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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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照例送到云龙坡下边，江湍便停了车。
“上得去吗？”江湍抬手，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我要买菜给我弟做饭，一会去晚了那个老板又卖给别人了。”
“好吧，你先去买菜。”
说到吃饭，夏放缓才觉得自己已饥肠辘辘多时。
在麦当劳里她根本就没吃多少，刚拿起两个鸡块方玉冰便出现，害得她学没学好，吃也没吃好。
刚好，昨天和付裕吵架了，她还懒得回去吃饭。
那要不。
嘶。
秉持着想到哪做到哪的品格，夏放缓像个老学究一样把手背在身后，悄悄地也钻进小卖部里。
小卖部这个点的生意还可以，不过买菜的人并不多，那些发蔫的白菜叶，泡得出水的黄豆芽静静地躺在货架上，几乎没人会买。
也不知道，江湍所说的卖给别人是卖给谁呢？
江湍在最里边买酱油，透过橱柜上售卖的红色塑料镜上看见她的脸，随即转身。
夏放缓一个刹车，伫在他门口。
她率先发问：“你不打算邀请我吗？”
“？”
江湍说：“你在同学家吃饭，你妈妈不会担心么？”
“她不在家，我回去也是吃泡面。”
“……我家很破。”
“谁知道破不破，要看了才知道好吧。”
“……我做饭很难吃的。”
“没事，你这么完美不管做什么我肯定都吃得下呀。”
“……吃得很普通，没什么肉。”
“没事，我也不爱吃肉。”夏放缓故意卖惨，“好同桌，你总不忍心看着我受着这么大这么大的伤还让我吃泡面吧？”
“……你在外面等着。”
“遵命。”
夏放缓像模像样地比了个敬礼，一溜烟地又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这么会来事。
跟阵风似的，说来便轰轰烈烈的来，说走，也非要再让心上留下点印迹，搅得人心神不宁。
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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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夏放缓闲着无聊掏出随身携带却常年不翻，被压得破破烂烂的小绿本开始背单词。
背书背单词这事对于夏放缓来说是件很煎熬的事儿，记性不好是一回事，不愿意又是一回事。
英语老师总是强调什么“艾斯浩宾遗忘曲线”，“单词量”就是“阅读量”，可夏放缓每次考试都能摸着上下文的含义猜出这个生词什么意思所以一直不爱背。
夏天明也因为这事头疼过不少次。
可江湍好像就很喜欢做她不喜欢的。
倚靠在栏杆上，昏暗的灯光从头顶降落，她把小本本抬高点，避免低下头去遮住光什么也看不见。对着单词，无声地念着他们的发音。
她不喜欢背单词的时候出声。
许久，某鱼也不见出来。
距离云龙坡不远处有个美食城，卖的都是各地特色美食，最多的当然还是本帮菜和川菜。油辣椒的香味顺着柔和的风拂来，似乎还夹杂着毛肚，牛蛙，黄喉被牛油火锅涮过后的滋味，灌进堵堵的鼻腔里，夏放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个推着蓝色棚子小推车的阿姨走了过来。
小推车里还炸着剩余的土豆和虾丸，只是火开得似乎并不是很大，暗黄的油只在轻微地跳动，以证明他们的死活，可炸物的香味还是止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炸锅边缘有几条宽宽肥肥的大鱿鱼和一盆的淀粉，摆放极度整齐。
夏放缓舔了舔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轰炸大鱿鱼的模样。
“阿姨，等等。”夏放缓追了上去，“要串虾丸和轰炸大鱿鱼。”
想到还要买给江知流，夏放缓又补了句，“一串虾丸，两串轰炸大鱿鱼。”
阿姨踩着黑白女工鞋，干脆别下推车的刹车，停在路边，洗了洗手开始给她裹鱿鱼。
她的指甲上，赫然涂满不符的艳红甲油，妖娆的手指如致命的蝴蝶，翩然翻飞。
风吹开挡在阿姨面前的长发，夏放缓这才认出着好像是那天那个半老徐娘。
她家估计也在这附近吧。
油炸食品做得很快，尤其鱼丸还是之前炸过的，开大火热一热就能继续吃。
徐娘采了点卷纸，裹住签子的下半截，撒上点红油辣椒后便递给她。
夏放缓咬住表皮被炸得金黄酥透的虾丸，忍着烫吞了下去，虾丸顺着食道一路跌落，她觉得自己的消化道暖暖的，虾丸还能在里边下油锅。
有一分热发一分热，有一分光发一分光。
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递了张五十给她，徐娘却并没有接。
徐娘妩媚，缓慢的眨眼，似是在审视一只可爱又美味的猎物。
“小妹妹，有烟吗？”
“咳咳咳咳咳咳……”
兴许是被刚才的虾丸烫到喉咙，夏放缓咳得眼都红了，她拍着胸口，逼仄调侃，“您看我像抽烟的人吗？”
徐娘眯起漂亮的桃花眼，“非常像。”
她低下头，感觉好笑。
夏放缓掏出包烟递给徐娘，“不用找了。”
“谢谢。”徐娘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爽利点燃。
