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李盛济找来的时候，江不求正在指导亚瑟走剑招。

        人还没个影子的时候，江不求突然朝坐在濡缘上休息的季黛琳叮嘱了两句后，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江不求前脚进屋，李盛济后脚就出现在庭院外。江不求是元婴修士，他隐匿气息的话，在他修为之下的人都无法察觉。

        “前辈好。”看清来人，季黛琳站起来行了个礼。

        亚瑟一套打完，刚好看到院子里来了个人，而且这个人就是那个不守信用的李前辈。亚瑟虽然心中不快，但为了保持所谓的风度，还是给这位前辈行礼问候。

        “昨日之事过错在我。”那位前辈回礼问道，“你们师父江欲之在吗？我特来向他说明其中原因。”

        “请前辈改日再来吧，师父刚才出去了。”季黛琳回答道。

        亚瑟见季黛琳应付得自然，他不想看见这位老前辈，于是撩开门前飘舞的纱帘进屋去了。

        “他去哪儿了？”李盛济在门口翻飞的纱帘中看见了一个缥缈的身影，“大概何时能回？”

        “师父出去喂蛇了，大概要七八天才能回来吧。”季黛琳随口胡诌。

        李盛济收回了目光，看来这一次又见不到江欲之了……

        打发走那位前辈后，季黛琳又在濡缘边坐下，拿出她的魔杖指着白沙地，调动丹田内储存的灵气朝右手汇聚，然后念出了最简单的破锋咒——地面沙石飞溅，留下来一道一指深，一步长的痕迹。

        “不错。”不知江不求何时从屋里出来了，视线在季黛琳手上的木杖停留片刻后，他转身对亚瑟道，“亚瑟，带小季一起过剑招。”

        亚瑟和季黛琳在庭院里面对面站好，各自摆出了起势……

        这时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被翻滚而来的黑云霸占，海面飞来的风裹挟着湿冷的咸味，吹得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亚瑟自从第一场比赛之后就一直用的江不求的剑，他怕一个不留意就把季黛琳打成重伤，“师父，我能换成木剑吗？”

        “不用。”江不求在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濡缘边缘，“有我在。”

        亚瑟将剑身直立在自己身前，将剑身用灵力包裹，他静静的等待着季黛琳分神……

        ——剑光一闪，剑刃裹挟着剑气朝季黛琳横劈而去，季黛琳后撤三步险险躲过，然而只一招，她两层外衣已经被划破了。亚瑟接着一个大跨步，追着季黛琳的身形向前突刺，季黛琳向右一撤，半缕头发被剑气斩断，最后一招亚瑟松开剑柄，以气驭剑，剑身凌空调转——

        铮——

        长剑在空中片刻后，飞回江不求手中。

        季黛琳站在院子里惊魂未定……这就是，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差距吗……她只在亚瑟手下走了三招，而且她知道，这还是亚瑟手下留情的结果，如果亚瑟第一招不收剑气，她第一招就已经重伤了。

        江不求把剑还给亚瑟，说道：“继续练。”接着他让季黛琳坐在他身边道，“我知道你炼体基础差，单是武斗你比不过任何一个炼气期的修士。你有你的法宝。”说着他拿起季黛琳的木杖，“但你还没有发挥它真正的力量。”对着地面，白光一闪，地上留下了一道一丈长一尺深的划痕。

        “师父？”季黛琳惊了，“你用的力量和我一样吗？”

        “按照你刚刚调动的灵力，你应该留下的是这样的痕迹。”江不求把木杖还给季黛琳，“集中于你的目的，而不是拘泥于自己念的咒。”

        “师父我懂了！”季黛琳茅塞顿开，就要蹦起来去练，江不求把她拦回来说：“擂台赛，你要做的是出其不意，能躲就躲。”

        “紫晶能承受的灵力远比你想象的多，你甚至可以在手上画聚灵阵。”江不求又提了一句，“不要让你的对手靠近你。”

