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归来

　　建宁五年的夏天格外漫长，从四月底温度就偏高，酷暑难耐，幸好中间并不缺雨水。

　　刘志带着郾太后，皇后，耿德妃，还有几个子女，一起跑到上林苑去避暑。

　　最近几年，他几乎每个夏天都会来避暑，有时候是上林苑，有时候是更远的广成苑。

　　偶尔还会去郊外皇庄，那里如今在杨赐的努力下，成为了大汉的农业科技研究中心。

　　当时已经成功培育出杂交高粱，使其产量翻番，这极大的鼓舞了人心，让所有人都对杂交这一技术充满了希望。

　　紧接着，他们又成功培育出杂交大豆，让大豆的产量和品质都有所提高。

　　虽然这两种作物的杂交提高之路，仍然漫长，但至少已经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高粱和大豆，本身也是大汉的主要粮食作物之一，它们的产量和品质提高，对解决粮食问题，一样具有划时代的积极意义。

　　紧接着，多种蔬菜和瓜果也都培育出优良的杂交品种，极大的改善了人民生活。

　　但唯有作为南北粮食最主要产物的小麦和水稻，依然遥遥无期，令人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高粱、大豆等等农作物都是异花授粉，只要选取两个不同的品种就可以杂交。

　　然后从这些杂交品种中挑选出表现优良的，再进行培育或者再次杂交，如此反复，即可挑选出好的品种。

　　但水稻和小麦却不同，它们都属于自花授粉的作物，要想杂交首先就要把它们分开，需要雌性不育株和雄性恢复株。

　　当时的大环境中，荒野中还有野生稻自然存在，所以他们利用野生稻种，培育出了雌性退化株，但一直无法研究出雄性不育株。

　　在刘志的记忆中，现代杂交水稻技术的突破，正是从发现雄性野败开始的。

　　而且，发现的地点在海南岛，这件事情甚至被载入史册，大肆宣扬，所以他这样的普通人也会有记忆。

　　因此刘志指示相关人员在江南扬州，荆州，和海上崖州分别建立了研究分院。

　　杨赐甚至带领着一帮学生，亲自远赴崖州岛，翻山越岭寻找传说中的雄性野败。

　　只是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好消息传来。

　　眼看着阳安长公主的成人礼越来越近，然而南洋还是风平浪静，什么消息也没有。

　　这些年来，就连皇后邓猛也很少提起兄长，宣夫人素来身体孱弱，如今已是一年不如一年。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邓家人却从来没有因为此事责怪过邓演，甚至还十分支持。

　　六月的某日，天气格外炎热，就连上林苑的宫室都热浪滚滚，好不容易半夜里下了场暴雨，这才解了暑气。

　　刘志刚刚入睡，便被身边伺候的小黄门赵津唤醒了。

　　自从张让被逐出京师，他近身伺候的人就换成了赵津，此人也算张让的弟子，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对刘志的生活习惯都非常清楚。

　　“陛下，冀州快报。”

　　“冀州？”

　　刘志睁开眼睛，想不通这么晚了，冀州能有什么大事件，需要惊动他这个皇帝。

　　“是谁来报讯的？”

　　他皱起眉头，随便披了件单衣问道。

　　“是单将军。”

　　单超？

　　这就更奇怪了，单超虽然还管着龙麟左卫，但因为身体原因，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出来了。

　　能让他连夜奔波，亲自送到上林苑来的消息，绝对是惊天动地。

　　“快传。”

　　感受到事态严重，刘志急忙传召，很快，单超就急步走了进来。

　　不过一看他的脸色，刘志便知道，绝对不是坏消息。

　　“陛下，承恩公回来了。”

　　承恩公？

　　是邓演回来了。

　　刘志顿时喜出望外，“快拿来给我看看。”