吃完虾丸，徐娘也走了。
夏放缓等得不耐烦，把签子扔进垃圾桶折返回去。
某鱼倒是正巧拨开五彩的珠帘出来。
“你终于出来了。”夏放缓被辣椒辣得有点大舌头，“我，我正要进去找你呢。”
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要吃点吗？”
江湍推来自行车，顺道瞥了眼夏放缓手里的这玩意。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好叭，一会再吃。”生怕被他拒绝，夏放缓立刻出声，“我懂你。”
“……”
懂个大西瓜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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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他们遇见何不凡。
何不凡只穿了个白色的小汗衫，佝偻着背，一边嚼着冰棍一边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他是李星辉的死党外加特别“鉴黄师”，对于看过的片子几乎过目不忘，连交战双方时长多少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虽然看上去有点猥琐，但确实是他们尖子生荟萃班级里数学成绩最突出的那个。
本来高一的时候还没看出何不凡数学到底如何，结果到了高一下一分班，何不凡的数学的成绩就跟开挂似的哗哗地往上飙。
就连何不凡初中学历的老爸也很迷惑他成绩怎么会突然起来了。
何不凡见着这俩完全不搭调的人此刻居然“甜甜蜜蜜”并肩走在一块，不由大“跌”眼镜，抬起肥胖的手指摁住鼻托，往上顶了顶。
“你俩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呢，何不凡。”夏放缓熟络地打起招呼，“你家住这儿？”
江湍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夏放缓，又看了看何不凡。
夏放缓懂他的意思，直接大声道：“何不凡。”
“哦。”
“我操不是吧，我们可爱的物理课代表，你背书背得这么快怎么就记不得我的名字。”何不凡抱怨，“我上次周考只比你低5分诶！”
江湍声色泰然，“嗯，不好意思。”
“何很烦同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放缓一瞬爆笑出来。
这歉道的。
她这下都不知道谁才是受害者了哈哈哈。
何不凡也大度，没怎么计较这件小事，拽着俩人聊了两句就不了了之。
“刚我在三中那儿遇着了方玉冰，还以为你俩又挨在一块玩了。”何不凡叹了口气，“方玉冰那丫头看直播看得都魔怔了，我劝你少和她来往。”
夏放缓挑了挑眉，“怎么个魔怔法？”
“嗐，打赏呗。”何不凡鸡贼地往四周扫了扫，生怕有人听见，用一种细如蚊呐的音调小声到，“听说啊，我是听说啊，要是假的我可不负责。”
“得了得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行吧。”
何不凡咳了咳，“我听说方玉冰给熊嘴上的一个女主播打赏，还偷偷用他爸的副卡打赏了好几万，他爸前段时间去追偿死活没追到，还被那个女主播骂疯子呢。”
“女主播？”方玉冰什么时候还有了这癖好，以前不都是大饼哥哥长大饼哥哥短的吗，“她打赏女主播干嘛？”
“嗐，谁知道。”何不凡两手一摊，“这事可千万别说是我说出去的啊。”
“嗯。”夏放缓点了点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莱东市天赐高中高二一班的数学课代表上第三次周考只比江湍低5分的说的。”
“……我去你丫的。”
两人开着不轻不重的玩笑，末了，何不凡还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夏放缓当作玩笑，也推了回去。
全然没发现那处异色。
傍晚的天暗沉下来，莹白的星星藏在树荫里，透过细密的罅隙，她莫名能看见残夏的鸣蝉和荡漾微波的秋水。
淡黄的银杏叶零落而下，像小巷里随处可见的败犬逃出狭窄的空气，又消失不见。
江湍踩在落叶上，像掐烟似的奋力摁灭。
他看上去心事重重。
送走那尊活佛，二人沉默着走了许久。
江湍走得快，远远地就走到距离她五米的地方，见她没跟上来，又故意放慢保持同步。
半天，某鱼才道：“诶，夏放缓。”
“干嘛？”夏放缓扭头过来，长长的马尾狠戾地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手指插进发隙，有点不悦地把刘海摔到颈后。
“你和何不凡。”江湍的喉结轻微滑动，“关系还挺好。”
夏放缓不否认，实事求是的：“嗯，还可以。”
“他以前是我小学同学。”夏放缓往嘴里丢了颗草莓味的大大泡泡糖，吹起很符合品牌名的泡泡。
泡泡破裂，变成一滩死布耷在下唇。
她伸出软软的香舌，卷了回去。
江湍盯着她。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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