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许栀也不晓得为什么决定去，或许是害怕自己沉溺在失落情绪里，大概忙起来就好了。

        早起后，第一件事就是点开聊天框把四个月的租金给陈让转过去，一共两万。

        故意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回复，许栀心里的希望小火苗渐渐熄灭，心情很差地按灭手机。

        下楼招了辆出租车回家，家里只有许妈和大姨在，大舅和舅妈带两个小弟去医院了，家里留两个人准备午饭。

        许栀好多天没回来，也体会到了哪好都不如家好的心情。

        大姨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一根葱，见许栀回来眼神一亮。

        许栀赶紧打招呼，“大姨好，我回来了。”

        “唉，小栀今天休息啊？”

        许栀垂手答复：“嗯，我回来拿几件长袖，这几天气温下降了。”

        大姨笑弯了眼，“正好，你大舅舅他们马上回来了，一起吃饭。”

        刚好赶上，她只能笑着说好。

        换了身家居服，许栀去把桌子摆好，因为家里人多，厨房搁不下，所以在客厅放了一个大圆桌。

        她刚摆完凳子，许妈就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她在客厅，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栀接过菜摆在桌子中间，“刚才，你在做饭，抽油烟机声音太大你没听到。”

        许妈‘哦’了一声，也不追问，继续去端菜。

        全都摆好后，大姨热情地拉着她手坐下，许栀赶紧对许妈发送求救信号，许妈故意没看到，扭着身子去窗边，叨咕这帮人怎么还没回来。

        许栀开启防御模式。

        “小栀啊，工作累不累？”大姨的手干燥温热，语气也很温柔，许栀忽略和她只见过几次的陌生感，笑着说：“还好，不累。”

        “哪有不累的，你看你这黑眼圈。”

        说完还啧啧两声，布满皱纹的眼睛在许栀脸上巡视。

        她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语气干巴巴地瞎掰，“这几天加班来着，不过还好。”

        “还是身体重要。”大姨笑着叮嘱，手掌有规律地拍着她，有几秒钟的静谧，许栀莫名有种危机感。

        果然，大姨皱纹加深，笑着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啊？”她怔住，刚想说连男朋友都没有呢，就感觉到许妈飞来的眼刀，赶紧话锋一转，“还…还早。”

        许妈在旁边坐下，笑着说：“小栀还年轻呢，不急。”

        大姨说也对，转身又叮嘱：“不过年轻人身体好，早点生孩子恢复得快。”

        ……

        许栀无言，这都哪跟哪。

        好在许妈替她挡了一下，“哎哟，都什么时代了，你还以为像咱们年轻那会儿呢。”

        大姨讪笑点头，叹了口气，说：“也是。”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许栀赶紧起身去开门，弯腰把拖鞋依次摆好。

        大舅舅瘦了点，见她时眼神一亮，许栀赶紧打招呼，“大舅，舅妈，大弟，小弟，快进屋，马上吃饭了。”

        说完赶紧站在一边呈又礼貌的迎客状。

        四人陆续进来，大舅舅换好拖鞋才说：“你今天休息？”

        “是，回来拿几件衣服。”

        她接过舅妈手里的药，跟着后面的小弟，最后一个落座。

        好多人，还一起吃饭。

        她有些不习惯。

        所以拘谨地只夹面前那道凉菜，虽然故意降低存在感，但聊天话题还是绕在她身上。

        大舅舅咂了一口酒，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小栀挑个时间把男朋友带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许栀想到那个许妈顺口胡说出来的男朋友，眼神含着怨念地看了眼许妈。

        许妈转身添了半碗饭，低头，筷子忙活得飞起。

        这是指不上了。

        她放下筷子，面带惋惜地说：“他最近不在，被派去欧洲了。”

        众人神色各异，一直沉默的小弟忽然却抬头，眼里带着兴奋，“哇，欧洲！什么时候去的？”

        许栀面不改色，“上个月。”

        小弟有些疑惑，歪头想了想，有些怀疑地说：“你记错了吧，我们来那天晚上，还看到你和男朋友在门口呢。”

        ……

        众人表情风云变幻，许栀深呼吸，盯着旁边没长心的白目男孩，表情淡定，“没有，你看错了。”

        吃过饭，许妈推着她去卧室，试探地问：“你谈恋爱了？”

        许栀正从衣柜拿衣服，奇怪地看她一眼，“没有，他应该近视加重认错人了。”

        许妈才不信，“妈不是保守的人，有什么秘密就和妈妈直说呗。”说完堆出一脸慈爱的笑，冲她眨巴眨巴眼。

        唉。

        许栀不想提这件事，因为一下子会想到那晚的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惊慌失措小鹿乱撞。

        结果呢，陈让只当她是房东。

        啊！简直…恨不得马上删除这段记忆。

        “真没有。”她把灰色长袖塞进包里，转身问：“妈，你看见我云台没。”

        许妈见没有希望套出话，失望地四下打量，“啥叫云台。”

        许栀冲她比画形状，“就是让手机拍出画面很稳的工具，一个黑色盒子，不大，我记得我就放抽屉里了。”

        “你用这东西干吗。”许妈也帮忙找，心理疑惑，她这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还爱上摄影了。

        许栀弯腰找抽屉夹层，有些烦躁，“陈凌新剧不是开机了嘛，我要去拍点视频。”

        许妈：……

        她盯了她好半天，才确定她并没有说谎，还沉迷追星呢，这哪是恋爱的样子。

        叹气又摇头，甩下一句，“不知道，你自己找。”

