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气球

澄灰跟着阿夜穿行在马路的边缘，跟着阿夜灵巧跳过松动的井盖、锋利的碎石、以及因施工而坑洼不平的路面，再绕过一条马路后到达了第三街区。

        澄灰跟着阿夜从一处高台上跳下，站在高台上的时候，他大略看了一眼这片形状很不规则的区域，区域内横亘着几处围挡，地块被人类很复杂地分割成不同的区域，澄灰吸了一口气，他嗅到空气弥漫着一股烟尘的呛鼻味道。

        阿夜似乎对这个街区很是熟稔，他顺利地绕过几处深蓝色的围挡，爬上另一处高台后再次跳下，落地站稳后，脚步终于停住不动。

        澄灰随之跃下，落地时爪子一不小心硌在一枚尖利的石头上，他疼得向后退了一步甩了甩爪子，等疼痛消散下去后，才瞧见不远处有两只正骑在一起的猫。

        那两只猫背对着阿夜他们两个进行动作，底下的母猫心更细一些，察觉到了一点动静，她转过头来瞥了一眼，目光中显现出惊恐，然后她对着她背上的那只公猫说道：“停，停下，后面有别的猫在看着！”

        “看着看着呗，怕啥？又不是没被看过。”公猫一口叼住母猫后颈上的肉皮，含混说道：“你别乱动，没完事呢。”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母猫大声说道，还发出了几声含着痛苦的嚎叫，“放开我，你也不看看来的是谁……放开！”

        在奋力的挣脱下，母猫最终摆脱了公猫的压制，头也不回地向前跑，不大一会儿后就没影了。

        “哎！喂！还没完事呢啊！咱不是说好了吗！”公猫朝着母猫的身影喊了两声，见母猫离开得非常果断决绝，毫无回转的意思，就甩了甩后腿大骂了两声，他转过身子来的时候还在不满地抱怨：“看什么看啊，没事闲的凑什么热闹？找打么这不是？”

        而当他睁开眯缝起来的眼睛，看清楚阿夜的身影后，猫脸上的嚣张和不满便如同落潮般迅速消退，他变得唯唯诺诺，悄悄向后挪了一步，磕磕绊绊地问道：“阿阿阿阿阿，阿夜，你，你怎么来了？”

        澄灰这时看见这只有着三色花纹的猫左耳上有两个洞，耳洞很大，澄灰甚至能透过那两个洞清楚地看见那只猫身后的景象，那只猫的名字似乎也和这两个洞有关，他叫二筒。

        “抱歉打扰你了。”阿夜向二筒走过去，说是抱歉，但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根钢丝。

        随着他的靠近，二筒的耳朵逐渐向后压，最后几乎平贴在后脑勺上，而阿夜平和地跟他说道：“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啊……”二筒张了张嘴，紧张地答道：“好……好说……”

        而后阿夜带着二筒去了建筑工地上挖出的一个圆拱型土洞中，二筒明显还在紧张，猫尾巴老老实实地收在身边，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好像没有惹到阿夜的地方，于是他战战兢兢地问道：“阿夜啊，你想问什么啊？我最近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

        “别紧张，不是关于你的。”阿夜坐下来，尾巴悠闲地摆到一边去，“我是想问，这边的流浪猫最近是不是被狗给欺负了。”

        “啊……”二筒又习惯性地张了张嘴，“你咋知道的？”

        “详细说说。”阿夜说道。

        二筒思考了一下，平贴在后脑勺上的耳朵竖起来了一点，说道：“其实那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这边最近不是有人类在施工吗，工地上就总留着他们吃剩的那些盒饭，有几只胆子大的猫就去把盒饭偷了过来，那几只狗吧，鼻子挺灵的，也不知道从哪儿闻到的味儿，就大摇大摆过来抢，那几只猫又不愿意给，一来二去就打起来了呗。”

        “结果呢？”阿夜问道：“哪边吃亏多？”

