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霓裳誓言篇

我一下能猜出是在璇玑宫的缘由，只因野花既然是润玉要杀要剐的人，他的手段，自然和其他罪人不一样。我只希望自己猜错了。

        一路上来不及喘气儿，跑着回到璇玑宫，黑灯瞎火的，我施法点燃了殿内四周的灯火，被我弄晕的仙娥仍裹着被子昏睡在床边。

        我捏了个决，很快我身上的仙娥服便还到她的身上，见她醒转，轻轻蹙眉，还未适应殿内的光，她揉了揉眼睛。

        她抬眼见我一身华服，坐在婚床上，慌得连忙跪地三两下磕着头落泪求饶，我装作生气，训了她几句便屏退了她。

        眼见仙娥离去一会，我屏起呼吸，在殿内周围寻着什么，我不敢做太大动作。想来想去，我竟失笑自己的愚钝，都快成将死之人了，还顾虑这么多作甚，嘴角一丝苦笑，我不过是来寻求最后的答案罢了。

        润玉倒是很精明，我寻了整个璇玑宫都没看出半分异样。

        却待我走到璇玑宫内殿的时候，一道结界突然显现将我弹了回去。

        身子本就带伤，经这一摔可真把我弄得生疼。我勉强站起身子，只见眼前那道结界像是渡了一层光圈，晃得我的眼睛有些晕。

        我抬起手，往那道光圈伸去，结界的力量瞬间加大，我反应不及，整个人竟被吸了进去。

        一下摔落在地上，蹙眉睁开眼睛，这哪里还是璇玑宫殿，结界之外，是一处我未曾来过的地方。四周清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一阵火花噼里啪啦的响声。这里，置身炎热。

        “雀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仍坐在地上，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划破静寂。

        我不免一惊，顺着背后望去，野花惨白的脸近在咫尺。

        “啊——”我吓得连忙滚退几步，待他的脸离我有些距离时停住，向上望去，他是被铁链吊着起来，吊在半空，浑身布满伤痕，每每动弹一下，仙火瞬间缠绕全身，燃得比上一秒还要旺盛。

        “嗯……”野花痛苦地闷哼一声。

        “野花，我现在就来救你。”我站起身，顾不得身上的伤，说着使出法术，却怎么样也灭不了那团火。

        野花绝望地摇头，声音不停颤抖着：“雀儿，没用的，这是润玉亲自施的法，除了他…谁也解除不了，咳咳……”他颤着干裂的唇，一身青衣皆被烈火所焚，就像一朵花，慢慢被火焚烧殆尽。

        看着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泪水不自觉地落下，每一滴泪，都充满着悲哀与怜悯。

        他慢慢闭上眼睛，苦笑着说：“雀儿，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我特意留了最后一口气。”

        “雀儿，虽然你心里没我，但我终究是你在花果山亲手养大的，咳咳……”

        我不敢去看野花通红的眼睛：“当年我不过是随手培育的花朵，你却记了那么久……”

        “可我把你当做我的恩人。”野花说。

        “雀儿，今日一见，你竟成了天后。可润玉终究是帝王，在我看来，他并没有那么爱你……”

        “野花，别说了……”我的身子不禁颤动了下，暗自里握了握拳。

        “不。”野花摇摇头，“我是想要你知道真相，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一定会保护你，而不是一次次伤害在你身边对你好的人。”

        “你想想大圣，想想墨渊上神，想想邝露，想想阿奎，再…想想，我……”

        “润玉一直在伤害他们，他的眼里根本就只有权利和地位！”

        大概是太过激动的缘故，情绪一上来牵扯到身体，仙火迅速曼延他浑身，野花被火烧得窒息，他微微仰起头，想要获取新鲜空气，可仙火哪里有放过他的意思，野花死死咬唇，有鲜血从他的唇角渗了出来。

        “野花，你不要乱动，仙火会把你烧死的！”我擦了擦泪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我未曾不知，但是我无能为力。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输……”

