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故人与怪物

夜，微凉。

皓月高挂天际，垂落清幽而洁白的光芒，微微点亮大地。

漫天星辰闪烁，洒下星辉点点，五颜六色，绚烂多彩。

有些寒意的清风吹拂在山林里，摇动绿叶，拨弄枝桠。

粗壮的树木依旧高达百米，李源盘坐在草叶间，若是俯瞰看去，就好似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凉风席卷，丛叶簌簌。

夜色之下，何其静谧。

自小憩之中睁眸，李源感知到了某种......嗜血的气息。

他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头顶漆黑的树杈之处。

只见在昏暗的夜色中，在些许月光的照耀下，一个高大的人形黑影矗立在树杈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身躯足有将近四米，强壮无比，眼眸猩红，以狩猎般的姿态凝视着李源，一动不动，宛如一根尖钉。

配合这寂静的黑夜，给人带来一种诡异和恐怖的感觉。

李源站起身来，抬头凝望，有些皱眉。

这浓密的黑夜，似有某种遮挡的力量被引动，他竟看不清树上那‘怪物’的模样。

“是你吗......姜石兄弟？”

李源声音有些迟疑，带着期盼和复杂。

他希望这头‘怪物’是姜石，又害怕真的是姜石。

因为......他已然从‘怪物’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中，看到了无穷的嗜血与杀戮欲望。

李源的出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树上的黑影微微抬起双臂，身体向下倾倒，如同一道影子一般，飞扑过来。

过程之中，散发出无穷尽的可怕尸气，足以侵蚀一切。

若是普通生灵，面对这种浓郁的尸气，已经被定住，动弹不得。

即使是李源，也感到了有些压迫感。

他掐起法印，一道气禁术横空施展。

仙力催动，又引动天地间游离的本源能量，瞬间将那道高大的黑影定在半空。

借着清幽月光，李源注目凝视，看清那怪物的面容后，身躯不禁晃了晃。

虽然他有冥冥预感，但这嗜血的怪物，竟然真的是姜石......

或者说，是死后复苏，介于生与死之间，状态难言的姜石。

面色铁青泛白，红眼獠牙，皮肤干瘪坚硬，却长出浓密的浅黑色毛发，手指也长出利爪，充满嗜血欲望......

“姜石兄弟，你怎会变成这样......”

李源一记招来之术，将姜石变作的怪物吸引到近前来。

而当靠近之后，似是本能之中感知到了什么气息，姜石挣脱气禁术的部分禁锢，双目赤红地嘶吼着，獠牙外露，伸出利爪胡乱抓挠着，不断尝试靠近李源。

李源看着身前的故人，看着他这副狰狞模样，心中情绪不由得有些低落。

“你一直在找我......对吗？”

李源望着姜石变作的怪物，看着他突然的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自己身上的熟悉气息，引发了姜石骨子里的亲近，那是他生前最亲近、信任的气息之一。

可当他变成怪物，变得狂躁嗜血，这种气息只会更加吸引他，直到将这种感觉彻底撕碎。

哪怕过去了千年之久，这头不生不死、不朽不灭的怪物，依旧在本能地寻找。

姜石嘶吼着，獠牙染着血斑，面容铁青凝滞，一双眼睛灰暗无光，早已没了生前的意识。

他格外激动，不断冲着李源抓挠，好像要靠近李源，然后将其彻底吞噬。

李源叹息，有些伤感：“当初一战，我若不去抵挡苍龙，或许就能陪你战到最后......”

“你变成这副模样，一定经历了很多......抱歉......”

他对着身前的姜石轻声诉说着，哪怕知道对方现在已不是熟悉的故人。

可李源就是如此，他重视情感，也容易被情感所束缚。

哪怕当时战况激烈，无可奈何。

依旧会觉得，若是故人遭遇灾厄，就必然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姜石变作的怪物狂躁不已，浑身毛发犹如钢针竖立，好似要将眼前这个格外吸引自己的活物彻底撕碎，才肯罢休。

“现在，让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源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亮起微弱而令人心悸的光芒。

犹如噬魂夺魄，侵人神魂。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运转起了探查记忆类的术法。

这种术法并不稀罕，但在后世的三界，仙神之间不可互用，基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李源以神识侵入了姜石的大脑。

若是姜石变成的怪物介于生死之间，不朽不灭，那这一具血肉身躯中，总会还保留着些许的记忆。

他要看看，当年姜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术法绽放微光，李源的神识，化作一道光束，强行照进了姜石脑中尘封已久的记忆。

记忆有些零碎，唯有重要之事，还被姜石的本能铭记着。

第一个画面，就是在年少之时。

身躯孱弱的母亲，把所有保暖之物用在了自己儿女的身上，被冻死在了严冬之下，化作了冰雕。

当严冬过去，姜石与父亲、妹妹一起，将母亲埋葬。

那一段时间，姜石痛哭了许久，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

第二个画面，依旧是在年少之时，甚至，就是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

强壮的父亲，今年最后一次大狩猎时不幸受伤，也没能在严冬挺过去。

姜石挖开冰冷的泥土，将父亲葬入了大地。

他牵着妹妹的手，却没有哭，因为他知道，他该长大了。

第三个画面，姜石成长为了一个壮实的青年。

他身躯雄壮，拥有几乎无限的精力，由于天赋出众，在狩猎之事的表现很是亮眼，广受族人喜爱。

大家都说，他是最出色的战士，能猎到最多的食物。他的妹妹，也一定会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那段时间，姜石难得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自己可爱的妹妹，心想一定要让妹妹这辈子都吃饱穿暖。

只是，命运弄人，严冬无情。

数十米厚的坚冰压塌了姜石的房屋。

姜石的妹妹，死在了废墟之中。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何等的情绪，只觉得拥有无尽的悲凉。

那一段时间。

姜石陷入了极端沉默的疯狂。

他孤立自己，频繁狩猎，一言不发。

直到在与原始巨兽的厮杀间，差点被巨兽杀死，又被预感到此事的巫与觋，派族人救了回去，这才停止了几近于自杀般的行为。

从此，他开始守护族人，成为了最年轻的‘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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