　　一封密报递到了刘志手中，果然是邓演带着远洋船队归航了。

　　之所以消息是从冀州传来，而不是刘志原先以为的南洋，那是因为邓演并没有原路返回。

　　而是沿着南美洲海岸一直向上，然后经过北美洲沿海，从威克岛，硫黄列岛一带，再转回琉球庵美大岛，最后回到了大汉北方港口。

　　自南洋出发，转了整整一个椭圆形，然后回到了大汉的怀抱。

　　“哈哈哈……太好了，立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回京师，朕要为远洋归来的英雄们，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皇后邓猛得到消息，也是喜极而泣，这四年来，她暗地里日夜忧心，为兄长祈祷。

　　可她也知道，刘志同样在担心着兄长，因此很少在他面前展露心思，怕为日理万机的皇帝增添麻烦。

　　如今，兄长平安归来，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刘华一听到舅父回来了，开心得跳起来，“我要立刻出发，去迎接舅父，一刻也不能等了，他一定有好多精彩绝伦的故事要告诉我。”

　　见到欢欣雀跃的女儿，一向宠溺她的刘志，除了答应也拿她没办法。

　　天色微曦，刘华便骑着小红马，欢快地跃马扬鞭而去，自从马夫人去世那年，她出门奔丧之后。

　　这几年越发地喜欢往外面跑了，每次她都能找到正当的理由，振振有词，刘志也拦不住。

　　刚好大运河永济渠路段已经完工，刘志考虑到以后要大力发展海运，就让他们从涿郡往前再延伸了一段，直通港口。

　　现在虽然不能进型号最大的海上楼船，但一般的楼船，却可以直达京师洛阳。

　　这么一算，邓演应该很快就可以到京师了。

　　一大早，皇帝的车驾就出发了，中午阳光太猛烈，半路休息了几个时辰，快日落时才继续赶路。

　　因为有郾太后和孩子们在，刘志再心急，也不可能不顾及他们的身体，只能徐徐前进。

　　到了晚上才进城，回到宫里安顿下来，都已经快半夜了。

　　龙麟卫回报说邓演带着三艘中等楼船，从永济渠进了涿郡，几日后将可以到达洛阳郊外。

　　承恩公从海外远游回归，是轰动朝野的大事件，在此之前，许多人都在秘密传说。

　　他这一趟出海，其实是帮陛下去寻访海外仙山，求取长生不老之药。

　　当年始皇帝派徐福出海，寻找蓬莱仙岛和长生不老之药，可是人尽皆知的传说。

　　如今陛下也崇尚道教，更将天师教立为国教，大肆宣扬。

　　道教本就有神仙和长生不老之说，虽然没见他宣方士炼丹，但古往今来，哪个伟大的皇帝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呢？

　　相信如今的皇帝一样不能免俗。

　　不然的话，海外丝绸之路明明已经畅通无阻，为何皇帝还要派遣他最信任的承恩公，远赴重洋漂洋过海。

　　因此一听说邓演回归，上上下下都开始猜测，到底他有没有寻到海外仙岛，那个长生不老药又是否到手。

　　尤其是听说皇帝要到郊外运河码头，亲自去迎接，就更加认定了这个猜测。

　　五天之后风和日丽，运河码头边早早的搭起了简易凉棚，为皇帝和文武百官遮阴。

　　由于天热，刘志一早就动身了，这次的随行人员中包括了皇后，以及邓家一门老小。

　　中午他们便在河边酒肆中休息，邓猛心情舒畅，笑靥如花，帝后二人不时地垂首交谈，猜测着邓演此番的经历。

　　关于南美洲如今的情况，刘志多少知道一些，此时的玛雅文明还处于前古典时期，也就是形成期。

　　脱离了石器时代，但还没有形成奴隶制国家，应该是奴隶制部落时期。

　　此时他们已经在天文、历法和数学以及建筑方面，展露出非凡的天赋，但在其他方面，则远远落后于同时期的四大文明古国。

　　至于后来的印加文明，此时还未成气候，只能说是散落在丛林中的土著人，谈不上什么文明。

　　当然，刘志相信邓演并不会干涉他们的文明进程，也不会强行奴役他们，相反，还会为他们带去先进的技术。

　　直到下午，才有卫士前来禀报，承恩公已经快抵达码头。

　　刘志率领着人群，浩浩荡荡地来到河边凉棚之中。

　　望着碧波粼粼的河面，他忽然想起西游记中，唐太宗翘首企盼唐僧取经回来的情景。

　　还别说，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他希望邓演求取的，不是什么虚无的佛学经典，而是实实在在的粮食种子。

