刀高高举起，没有一丝迟疑的挥刀向下砍去。

        查老头认命的闭上眼睛，吴一明急忙举起连弩，就在将要发射的瞬间才发现吕古良只是砍断了绳子，而查老头毫发无伤，偷眼看四周发现所有人都被吕古良所吸引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悄悄的把连弩缩回去。

        查老头并没有等到那一刀，只感觉到身上一松，睁开眼诧异的看向吕古良，不知道他此举是何用意。

        吕古良将他扶起，声音低沉道：“你赠饭赠药之恩永不敢忘，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我吕古良也是重情义的人，你落在敌人手里是我大意造成的，知道你带敌人钻下水道都是被逼迫的，暂且留你一命，先罚你给蒋柏做口好棺材，后面的等我想出来再说！”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查老头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过自己了，不过却又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见吕古良虽然对别人狠辣，但对自己却颇念旧情，感动的一句话也出不出来，恨不能现在就扛着斧子去砍树，完全忘记吕古良派张震杀他的事情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吴一明呆立当场，清楚他身份的除了唐成志就数查老了，结果如此轻易的就被吕古良给收服了，只要查老随手一指自己再多十条命也无济于事……转脸去看身边的唐成志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悲切的认识到只能靠自己，抓紧时间小心翼翼的朝吕古良接近……

        此时，名叫小严的护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大嫂……从山上跳下去了……都怪我没有照看好……求首领饶命……求首领饶命……”

        吕古良瞬间神色萧索，整个艾江县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人就这么扔下他走了，不是已经说好会提供食物并常去看她的吗，怎么会……唉，死了也好，不用再受折磨……

        之前防护墙警戒的小头目这时也跑进来大声道：“禀报首领，张震说敌人还在下水道中，查禄叛变杀死了张震，请您务必小心提防，他现在去江堤拦截了！”

        刚和吕古良拉近一段距离的吴一明脑中一懵，这下是彻底没希望了，以他目前的距离就算射杀吕古良也会被乱枪打死的。

        吕古良闻言脸色突然变冷，用拐杖将查禄推开和他保持距离，抽出猎刀狠狠的瞪着他道：“你居然骗我？”

        查禄也懵了，上一秒还在天上这一秒就再次跌回地下，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下意识朝后看去，搜寻一番后目光最后落在吴一明身上，吕古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已经离他不远的身影，一眼就看见他手里的连弩，绷紧身子朝后缩去，大厅里的众人也察觉到异样了，有的抬枪瞄准查禄，有的则瞄准吴一明。

        就在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时候，艾江县的另一边，唐成志鬼鬼祟祟的溜进电影院，找到神情木然的刘文康着急道：“想办法救救吴大叔吧，他被困在矿洞大厅里了！”

        刘文康回头疑惑道：“哪个吴大叔？”

        唐成志急的一边比划一边描述道：“还能是哪个？就是地下洞穴救火的那个，连‘龙’都不伤他的那个。”

        刘文康惊叫道：“怎么可能？”随即反应过来，难道那两个刽子手说漏了？这小子肯定是来诈自己的，想到这里摇头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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