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来是你

太子一行人到庆熙寺时，天色才开始泛白，上山的路比预想的要顺利的多，他们三个人脚程也快，到了寺前并未立即上去敲门，而是等到辰时，才去敲门。

        静安师太没想他们会连夜上山，更没想到会是太子亲临，匆匆迎了上来行礼，众比丘尼不知道情况愣在一处，只听说这两天有贵客到访，早几天静安师太就命人收拾了东苑的厢房。

        师太刚要下跪，就被庆云祺扶了起来。

        “大师父切勿行此大礼，因路上出了些意外，没有送拜帖就直接上了山，带来不便，还望大师父见谅。”

        “老尼疏忽啊，是老尼的疏忽。”

        “大师父无需自责，是我们过于冒失，此次前来也是微服私访，大师父只当我们是山下来祈福的素人便好。”庆云祺谦逊有度，让静安师太颇为赞叹，悬着的心，又安定了些许

        “那几位殿下随老尼先到东苑的厢房休息片刻，我让人准备些热食送过来。”说完静安师太向太子一行人微微鞠了鞠身体。

        刚到厢房，就有几个年纪偏大的比丘尼送来了热水和茶食，赶了一夜的路，静安师太安排他们先行休息，待午斋用完后，再安排圣女面见。

        “大哥，咱们吃完就去见吧，我对皇嫂越来越好奇了，能教化野兽的女子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像胡人的女子那般野性。“庆云博一点困意都没有，此刻他快按耐不住性子了，想见见南庆国的这个圣女到底长什么样子。

        ”国寺重地，不得胡闹，听大师父的安排，你且安分些。“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免不了是呵斥的语气，但从庆云祺嘴里说出来，却没有半分责备，一下子就抚平了庆云博的毛躁。

        庆云颢吃了些茶食就回了自己的厢房，他左肩受了伤，虽已无大碍，但还是需要休息，赶了一夜的路，他有些疲惫。

        三个人躺到了床铺上，睡意却没了，庆云祺想着一路上怎么安顿好圣女平安回京，目前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云颢受伤，路途中还需多休息才行。而庆云颢还在想那个轻纱遮面的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药铺和村民都说没见过，难不成见鬼了？庆云博这会儿纯属兴奋，好奇心驱使，难以入眠。

        “麋麋，等等我，等等我，哈哈哈”

        “果子掉了，快停下来”

        窗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三个人不约而同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女，提着裙摆赤着脚踏在青石板台阶上，从东苑外的小道上向后院跑过去，黑色的头发的挽在脑后，随着她的步伐和裙摆在风中飘逸，只见她轻轻一跃便攀到白鹿身上，消失在林子里。只是几眼背影，却让人回味无穷，云京城哪里见到过这种精灵般的女子。

        寺里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午斋过后，三个人跟着一女尼来到了大殿，虽比不上庆祥寺那般宏伟，但也是相当庄严，在他们观察四周的时候，静安师太走了进来，随着一个身着白色襦裙，身材曼妙的少女跟着进来，外面阳光正浓，光线打在她的身上如同仙女下凡，直叫人移不开眼，鼻息间游离着股奇特的香气，沁人心脾。

        是她！！那个骑白鹿的少女！！

        是她！！怎么会是她！！庆云颢如雷击了一般，这个香味！！药铺的那个少女！

        “太子殿下，四殿下，六殿下，这便是圣女，雪儿！“静安师太侧身退到一边，雪儿微微低着头，虽轻纱遮面，但就这眉眼就足矣摄人心魄。

        “雪儿快见过各位殿下”

        雪儿双手叠抱于腰前，欠了欠身子，庆云祺想上前扶起，但男女有别，怕吓到圣女，便受了这礼。

        “雪儿，摘下面纱吧。”

        雪儿一愣，不解师父其中的意思，但此刻不便多问，便从耳后取下了面纱。抬起眼眸，向太子一行人望了过去，瞳孔忽然放大，心里一惊，是他，那个中毒的男子！

        精致到极致的五官镶嵌在这张小巧的瓜子脸上，雪白的皮肤在光线下如凝脂一般，让人不经担心暖阳都会晒化了她，那深黑的眼眸越发衬托她眼底的干净明亮，又如深渊一般让人不能自拔，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未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难怪静安师太让她以面纱示人。只有庆云颢看到她眼底的惊慌，他像捕猎一样，直直的看着她，让她的目光避之不及，无处安放，旁人只以为是害羞了。