　　远远地，三艘高大的楼船印入眼帘，洁白的船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直到邓演精神焕发地走到他面前，刘志都有种仿如隔世的错觉。

　　一别多年，海上风吹日晒，当年的翩翩少年，早已是皮肤黝黑，干练精瘦的中年男子。

　　但眉眼间蕴含的坚毅，依旧是那么的熟悉。

　　“臣邓演不负陛下所托，前来复命。”

　　“哈哈哈……衍成，快给我说一说，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

　　刘志大步走过去，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听听他的述说。

　　有时候，他甚至有些羡慕邓演，能够无拘无束地远洋，去冒险，过着虽然危险重重，却又精彩万分的日子。

　　十七年过去了，他的灵魂中，依然还有着现代人不屈的气息。

　　紧接着皇后以及宣夫人，还有邓远等亲人都上前相见，一番寒暄之后，刘志与他同车而行，促膝详谈。

　　“这次远洋幸不辱命，也幸亏了陛下事前提供的资料，当时我们到了波利尼西亚，确实遇到了划独木舟的土人……”

　　邓演一路娓娓道来，将他们从金州出发，沿途所见所闻，都一一详细地告诉了刘志。

　　他口才很好，说得又尽量的明白简朴，听起来确实是引人入胜。

　　让人仿佛跟着他经历了种种风浪和趣事。

　　“……当时我们在茫茫大海逆风行驶了几个月，要不是指南针，差点都以为迷航了。

　　好不容易才见到陆地，结果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连个可以停泊的港口都没有……”

　　这些经历他如今说起来虽然简单有趣，但当时的艰险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里的土人十分有趣，也很友好，刚开始言语不通，后来住了几个月，渐渐地就学会了不少。”

　　邓演是个天生的冒险家，但他骨子里却有着大汉传统的儒家仁爱思想，绝不会做出掠夺者的恶劣行径。

　　“……陛下所说的玉米和土豆，他们都有所种植，确实味道不错，尤其是用土豆炖肉汤，香浓无比……”

　　听说玉米和土豆这两种最基本的粮食作物找到了，刘志也很欣慰，看来这趟远洋非常值得。

　　实际上，他们在南太平洋上曾经遇到大风暴，当时无遮无挡，损失很大，而且还严重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导致事后多走了很长时间，才调整过来。

　　去的时候差不多八千人，回来的时候连沿途小国家派过来的使者，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千多人了。

　　损失的三千人，一部分永远的深埋海底，一部分因为气候水土不服，在路上生病去世了。

　　可以说，邓演能够带着这么多人平安归来，在刘志看来，实在是一个奇迹。

　　回到皇宫，刘志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晚宴，虽然他离开京城权力圈多年，但只要陛下对他的信任不减，就依旧举足轻重。

　　“朕听说京师都在传言，说朕派承恩公出海，就是为了寻找海外仙山和长生不老之药。”

　　刘志举起手中的白玉杯，笑容满面地揭开了谜底。

　　“今日，承恩公历时四年，终于从海上归来，现在朕告诉你们，他确实是替朕寻找宝贝去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难道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药？

　　虽然历来就有此传说，但是世人大多将信将疑。

　　“来人，呈上承恩公带给朕的宝贝。”

　　刘志哈哈一笑，只见几位袅袅婷婷的宫女手中端着铜盆走上来，盘子上覆盖着红绸，让人看不清端倪。

　　“诸君可想开开眼界？”

　　刘志神秘的一笑，更加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看这架势，如果是真有长生不老之药，这寻到的还不少呀。

　　难道这长生不老之药，在海外仙岛之上竟然能够批发不成。

　　一个个都来了兴趣，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志揭开了红绸，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东西确实从未见过，有金黄整齐的豆粒，还有或红色、或白色、或黄色，形状大小不一的块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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