        野花语里有些恼怒：“雀儿，你不必害怕，有困难便回去找大圣，他一直在等你！”

        说到大圣，我闭了闭眼，微微退步，再睁开时直视野花的双眼，道：“我不能再连累他了。”我没有告诉野花，大圣在极乐山受苦，是我连累了他。

        我无力的看着野花，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很快，黄泉路下，下一个死的人便是我。

        “若不是润玉那厮从中作梗，你本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野花抿了抿发白的唇，一阵静默。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身上的仙火愈烧得猛烈，我想他是在失笑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出的话语却叫我后背一阵寒：“雀儿，他们就是欺负你太善良了，你越软弱，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哈哈哈哈哈——”他的眼里转而划过一丝嘲讽，道：“雀儿，倘若我是你，我宁愿去死，也不像你这般委屈齐全地苟活着！”

        死？！

        我愣愣地看着野花，眼神片刻空洞。

        四下蓦然变得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有风轻轻拂过，是冷风。

        “哈哈哈哈——”

        仙火随着他的叫喊声燃得愈来愈烈，甚至蔓延到了四周围，他身上的肌肤被火撕扯裂开，鲜血连连。

        “野花，不要！”

        我蹙眉看着他，他的瞳孔暗潮汹涌，且不知他怀了什么心思，但我觉得他不止是想烧死自己，他还想把这里的一切都燃尽。

        空气中带了几分戏谑的声音：“雀儿，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吧！哈哈哈哈——”

        仙火被引得四周围都是，很快便会烧到我身上来。火的光亮刺痛我的双眼，空气窒息，我的意识逐渐失去，如果他要我现在死，我甘之如饴。

        就在我绝望之际。

        一只手用力将我的腰肢搂住，不容我反抗半分，迅速将我一同往后拉了出去。

        随着野花笑得越来越狂妄，仙火迅速朝着我们涌了过来。

        身后的人轻轻一踏足，躲开那一团团仙火，上一秒还看着野花渐渐葬身于火海，下一秒这一切随光而逝，不过一瞬，我们双双又跌回到了璇玑宫内殿。

        四下恢复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缄默。

        我们一同站起身子。

        润玉施法，点亮整座宫殿。

        我们依旧是一身华服。

        见我没有说话，润玉负手而立，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先发制人：“你该骂就骂吧。”

        我冷哼一声，对上润玉幽深的双眸，眉间一抹嘲讽：“骂什么，你润玉一向杀人如麻，我见怪不怪！”

        润玉微笑答：“承蒙穗儿夸奖。”

        不知何时，我的话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刀枪不入，可我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只是你身上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你赢了所有人，可惜到头来，孤独一世，最可怜的，不也是你自己么？”

        润玉果然藏在长袖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里划过一道狠戾。

        他死死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我吞入腹中。

        他得知侍卫将野花关在此处的事情告诉了我，差点儿，就要把侍卫挫骨扬灰。

        我前脚离开毗娑牢狱往璇玑宫的方向跑去，润玉后脚便出现在侍卫身后。

        侍卫大约是感觉到后方传来危险的气息，方转过身板，尚未来得及对来人行礼时，润玉蓦然抬手，凌空扼住他的脖子，将侍卫整个人架了起来。

        “为什么，要告诉她？”润玉微微眯起了双眼质问，只要他再稍作用力，侍卫便会马上化作一盘散沙。

        侍卫并不挣扎，他梗着力气答道：“回…回陛下的话，属下并没有告诉…告诉天后娘娘准确的位置，是，咳…是天后娘娘很聪明，一下就猜出野花被关的位置。”

        润玉一道目光狠狠投向他，手里的力道丝毫不减。

        侍卫迎上他的目光，道：“陛下，你既打算让她死，何不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一阵静默。侍卫的身体被缓缓放下来。

        他捂着脖子轻轻喘气，再抬头时已不见润玉的身影。一道声音渐行渐远：“日后本座的事情，你少插手。”