        “都有吃亏。”二筒说道：“但要论吃亏多的，肯定是猫哇，因为盒饭最后被那几只狗给叼走了啊。”

        阿夜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几只狗，你见过吗？”

        “没有。”二筒摇摇头，“挺面生的，据说是新加入第二街区的，我估计也是因为那边食物来源不够，所以他们才来抢食的。”

        “一共几只？”

        二筒回答：“三只。”

        “嗯……”阿夜沉吟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被欺负的那几只猫是谁？”

        “小白、骨头、黄花，还有……”二筒眨巴眨巴眼睛使劲回想，“还有两只我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反正都是跟着断尾的那几只猫。”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阿夜问道。

        二筒缩了缩脑袋，嘀咕道：“我敢说不帮吗……”

        阿夜选择性地忽略掉这句话，说道：“帮我和断尾说一声，我想见他一面，明天中午天桥上。”

        二筒又把脑袋缩了缩，“这话我去传不合适吧？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他？”

        阿夜摇摇头，“你们这边领地划分每天都在变，我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着他，你帮我把话带到就行，来不来是他的事情。”

        二筒可怜巴巴说道：“我怕挨打……”

        “怕被他打还是怕被我打？”阿夜问道，话虽这么说，却是逗弄的语气。

        二筒长长叹出一口气，“好……好吧。”他接着抬起头，祈求似的望着阿夜，“我可以走了吧？”

        “嗯。”阿夜退后一步，让开道路。

        二筒向着土洞外的阳光窜了一下，但他没有马上跑走，而是转头望了望一直沉默地守在一边的澄灰，接着他向阿夜问道：“阿夜，他们说你收留了一只家猫，是这个吗？”

        没等阿夜回答，澄灰就回答道：“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二筒向澄灰说道：“我以前也是家猫，我是被遗弃的，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你看，这就是被他们咬的。”二筒说着，用爪子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两个洞，“那……祝你好运吧。”

        二筒说完后，转身跑走，澄灰回过头来看了眼阿夜，后者只是平淡地说道：“走吧。”

        回到领地的时候，豆丁在自娱自乐地沿着台阶向下翻滚，澄灰依旧叼上一朵蒲公英，不再嚼，只是叼着，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惹得阿夜用爪子拍了他一下，澄灰被拍得轻咳了一声，将蒲公英吐掉。

        “发什么呆啊。”阿夜说道：“走啊，找点吃的去。”

        澄灰回过神来问道：“阿夜，你是不是又要去打架？”

        “这个……”阿夜出奇地叼起地上的蒲公英，“不一定，要看断尾怎么说。”

        澄灰问道：“他是谁啊？”

        “他是……”阿夜想了一下应该怎么解释，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你明天就知道了，那些猫，你会慢慢认识的。”

        “哦。”澄灰点点头，跟着阿夜往饭店后门走时，眼里就带上笑意，忽然感到阿夜撞了他一下，原来要给前面跑过来的孩子让路，他正在追逐一只越飞越高的气球。

        澄灰忍不住缓下脚步望着那只气球，阿夜也随之转头看着。

        气球飘上远处的过街天桥，而阿夜在那时看见了站在天桥边缘的老鬼，那只如同破抹布一样的猫在下一刻翻下天桥，轻飘飘地落在正好从天桥下驶过的垃圾车里。

        阿夜愣了神，而澄灰眼中只有那只逐渐远去的粉红色气球。

        “阿夜，走了啊。”不大一会儿后，澄灰问道：“气球已经飘远了，你还在看什么？”

        阿夜回过神来，低低念叨一句：“自由。”

        澄灰并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饿了。”阿夜说道，他向前奔跑，嘴中叼着的白色蒲公英被奔跑带起的风吹散，点点的白色漂浮在他的身侧。

        澄灰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停在原地望着阿夜被蒲公英围绕的背影，他在想，等冬天下大雪的时候，阿夜这只猫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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