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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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星宫八卦圈更新了一个爆炸性消息——掌门现在唯一的徒弟,叶若风,是个女弟子。
这消息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玉阙峰年轻弟子中间引发了五花八门、添油加醋的讨论。
其一,叶若风艳压群芳,比瞻月峰所有师姐师妹都好看,甚至比辛荷师叔也好看。
其二,比武大会上裴隐不该帮叶若风演戏,要是她当时输了比试,就会转学到玉阙峰,他们就有了天下最好看的师妹。
其三,唐元收到了叶若风的礼物,这不公平,他们也想收到礼物。
其四,这件事最大的赢家,就是裴隐。难怪叶若风一直叫他“阿隐师兄”,他也从来不纠正;难怪叶若风不论提什么要求,他都有求必应;难怪叶若风埋怨他“喜新厌旧”“负心薄幸”,他还一脸宠溺。
这不是什么师兄师弟之间不可告人的禁忌关系,这分明是师兄师妹之间明目张胆的恩爱现场。
众人除了羡慕便是嫉妒,只怪自己眼神不够犀利,仙法不够精进,连师妹的性别都看不出来。
但又一想,叶师妹是掌门的徒弟,连掌门都没发现她是女弟子,难道也是因为修为不足,再加上眼神不好吗?虽然掌门眼神确实不好。
这场讨论愈演愈烈,经久不息。
师兄们重新把唐元叫汤圆,和当年初见时一样。唐元寡不敌众,无法反驳,内心暗暗责怪叶师姐做的好事。下次见面,他要让她把铃铛上的字改掉,不然他就让铃铛永远不见天日。
不过玉阙峰的焦点并不在收到礼物的师弟身上,风暴的中心正是裴隐。
师兄们日日与裴隐开玩笑,一见面便忍不住戏谑几句:
“裴师弟那日带叶师妹去哪里了?”
“裴师弟什么时候发现叶师妹是师妹的?”
“叶师妹以前经常来找你,现在怎么不来了?她难道是害羞了?”
“裴师弟是不是后悔在比武大会上帮她演戏了?要是当初赢了她,现在就可以天天见面,岂不是更好吗?”
面对层出不穷的提问,裴隐通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任凭师兄们说得天花乱坠,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在外人看来,就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第四天,师兄们仍然乐此不疲地追问:“叶师妹给汤圆师弟送了礼物,为什么不给你送礼物?她明明更喜欢你。”
裴隐想起在天宁的日子,叶若风半夜和他讨论送给唐元的礼物,当时她乐在其中,反应迟钝,根本没领会到他暗暗表达的不满。倒是隔壁的严弈,被他们吵得睡不着了。
他脸上又露出那一贯的笑容,甜蜜中透着无奈,喜悦中带着忧愁,他准备这次好好解释解释。
不料他还没开口,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现在几时了,你们还不去练功吗?”
在场弟子循声望去,掌门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玉阙峰,他的脸色和声音一样冷清。经他一提醒,众人不敢再拖延,急匆匆练功去了。
应松玄找贺夕辞商讨要事,把瑶光岛上发生的事大致捋了一遍,重点自然是颛顼手记。两人初步制定了下一步行动计划。
应松玄要走的时候,贺夕辞突然问:“颛顼手记事关重大,开阳派舍得给你?”
应松玄补充了前因后果,贺夕辞会心一笑,又说:“也对,辛荷师妹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师兄说笑了。”应松玄不想顺着他的思路回答。
“也罢,这件事用不着我操心。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贺夕辞悠悠地问,“你那徒弟是怎么回事?”
“正如师兄所知,你的徒弟误导我的徒弟,他们一起骗了我们。”应松玄说的一字不假。
贺夕辞说:“掌门师弟也能被骗?”