        亚瑟一边自己过剑招，一边用余光看他的师父和师妹，心里一阵膈应。

        黑云越压越低，电闪雷鸣之后便是狂风暴雨。

        江不求在下雨之前就给亚瑟上了个隔水的结界。见雨水没打湿自己，亚瑟还以为江不求要让他继续练，于是赌气一般地冒着大雨在院子里舞剑……

        “亚瑟，回来了。”江不求唤了他一声，又给季黛琳小声低估道，“你师兄这又是怎么了。”

        “他吃醋，他肯定觉得您没有单独和他讲是对我更偏心一点。”季黛琳用亚瑟也能听到的音量说。

        江不求轻笑，说道：“小孩儿。”

        见江不求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亚瑟被道破心思也不恼了，一步踏上濡缘去牵着江不求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手上是不是有很厚的茧了。”

        季黛琳看完她师兄的整套表演后，突然不想进去了，她应该在屋顶不应该在屋里……

        初奄岛的那场雨从开始的轰轰烈烈下到平平淡淡，一场雨下了整整三天。第四天就是最后的擂台赛，乘门的长老也不想让比赛在黏腻的细雨里进行，于是连夜作法散了这片雨云。

        擂台赛也算是很公平，一对一擂台的对战修士都是同阶修士。比赛的规则也很简单，只要把对手打出擂台外就算获胜。

        按照季黛琳的理解，擂台赛就应该在一个场地里搭一个台子，然后选手们依次上去打就行了，但真的到达场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他们所谓的擂台是一座大概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岛屿，所谓的打出擂台就是从岛中央打到岛外，最先被逼到脚踩进海水里的一方就算失败。

        观战席是零落分散在擂台岛屿附近的一些更小的岛或者岛礁，这些岛礁上搭了些简陋的草亭，草亭里有坐垫、茶机，灵果茶水等，四周还有隔绝视线的白纱。草亭里有一面直径一米的影镜方便亭子里的人观战。

        “师父，我这要是进去了会不会直接就被打死在里面了？”季黛琳坐在草亭里，看着镜子里面的两个人飞沙走石刀光剑影斗得你死我活。

        “不会。”江不求专心翻看着他手里的草药图鉴，“有乘门的元婴长老守着，况且我也在。”

        在擂台赛里打斗的两人当然可以以命相搏，因为主办方的元婴长老就在场内守着的，避免出现致命伤。

        察觉到有人靠近时，江不求眉头一皱，在他身边闭目吐纳的亚瑟也睁开了眼。

        又是那个金丹修士。

        “欲之前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李盛济在草亭的白纱外行了个拜礼，“能请欲之前辈邀我喝杯茶马？”

        季黛琳一看江不求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想见人，于是出声赶人：“李前辈，师父还没回来。”

        “你个小丫头记仇得很。”李盛济苦笑，“既然欲之前辈不想见我，那我也不强人所难。昨日卜卦，测得欲之前辈在近日会有一大劫，切记切记，诸事小心。”说完，他再行一拜礼……

        随后李盛济在草亭外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再此期间江不求都没有显露气息，直到他离开后，江不求才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他说的是真的？”亚瑟一脸凝重的看着江不求。因为那前辈的占卜有多准他和季黛琳是见识过的。

        “不知道。自己算不了自己的命。”江不求淡然道，他想了想，他自己没有仇家，况且在元婴期也难逢敌手，他给亚瑟和季黛琳各算了一卦，他俩近日都没有血光大劫，于是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江不求并不是很擅长卜卦，当年教李盛济的也只是皮毛，李盛济能有现在的成就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

        比赛是从低阶修士开始的，所以很快就轮到季黛琳上场了。

        草亭外来了两个穿着乘门校服的道来送季黛琳入岛。

        到达岛中心的时候，季黛琳发现她的对手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巧的是那人正是百里兄弟的一个。她一向分不清这对兄弟俩。