        回酒店时已经下午，她放下包就去开电脑。

        话痨小妖今天出奇地安静，她疑惑，点开聊天框打字。

        【许同学】：一切准备就绪。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她索性去洗了个澡，又下楼吃了饭。

        回来时企鹅跳动，她赶紧点开。

        【小妖】：前一周都是大夜戏，辛苦你了。

        【许同学】：行，我刚好睡不着。

        【小妖】：还有，这个是陈凌经纪人，只要看到他，说明陈凌也在。

        许栀点开她发来的图片，一张精修男人照，很瘦，单眼wink勾唇笑，很自恋的样子。

        啧，不是她喜欢的长相。

        她喜欢那种一看就很有气质的男人，微微有点胡茬，身材好有腹肌，不能太娘，也不能太吵…直到她意识到脑海里呈现的图像是陈让时，才狠狠拍了下脑袋。

        不能沉湎过去，要展望未来！

        她撇掉胡思乱想，坚定地打字。

        【许同学】：收到！已经刻在骨子里。

        【小妖】：别，没有必要哈，浅浅记住就好，他贼烦人。

        【许同学】：经纪人在粉丝眼里有不烦人的吗？

        【小妖】：没有，都是压榨哥哥的丑陋资本家。

        【许同学】：哈哈没错！

        又东扯西扯了几句，才关上电脑。

        她准备今晚就去，所以把白天从家里拿的衣服掏出来，换上一身长衣长裤，她对镜端详，是久违的熟悉感。

        遇到陈让之前，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装扮。现在他走了，她又恢复原样。

        本来打算戴帽子，但一想到这几天都是晚上，戴上只会更引人关注，索性放到一边，只拿几个口罩。

        检查要带的充电设备，相机，手机，和替换的镜头，没有遗漏后，才拉上拉链，单肩背起。

        临走时又看了眼镜子。

        灰色长衣长裤，脸上扣着巨大的口罩，加上身上背的黑色基础款运动包，仔细端详，还真挺像潜伏在剧组外等偶像的粉丝。

        下楼时太阳还没落，橙红色的暖光洒在即将入夜的城市，几只白鸽从楼宇间穿行，偶尔发出几声被喧嚣盖住的咕咕声。

        许栀还没等感慨，门口的保安就贴心地帮她拉开出租车门，她赶紧钻进去，从口罩缝隙里传出一句小声的‘谢谢’。

        汽车驶进虞山影视城，明显感觉道路逐渐拥堵。

        这里常年有剧组驻扎，所以周边的商业也被带起来，主要是餐饮和住宿行业，街边豪车保姆车排成长龙，又往前挪了一百米左右，前方就堵得看不到头。

        司机‘啪’地按下计价器，略带抱歉地用北方口音说：“妹儿啊，要不你看看就在这下吧，再往前走我就堵里边儿回不去了。”

        许栀赶紧说好，看了眼计价器上显示的二十元，扫码付款。

        车停在路边，她脚刚沾地，出租车就急忙插了个空转向。许栀有点迷茫，拿出手机点开地图，确定这里的方位。

        距离小妖标注的《许你情深似海》剧组只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大概要走十几分钟，她松了口气，用手扇风，缓解初来乍到陌生地方的紧张感。

        街边的生煎包小店，陈让和林达内坐在靠窗位置，正是晚餐时间，门口有十几号人等位，让本就不大的小店更显狭窄。

        林达内吃了一口生煎，扶着黑框眼镜做作地翻了个白眼，“这帮粉丝真吵，我从坐这就一直听她们叽叽喳喳个不停。”

        陈让没说话，夹了个生煎囫囵个塞进嘴里。

        也不知是不是林达内的错觉，这两天的陈让似乎心情很差，虽说剧组阴间作息睡不好，但这是他时隔两年首度开工，应该是疲惫中带着干劲才对。

        哪像现在，比之前辗转搬家时脸还黑，像腿上被绑了石头给他沉到海沟里了似的。

        所以，他故意调节气氛的吐槽也被晾在半空，不尴不尬地靠时间流逝消散。

        太阳落山，天黑只需一眨眼，不知什么时候，街上的路灯全亮了，小店也迎来用餐高峰，等位的顾客从门口一直排到他们吃饭的窗外。

        林达内烦躁地戴上口罩，陈让则放下筷子，见他吃完，林达内打了个响指，喊结账。

        陈让靠在椅背，平静地看窗外的人群，却忽然定住，盯着在人行道举着手机走路的背影。

        是个女孩，身形纤细，长衣长裤，背着个丑丑的包，时不时探头看路牌，再对照手机屏幕，脚步虽犹豫却没停下。

        很像她，但应该不是她。

        他收回目光，低头按亮手机，置顶聊天框已经点开无数次，最下面是转账待取，他盯着那串数字，忽地感觉心脏刺痛。

        冲动只是一时，再细想只剩后悔，就如那天提出无理的租赁要求，她虽然在生他的气，却保证不会毁约。

        也坚定地守护了自己说的话。

        哪像他，最近行事全无章法，就连最后的见面也留下了说话不算话的无赖形象。

        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面对她时，勇气四散，他开始挑剔自己。即将而立的年纪，竟然只有能帮她剪头发这一个优点。

        林达内付完款，莫名其妙地看陈让盯着手机发呆，他凑过去，看到一笔转账待取，赶紧说：“快领了，正好最近穷得慌。”

        陈让按灭手机，没听到似的把手机揣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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