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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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儿在忙完家里活儿以后，总是黏到老太太身边儿，请教老太太怎么过日子，说是自己就不太会过日子，她妈也从来不教她，把自己说的跟个没娘的孩儿似的可怜。

　　老太太心软，果然就开始给金枝儿讲些大道理，教金枝儿一些自己总结了一辈子的过日子怎么攒钱，怎么节省的小窍门儿，务求将金枝儿教成个好媳妇儿的典范。

　　金枝儿很乖巧的听，也很认真的执行，这让老太太得到了在儿子、儿媳妇们那里没得到的承认，很是让老太太满足。

　　渐渐地，老太太看金枝儿越来越顺眼儿，把金枝儿当成了自己的闺女儿一般。

　　老太太有那么多的孙子孙女儿，都住在一个大院儿里。老太太有什么好吃的，从来都舍不得拿给孙子孙女们吃，就好比说儿女们和亲戚的小辈儿们过年过节送来的水果啊罐头啊麦乳精儿啥的，平时除了老爷子，也就自己的老儿子程光武能吃一些，吃的多了还要挨骂。

　　如今老太太看金枝儿顺眼，于是金枝儿不仅不用再看老太太脸色吃饭，还继老爷子和程光武之后，能吃上老太太的好吃的的第三人。

　　老太太还说，可惜自己的儿子都成家了，要不说啥也要让金枝儿给自己当儿媳妇儿，还积极地在自己家的亲戚朋友里给金枝儿找婆家，可惜要求太高，竟然看谁都看不入眼……

　　金枝儿的这一顿操作看的金凤儿目瞪口呆。金凤儿一直能跟老太太和平相处，靠的也不过是绝对的听老太太的话，认真的执行老太太交代的每一项任务。即使这样，也还要时不时的挨上老太太的一顿唠叨。

　　金枝儿才来家里多久，居然能跟老太太处的那么好，这一点，就是程光武唯一的姐姐，自己唯一的大姑姐儿都没做到，真是太让金凤儿意外了。

　　不管怎么说，金枝儿能在自己家里住的踏实，住的舒心，金凤儿还是很愿意看到的。金凤儿对如今的生活真是满意的不行，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也就是依然见不到儿子洪昌了。

　　从老家回来不久，地里的菜全部卖完，秋收在多了金枝儿这个能干的妹妹帮忙，很快就完事儿了。

　　金凤儿不忙了，就再次一次次地往老吕家跑，希望能征得老吕家人的同意，让自己看看孩子。

　　金凤儿试着找了两回吕成，想跟吕成商量商量看孩子的事儿，可惜怎么也找不到人，后来才听说，吕成离开家了，具体去了哪儿，金凤儿打听不出来。

　　孩子一直在吕成二哥家的大国家里养着，听说大国拿洪昌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因此大国媳妇儿还跟大国生过气。

　　听到孩子过得好，金凤儿算是放下了一半儿的心，可是毕竟半年没见到孩子了，金凤儿想孩子想的心里百抓千挠的难受。

　　这天，金凤也不知道第几十回来到吕成家附近。今天是金枝儿跟着她一起来的，她拎着给洪昌买的几件儿小衣服，还有一些吃的，在门外转悠儿了半天，也不敢进大国家的门儿，她是真的让大国媳妇儿损的有点儿怕了。

　　金枝儿看不下去眼儿了，她有些恨姐姐太不成器了！姐夫早就对姐姐总往老吕家跑不满意了，看那样子，要不是有老爷子压着，怕是都要动手打姐姐了。今天还是借口金枝儿上街买点儿东西才出来的，在见不到孩子怕是以后很难再来这里了。

　　金枝儿板着脸，不管不顾的拉着金凤儿，不管金凤儿怎么着急，依然拽着金凤儿的衣服袖子，闯进院子，拉开金凤儿盯着不放的那间房儿的门，然后愣住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端了个小碗儿，正一口一口的喂小洪昌吃着鸡蛋羹。

　　金凤儿认识那个小姑娘，正是自己和吕成婚礼上，给自己端喜盆儿洗手，看出自己没准备红包儿的那个名字叫小霞的姑娘。

　　后来金凤儿给小霞补了个红包儿，小霞挺喜欢金凤儿的，经常在不忙的时候儿往吕成家跑，自己还教会了她做衣裳呢。

　　小霞看到是金凤儿来了，停了给孩子喂鸡蛋羹，冲着金凤儿笑笑：“我哥嫂都上街了，爸妈串门儿还没回来，你赶紧看看孩子吧！”

　　金凤在顾不得什么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步跑到洪昌身边儿，就想把孩子抱进怀里。孩子却是已经不认识金凤儿了，看着金凤儿这样子跑过来还吓的哇哇哭了起来，直往小霞姐姐身后钻。

　　金凤儿忍住心痛，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含着眼泪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冲着孩子伸出双手，有些呜咽地叫着孩子的名字：“昌昌，我是妈妈呀，你不认识妈妈了？快过来让妈妈抱抱！妈妈想死你了！”

　　金凤儿说着，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落到地上啪嗒啪嗒地，溅起地上的尘土……

　　洪昌听到“妈妈”两个字，忍不住从小霞身后探出那张还挂着鼻涕眼泪，花里胡哨的小圆脸儿好奇的打量着金凤儿：“爸爸说……嗯爸爸说妈妈死了……”

　　金凤儿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

　　小霞赶忙搂过洪昌，拿给洪昌擦嘴的小毛巾，给孩子细细地擦着脏兮兮的小脸儿，一边儿哄着孩子：“乖！昌昌不哭。有姐姐在呢，不怕不怕……”

　　金凤儿呆了，半晌，才木木的收回还伸着的手，木木的转身，木木的走出屋儿，木木的站在门边上……

　　谁能体会到，当妈的明明还活得好好儿的，却被儿子说妈妈死了的那种心痛？金凤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放在那个她用惯了的菜板儿上，那把常用的菜刀，像剁饺子馅儿那样一下儿一下儿的剁着，剁成了碎块儿，剁成了颗粒儿，直到剁成了泥——那种痛，撕心裂肺已经不足以形容。

　　缓了好一会，金凤儿又回了屋儿。屋里，金枝儿正在痛骂着老吕家不是人，不让孩子认自己的妈，还教孩子说这样儿的话。

　　小洪昌吓坏了，躲在大姐姐的怀里哇哇哭，小霞搂着洪昌，看傻子似的看着金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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