        “百里道友，手下留情啊！”季黛琳主动打招呼。

        “季姑娘哪里的话。”百里霄温文尔雅的行了个见面礼。

        送他们来的人离场后，空中传来了一声浑厚的钟鸣，表示他们俩的擂台赛正式开始。

        百里霄抽出他的剑，摆出了起势。

        季黛琳也在百里霄不解的目光中掏出了她的魔杖……

        岛外的草亭里，江不求和亚瑟都专心地盯着能给他们实时转播战况的镜子。

        “师父，你觉得季能赢吗。”

        现在这个情况下，季黛琳是处于劣势的，面对百里霄的攻势节节败退，她拼命在开距离，但无奈百里霄身法灵活始终如影随形。

        “她一直躲就会输。”其实这也是江不求一直担心季黛琳的地方，她太单纯，太听话，而且本身武术底子不好，以至于很多时候不懂变通，完全是他说什么她就一根筋的去做。江不求再次看了一眼镜子，视线回到了书上。

        季黛琳已经被逼到离海水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再往外退，她就不能再用岛上的植物做掩体了。

        “季姑娘。”百里霄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得罪了！”

        当————

        季黛琳凭直觉转身用魔杖挡住了剑刃！百里霄顺势侧过剑身，锋利的剑刃切向季黛琳握着魔杖的手。

        “我操！”一瞬间的事情季黛琳没法躲，只能生受了这一刀，血液飞溅，沾染了百里霄的侧脸。钻心的疼痛刺得她全身颤抖。但是她并没有放开松开魔杖，而是抓住了这一瞬间，手腕翻转，杖尖抵在百里霄心口，一转攻势，“得！罪！了！”话音未落，白光炸裂！

        百里霄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剑外撤，然而灵力爆炸的冲击波扔把他炸出去十来米。

        血沿着手指蔓延到魔杖上，凝聚在杖尖，一滴一滴地砸在细细的草叶上。季黛琳垂手握着魔杖，浑身破绽的站在百里霄十米开外，她低着头，抬着眼皮看着地上趴着的百里霄。

        这个姿态对于百里霄来说和挑衅没有区别。他一个旋身从地上站起来，剑身蓄势，朝季黛琳冲过去。

        季黛琳也不躲了，反正远程攻击也打不准，死马当活马医了！她握紧魔杖，杖尖射出的灵气如同一颗颗白色的子弹，百里霄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剑去挡。见百里霄的反应，季黛琳脸上挂起了势在必得的笑，手上的动作让伤口的血液汩汩外流，她的衣服变得血迹斑驳。她飞快的逼近百里霄，像是一只狩猎的狼。

        百里霄很快醒悟过来，他也不退了，拉开距离对他没有好处，他不能像季黛琳一样用灵力攻击，但是他有最锋利的武器！

        见百里霄朝她乘风掠来，季黛琳眼睛里都在发光了，她也全速朝百里霄跑过去，同时把丹田里最后的灵气和手上画的聚灵阵中吸收到的灵气朝右手集中——

        她一个下腰躲过剑刃，魔杖抵在百里霄腰间，火力全开！

        一次更猛烈的灵力爆炸，被炸飞的百里霄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海中。

        此时季黛琳距海水五米，她走进水里，站在百里霄身边，魔杖杖尖指着他的脸，最后一滴快要干涸的血沿着杖身蔓延，像墨水，溶解在他脸旁的海水里。

        “你输了。”她说。

        ……

        “甘拜下风。”他撑着身体湿淋淋地坐起来，透过破损的外衣可以窥探到他贴身穿的一件护甲也被轰得稀烂。

        草亭里。

        “师父，季赢了。”亚瑟实时转播。

        “嗯。”江不求欣慰道。

        过了一会儿，两个乘门的道童推着一叶悬空小舟出现在草亭外，其中一人行礼道:“江先生，季姑娘比赛完就晕倒了。”

        亚瑟起身将草亭的纱帘挂起来，对二人回礼道：“有劳了。”

        “我们给季姑娘用了些药，她可能会睡上四五个时辰，我们是把她送到这里还是送回先生们暂住的房子里？”

