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浪猫

“咪咪～过来～”

        乔无楚蹲在单元门口堆着雪的小花坛边，低头看着挤在花坛间缝隙中的小团子。

        一双圆眼反射着幽异的蓝绿色光。

        那是只两个月的流浪猫，冬天了，猫妈妈被捉去绝育，现在还没回来，小奶猫被它藏起来，昨天下了一场大雪，眼下只活了这一只，乔无楚看着不忍心，在外面宠物店买了一袋羊奶粉，想着救一救。

        羊奶粉她已经兑好了水，用一个小纸杯放在了缝隙前。

        “咪咪，来呀。”

        小猫就躲在缝隙深处，人够不着的位置。

        乔无楚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23：55。

        网上建议，夜晚环境安静一些，这时候出来找猫会比较容易接近。

        冷风刮过，那一杯羊奶粉冒着温热的水汽，是唯一的热源。

        但小猫并没有过来，它只警惕盯住乔无楚，在寒冷的冬夜瑟瑟发抖。

        小猫很警惕。乔无楚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了一袋木天蓼，这是宠物店的店员给她推荐的，说是可以勾引小猫，比猫薄荷更好用，而且耐用，三五年都用不完。

        她把袋子拆开，里面是五根小木棍，像是某种树枝，上面还有树皮。她嗅了嗅，只是一股草木气息。

        有用吗？

        她从五根小木棍中取了一根出来，往缝隙中伸了伸：“咪咪～”

        小猫叫了一声。

        声音细弱，有些隐隐尖锐。

        它看着那根小木棍。乔无楚把小木棍晃了晃，它的脑袋也跟着晃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紧跟着。

        有用！效果显著。

        乔无楚用店员教的方法，快速晃动手上的东西，勾引着小猫天生的捕猎本能。

        小猫低了低身子，仰着脑袋紧盯着木天蓼，猫屁股摇了摇，下一秒，唰！便直朝着那晃动的小棍扑了上来。

        乔无楚眼疾手快，一下摁住了奶猫脖颈：“你别挠我，我先带你回家。”

        外面实在太冷了，天气预报显示会降低到零下7c，先带回家去，之后找人收养它，毕竟她现在刚毕业工作，特别忙，也没什么积蓄，承担不起一只猫咪。不过承担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现在带回去，至少先熬过这个晚上。

        乔无楚拎着小猫后脖颈，把它提溜了起来。

        她把手上的木天蓼一把塞进棉服口袋，空出手来端起了那小杯羊奶粉，打算连猫带奶一起领回家。

        走到路灯下，乔无楚才算把奶猫看了个全。

        这是一只橘色的田园猫，或许是离开母亲太久，它很瘦弱，如果不是乔无楚目睹过流浪猫妈妈的生产时间，也不会知道这猫竟然已经满两个月了，它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没怎么发育好，但耳朵却是极大的圆圆两朵，显得和身体不配套。

        它还在发着抖，虽然被扼住了命运后脖颈，但依旧不安分，张开尖爪，凌空踏着四肢挣扎，但动作极其微弱，可见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它也没什么力气。

        乔无楚威胁：“你可别乱动，你要是挠着我，我就把你丢了可知道？”

        猫咪明显不知道，还在试图挣扎。

        “咱们都是文明时代的文明人文明猫，要讲文明的，不能动手动脚。”

        乔无楚说服着猫咪，继续往前走。

        大晚上的，气氛还是有些瘆人。乔无楚加快脚步走过路灯，快步走到单元小门前，侧身用手肘顶开了单元小门。

        乔无楚的动作顿了顿，怎么感觉，门沉重了很多？乔无楚心中忽然涌出隐隐不详。

        这样的不详来得毫无缘由，乔无楚透过单元铁栏门往里面看去，墙上斜悬着一面暗红色挂钟。

        这钟，之前也是红色的吗？

        12：00。

        秒针没走。坏了？

        “喵！”手上一直安静的瘦弱幼猫叫出了一声，声音尖锐，仿佛被扼住了脖颈，带着不安和焦躁。

        乔无楚皱着眉，想赶紧回家。

        她手肘用力，彻底推开了门。

        在那一瞬间，门发出了变调的沉闷声，竟像是从某种遥远空间降落的声音，乔无楚忽然毛骨悚然，脚步都停住了。

        “欢迎步入文明恐怖空间。”

        一个女人的声音优雅带着笑意，仿佛热情：“这里欢迎文明人，我们从不动手动脚。”

        “……”小区单元楼入口这是置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业主欢迎词吗？

        乔无楚眉头皱得更深了，没动。手上的猫咪却还在不安地加大挣扎，连续发出尖锐的叫声。

        正对着乔无楚的暗红色挂钟忽然裂开了个口子，像是张着嘴，正在大笑：“你愿意和我们携手共建文明社会吗？”

        乔无楚：？？？

        她看到了什么？

        挂钟，张嘴说话？

        这诡异的一幕是真实的吗？是幻觉吗？

        忽然，墙上挂的一张宣传海报也裂开了，那是一张宣传高空抛物违法犯罪的海报，上面有一个红色惊叹号。

        现在那个惊叹号裂开了，像是长了一张嘴：“你愿意和我们携手共建文明社会吗？”

        紧接着，电梯门有节奏地张张合合，也发出女人的声音：“你愿意和我们携手共建文明社会吗？”

        乔无楚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

        挂钟、海报、电梯……甚至是柱子地面墙面都错落着裂开了无数口子，像是无数张咧开的嘴，露出猩红的内里，声音笑意越发亢奋：“你愿意和我们携手共建文明社会吗？”