        三个人伫立一旁，悄然无声，还是静安师太打破了这个局面，这才连忙给雪儿抱拳作揖。

        “殿下，寺里粗茶淡饭，屋舍简陋，定比不上庆祥寺，老尼已命人下山采买了，如不到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庆云祺连忙扶起师太，为三人的冒然拜访直表歉意。

        “大师父，此次行程较赶，又不便声势，途中怕生曲折，恐不能在山上多呆些时日，如明日卯时动身，不知雪儿姑娘是否方便。”庆云祺问答的时候目光总是忍不住追随着雪儿。

        雪儿向静安师太望了去，只见师太慈爱地望着她，微微上扬了嘴角，雪儿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大殿，直到雪儿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三个人才回过神来。

        回到厢房，庆云祺的嘴角才忍不住上扬，刚刚他虽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心里早就风起云涌了。他曾想过父皇为何要有此安排，云京城名门望族的小姐他大抵都见过，国色天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也算是南庆国女子的天花板了，能让父皇下旨的圣女也总不能是乡野村姑，可如今见了雪儿，他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她了。如果能和喜欢的女子云游四海，不受皇宫约束，也是美事一桩，可太子身负国家大任，此刻他倒有些羡慕六弟云博了。

        关上门，庆云颢的眼神阴郁了起来，怎么会是她，他挑了挑眉，看来网要铺的更大才行。

        雪儿的慌张在出了殿后，就一扫而散了，她哪里懂得琢磨人心，她只知道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守护这个国家的君主和臣民。一想到离开，心里纵然有万分不舍，但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似乎又多了一丝期待，这种矛盾的情感令她无所适从。

        夜晚寺里的天空是深蓝色的，静安师太站在大殿外的栏杆旁，身后灯火通明，她仰头凝望了很久天上的星象，以往这时候长庚星是最亮的，但今天长庚星旁出现另一颗亮星，不相上下，不是祥兆。

        第二天，太阳刚出了天边，三位皇子就在大殿前等候，静安师太和雪儿等一众比丘尼向他们走来，相互行礼后，三个人主动接过了比丘尼手上的包袱和干粮，静安师太紧紧得握了握雪儿的手，她是出家之人，早已六根清净，不应有太多的凡尘世俗，所有的情感都凝结在看向雪儿的眼里。

        在踏出寺门那一脚后，雪儿回过头，望向静安师太这边，又环顾一周，眼里噙着的泪花像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突然就有种诀别的感觉。很多年后，她的女儿却毅然决然的踏进了这扇门。

        眼下是千万个石阶，雪儿一直生活在深山里，每天都是上上下下，所以脚程却比他们轻松欢快了很多，途中还时不时的有小松鼠，鸟儿一些小动物跟随着雪儿，歇息时总会逗弄它们两下子，偶尔也能听见深处有野兽低吼的声音，倒也多了些许乐趣。庆云博也没闲着，一直拉着雪儿介绍他这两位哥哥，讲他们三个小时候的趣事，逗得雪儿笑得花枝乱颤，直叫人移不开眼，倒像很多年的朋友重逢了。一旁的云祺也时不时得笑出声，佯装要打云博的样子。只有四皇子云颢依旧面无表情，时而手臂抱在胸前，要么就背在身后，但从来没有松开手中的剑。

        “雪儿，西竺国进贡画里的仙娥都差你一大节，云京城的女子怕是都要失色了。起初还为大哥担心，万一圣女是个丑女怎么办，现在好生羡慕。“庆云博说着说着一脸愤恨

        “嗯？那你们也好看，比山下的男子都好看。”

        雪儿说完，庆云祺和庆云博都笑了起来，只有庆云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让雪儿不惊露出慌张之色。

        “雪儿，不要理睬我四哥，他天生面瘫，莫要怕他！到了云京城我罩你。大哥欺负你都不行。“庆云博像一缕阳光，没有很刺眼，没有很炙热，往后的那么多年，一直默默的兑现他今天的承诺。

        这一路，风的味道都是清甜的，在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天，总想着如果是时间就停在这里，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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