        “放这里就行。”说着亚瑟把载着季黛琳的小舟接进了草亭里，悬停在江不求身后的位置。

        两个道童完成任务以后立马就走了。

        亚瑟坐回垫席上继续看水晶里进行的比赛。他发现这里的人用剑和他用剑有很大的差别，他以前的剑术老师并不注重连续的招式，技巧也只是作为力量的补充，他以前最注重的就是力量。现在他练的剑法他就只是把招式记下来了，他自己都觉得每次练剑就像是在跳舞一样。但是那些正在比赛的炼气期修士的武斗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出招气势磅礴并且招式变换灵活万千，亚瑟突然觉得与其说自己在舞剑不如说自己是在用斧头砍树。

        “师父，我能用我在这里学的剑法打败对手吗？”

        “不能。”江不求毫不犹豫地说，抬起头，视线转移到放映比赛的水晶上，“你最好忘掉那些招式，以你自己的方式战斗。”

        “那我学了这么久的剑法不就没用了？”亚瑟问。

        “当然有用，但是你忘不掉以前的东西，也没有真正领会现在的东西。”江不求耐心解释道，“如果想赢就用你用惯了方式打，你的体质和这里修士不一样，遇到同阶修士你完全可以灵力压制。”

        “我什么时候才能领会现在的剑法？”看了这么多场比赛，亚瑟很清楚的知道剑法的优势在哪里。

        “不怕输的话，就不要用以前的东西。”江不求放下书，看着亚瑟的眼睛，再次说出了他说过的话，“带你来这里并不是想要你拿多高的名次，只是想让你们都长长见识，开了眼界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好，我知道了。”这一次，亚瑟是真的知道了。从一开始是江不求就说了，来这里是开眼界的，但只有他一直汲汲于排名。而经过前两次比赛之后，他终于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在金丹期之前，他不可能在这个比赛拿到第一名的。

        “你能自己想通了是最好的。”江不求对亚瑟笑了一下，接着朝身后的海面指了指说，“去把千林带回来，他在后面的海里。”

        “好！”亚瑟见了江不求的笑容顿时心情大好，撩起纱帘就御剑而去。

        与此同时水里的一道暗影也追着亚瑟离开的方向而去。

        江不求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他又放松下来，这里聚集了上千个修士，有些小动静很正常。

        岛上的擂台赛仍在进行中。第一批对战的是炼气期的修士们，这个时候大多数修士都还看起来很年轻，大部分都十八岁到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按照往年的比赛惯例，第一天炼气期的比赛就会结束，第二开始就是筑基期的比赛了，而这才是三门会比的重头戏，因为能成功突破金丹期的人太少了，大部分的修士都将一生止于筑基期，所以筑基期的比赛人数也最多，而筑基期擂台赛的第一名会不止会得到积分奖励，而且会得到一枚用于进阶金丹期的灵丹。据说来参加这届比赛的金丹期修士只有四个，不出意外的话第一名将会在这四人中产生。

        转眼就要过去半个时辰了，亚瑟还没带着千林回来，江不求起身在草亭外施了个结界用于保护季黛琳，他自己则出去找亚瑟。

        此时正好风大，无遮无挡的海面被风撩拨出一阵又一阵巨浪。不远处的礁石上盘踞着的巨大的冰蓝色蛇身显得十分醒目，另一块黑亮的礁石边还站着浑身湿透的，金发金瞳的亚瑟。

        “亚瑟。”江不求悄无声息地落在礁石边的水面上轻轻唤了一声。

        见江不求来，亚瑟立即皱巴了脸诉苦道：“我一来千林就变成这个样子，怎么拖都不走，差点还把我咬了。”

        “辛苦你了。”江不求笑着站上了剑身，一挥手把亚瑟给烘干了，温柔地说，“我的错，千林他不认人的。”

        此时千林也看到了江不求，这才窸窸窣窣的收窄身形从礁石滑进水里，朝江不求身边游去……

        深蓝的海面碧波荡漾，飞速向前的剑芒在海面刻下一道流星般的划痕。

        他们走后，粼粼波光中，金发碧眼的人鱼摆动着他绚丽的鱼尾浮上了水面。他望着那剑芒消失的方向，美妙的声线中流淌出亚瑟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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