应松玄听出戏谑之意,不想再与他多说,故作严肃道:“我看近日玉阙峰上上下下都闲得很,师兄是不是该管好自己的徒弟?叫他们潜心修行,不要妄议同门关系。”
应松玄离开玉阙峰,贺夕辞在午会上提醒弟子们收心,弟子们自然领会到师父和掌门的意思。
叶若风性别一事就此揭过,没人敢再议论。
同一日下午,裴隐与唐元到悉云峰找叶若风,两人在吟风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连她半个影子也没瞧见。
应松玄从寒殊殿过来,直言:“她受罚去了,不要来找她。”
裴隐习惯性帮她说话:“掌门师叔息怒,叶师妹——”
“裴隐,之前在天宁我已说得很清楚,与你无关。你忘记了吗?”应松玄语气明显加重,气氛很不愉快。
裴隐只好改口:“是弟子逾距了。”
应松玄不再说话。唐元悄悄拉了拉裴隐衣袖,两人离开悉云峰。
“掌门师叔也太不近人情了,竟然忍心惩罚自己唯一的徒弟。”离掌门远了,唐元才敢表达不满。
裴隐提点他:“公事公办,不近人情,才能当掌门。”
“裴师兄还帮掌门说话,可刚才我看掌门好像对你有意见,意见很大。”唐元飞快地分析局势,“他都说了与你无关,为什么还要迁怒于你?他是不是怪你害他收了个女徒弟?所以——”
“也许吧。”裴隐似笑非笑地瞥了唐元一眼,又语重心长道,“不过我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不要随便揣摩掌门的心思。”
唐元点头,表面接受了师兄的建议,心里却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有据,下次他还要继续分析。
打发走了叶若风的阿隐师兄和汤圆师弟,应松玄去了文渊阁。
进了门走上楼梯时,他听见叶若风在哼歌,她的声音轻快欢乐,曲调却不成样子。她竟然能把好听与难听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他想听又不想听,放慢了脚步,不禁嘲笑她是个音痴。
“闭门思过还这么开心?”应松玄收起笑意才问她。
叶若风正伸直手臂整理书架,没想到师父突然出现在身后,手一抖,高层书架上好几本书接连往下掉,不偏不倚砸中她的脑袋。
“疼吗?”应松玄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当是你制造噪音的惩罚。”
叶若风原想说不疼,听到后半句,突然改口道:“好疼。”
应松玄刚要收回来的手又放回去了,轻轻揉了几下她脑袋上被砸中的地方,几缕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他又说:“为师叫你来打扫卫生,整理书架,不是让你全手工处理,你不会用仙法打扫吗?”
叶若风一本正经地解释:“师父的惩罚,弟子丝毫不敢违抗。唯有一本一本亲手整理,才显得我充分认识到了错误。”
应松玄心中颇感无奈。当初在天宁,他本就没想罚她,只是把话说重了一点。让她回悉云峰等着,也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时间久了其他人也就忘了。
没想到她偏偏记得一清二楚,他回来的第二天,她就主动问“师父要怎么罚”。
她问怎么罚?他还能说不罚吗?思来想去,只好叫她到文渊阁面壁思过,顺便打扫卫生。
如此轻松的惩罚,她随便糊弄几下就过去了。她倒好,在这里老老实实地收拾,弄了好几天也没搞完,倒真显得他冷血无情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在为师收过的徒弟中,你是最笨的一个。”最不会示弱,最不会求饶的一个。
叶若风哪里能想到后面的潜台词,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但偶尔也觉得委屈,“师父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应松玄觉得她实在太笨了,怎么教也教不会,有点郁闷,“你屡教不改罢了。”
说起收徒,叶若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转过身来背靠书架,问他:“师父以前收过几个徒弟?”
“三五个吧,记不清了。”
“是不是有一个说话结巴的徒弟?”
“嗯。”
“难怪他每次见到我时,说话都结巴,我以为他故意学我。”叶若风才知道一直错怪了他,“师父喜欢耳根清净,当时不觉得他麻烦吗?”
“为师那时候不和他说话。”
“当师父的徒弟也太惨了,连话都不能说。”叶若风突然对师兄充满同情。难怪他们也常常同情地看着她,原来是真把她当成难兄难弟了。
“你觉得你很惨吗?”应松玄问,“那你去玉阙峰吧,师兄们很欢迎你。”
“我不去!”叶若风几乎没见过师父开玩笑,信以为真立马拒绝。忽然又想起严弈的信,她真怕他来悉云峰,又不安地问:“师父,一百年后,你要收新的徒弟吗?”
“你想要师弟吗?”应松玄不答反问。
“不想。”叶若风连连摇头,她坚决不让严弈来当师弟。
“那你想要师妹吗?”应松玄觉得她有点觉悟。
“也不想。”她仍然摇头,这回好像没什么理由。
“那你想要怎么样?”应松玄突然有点苦恼,她这是要让悉云峰后继无人?
“我不想要师弟,也不想要师妹。”叶若风难得对他坦白,“我只想要师父。”
“你说什么?”应松玄内心塌了一块,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反而严肃道,“你平时和师兄师弟说话,也这般口无遮拦吗?”
叶若风只是实话实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口无遮拦了。她抬头看着师父的眼睛上的白色丝带,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却目不转睛盯着他说:“师父有我这个徒弟,一个不够吗?”
那一瞬间,应松玄和叶若风突然回想起同一句话,“我不要别的师父,我只要你一个师父”。
叶若风感到彷徨,她曾经那样对叶砚说过,现在为何期待并且依赖另一个人了?是她变了吗?
应松玄心情复杂,她曾经那样对叶砚说过,并且她显然不知道他就是叶砚,现在还对他说这样的话。她当时说的话,现在已经变了。现在说的话,以后也会变吧。
果然,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叶若风先开了口,她说:“算了,一百年太久了,谁知道那时候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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