        乔无楚觉得自己也裂开了。

        超自然生物入侵？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她不管会不会被抓伤，把小猫塞进了臂弯夹着，那杯子羊奶顺手放在门边的台子上，空出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报警！她要报警！

        乔无楚始终没迈步，屋内的成千上万张嘴开始蠕动，语速加快：“你愿意和我们携手共建和谐社会吗？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一声紧过一声，叠在一起无限回响。像是无数的苍蝇嗡嗡乱叫。

        亢奋扭曲，紧紧催促。

        乔无楚耳膜发疼，头皮发麻，不敢抬头看，她抖着手掏出的手机解开锁屏，拨出110，一气呵成，最后点向了绿色拨号键。

        可就在她点下去的前一刻，绿色拨号标志忽然变成了两个字：愿意。

        你愿意和我们携手共建文明社会吗？

        ——愿意。

        手机屏幕上浮现出两个大大的字——“愿意”。

        完了。

        乔无楚瞳孔放大，她点了愿意？

        她被算计了。

        房子里的那些嘴全都缓了下来，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仿佛是某种阴谋得逞的得意。

        狡诈而又虚伪，还透着满满恶意。

        一阵笑声过后，所有的嘴都合上了，只剩下墙上的挂钟，钟面裂开的嘴露出笑容：“进来吧，我亲爱的文明人。”

        可能是得偿所愿，声音不再扭曲，恢复了优雅，端庄动听。

        乔无楚转头往身后望去，她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就像是被浓雾吞噬，全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虚无。

        乔无楚没动，挂钟却也不在意：“对于外来者，文明城市一向欢迎。可如果违背了文明法规，外来者也会被清洗。你，是一位友善的文明人吗？请接受来自市民的考察——《文明城市是我家，市容市貌靠大家》。”

        “最后，感谢每一个文明人为建设文明社会添砖加瓦。城市爱你们。”

        优雅的女声散去，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挂钟裂开的口子合上了，楼道的灯亮着，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乔无楚又转头朝着身后望去，身后的景致都恢复了原样，绿色花坛、葱郁的大树、老旧的小区健身器材、鹅卵石小路、小水池……连月亮都亮堂堂地悬在空中。

        一切都是乔无楚熟悉的环境。

        幻觉消退了？可还没来放松，乔无楚又心里一紧。不对。

        ……积雪呢？

        连着下了两天的雪，早就堆得很厚了。

        可现在的小区分明就是春夏的模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袭来，乔无楚没敢再踏进小区单元的大门，她看了看门边竖着的旧衣物回收箱，躲在了旁边，先缩了起来。

        旧衣物回收的绿色铁皮箱子十分高大，和墙壁之前形成了一个暗色的三角区域，乔无楚藏匿在里面，稍稍心安。

        乔无楚看向手机，屏幕上不是熟悉的锁屏，而是一句话：外来者，准备接受市民的考察吧！

        屏幕下方出现了菜单栏，分别写着：

        工具栏/我的档案/家族档案/帮助

        乔无楚怔愣半晌，才咬了咬牙，挨个儿点开看了看。

        /我的档案/

        【姓名：乔无楚】

        【基本属性】

        生命值：50/50

        （真好奇，人类脆弱的生命，能经历多少摧残？）

        精神值：45/50

        （你不会愿意让精神值降到0，那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饱食值：48/50

        （你现在还很饱，但人总会饿的，不是吗？）

        武力值：1

        （过于弱小，谨慎生存。）

        【文明建设属性】

        文明货币：0

        （贫穷，连最简单的番茄炒蛋都买不起。）

        文明绩点：0/1000

        （退休遥遥无期，继续努力创造文明kpi吧。）

        文明成就：无

        （对文明毫无建树，无人知晓的你。）

        每一项数据后面都有相应的小字备注，能帮助理解数值的含义。

        乔无楚的眼神当即被“退休”两个字吸引住，这是什么意思？绩点满1000，就能离开吗？

        /家族档案/

        您还没有家族呢。早日成家，是每个文明市民应尽的义务。

        /帮助/

        【市民服务热线：111111】

        /工具栏/

        工具栏是一排方的空格子，一共6个，里面现在已经有了一样东西。

        一样乔无楚很眼熟的东西——一袋木天蓼。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木天蓼不见了。

        点上去出现了一排描述的小字——【干巴树枝。野蛮人用来充饥的食物，文明时代狗都不吃。或许可以用来生火？】

        乔无楚尝试着把手边门台上放着羊奶端上，放到手机工具栏前，白光一闪，手上的那杯羊奶不见了，工具栏上多了个一样的图标。

        【一杯美味的羊奶。】

        看来工具栏可以收纳身上的物品，但只有6个格子，只能放6种物品，需要合理利用。

        “有人吗？集合了！”

        一声吆喝从对面响起，乔无楚被惊吓般猛地抬头看去。

        一个光头年轻男人站在健身器材的位置，他高高地踩在花坛上，昂着脖子朝着四方吆喝：“这是合作副本，都出来了，早完事儿，早点回生活区。”

        这是真实的人吗？

        乔无楚没动，缩在角落抱着猫，依旧暗中观察。

        但有人已经朝着光头男人跑过去了，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他还穿着睡衣，走到光头男人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是谁，你是在恶作剧吗？”

        “我要回家，让我回家！不然我报警抓你！”

        眼镜小伙愤然，语无伦次：“你，我，我真的会报警！让我回家！”

        “又是新人。”光头男人甩开他的手，皱起了眉头：“我他妈还想回家呢。不愧是新人，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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