        ……

        他的确成了个可怜人。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定然看着我。

        我不以为意，轻轻越过他：“说起来，我还真替邝露感到不值，大婚之日你竟然将她关起来，枉费她待你一番真心。”

        润玉轻吁一口气，说：“邝露是个好姑娘，天上地下，自然有更合适的人选，本座不能辜负她。”

        我的怒气一下上来了，用力一挥袖吼道：“她是好姑娘，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值得让你一次一次地伤害我，伤害我身边的人？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这样做，跟伤害我又有什么区别？”我目光变得怨恨，“但是有一点，我不管失忆前后，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润玉的事。”

        “正是因为这样！”润玉刺红着双眼里隐隐跳动着火苗，语气冷冷：“邝露于我而言只是主仆。但你不同，本座对你，是有着占有欲的，一开始，本座就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们，不过，是你的愚昧，害了他们。穗儿，本座承认，刚开始待你时是为了利用，但本座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他拽过我的手，往床榻的方向走去，他边隐忍着怒意，每说一句话都咬牙切齿道：“好了，你该骂的都骂完了，新婚洞房花烛夜，穗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浪费了！”

        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便任由他拉着我去。

        来到床前，他将我抱上床放下。一道黑影压上来，对上润玉毫无爱怜的眼神，我的脑海不由得想到了野花虚弱的脸。

        润玉俯身，在我的脖子边细细麻麻地吻着，另一只手摸索着滑过我的外锦欲要卸下。趁他不备，我暗自从袖袋拿出匕首，高高举起，不带半分犹豫，朝他的后背刺去——

        一道刺眼的寒光晃然闪过，刺红了润玉的眼睛。

        他抬手，猛的握住我拿着匕首的手腕，匕首刺偏了位，奈何他的反应比我要慢一步，却还是在他有力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润玉全然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也许他的心，比这要疼上千百倍。他低沉着声音：“同样的把戏，还要使第二次，穗儿，你仍然不够聪明！”言外之意，便是这招用在他身上根本没用。

        “你早就知道？”我咬唇，死死握着手里的匕首，我太恨他了，奈何抵不过他的力气，怎么也无法在他身上划下第二道口子。

        润玉嘲讽一笑，手上的力道加深，足以将我的骨头生生捏碎，他眼神幽若：“方才本座一试你便知。我的穗儿一向恨我入骨，在这种事情上，又怎会乖乖就范呢？”说完，他一把夺过我手里染血的匕首，扔在地上。

        我不想再面对他可怕的嘴脸，想要举起双手愤力挣扎，适才发现我浑身动弹不得。一股力量强压着我心中的恼怒，他定是对我使了什么定身术，从前不知他竟这般恶心，我狠狠瞪着他。

        “润玉，放开我！”

        反倒是他一脸平静，唇角轻轻勾起，道：“本座厌了。新婚之夜，穗儿，本座可不想再陪你玩欲情故纵的把戏！”说完大袖一挥，殿内一片黑暗，窗外，一弯月散发着稀疏的光芒。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捏着我的下颚，我没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一阵生疼便生生袭来：“本座今日便让你尝试下，被生吞活剥的滋味儿！”

        这登徒子！

        润玉伸出手，只见他的手，骨节分明，轻而易举地将我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脱下，露出洁白的肌肤，此刻半丝不挂，又动不了，我心里只觉厌恶，索性闭上眼不去看他，润玉细碎的吻仿佛要在每一寸肌肤都纷纷落下浅红色的印记，引得我一阵阵颤栗。

        “今夜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珍贵。穗儿，本座就想看着你痛苦的样子，你便忍一忍。”润玉笑得异常诡异，轻轻贴近我的耳边，温柔道。

        我仍然紧闭着双眼，看不见他眼底笑意下的深沉。今夜，他有所而思。

        他边吻着边褪去他自己的华服。

        他的身体带着丝丝冷意，紧紧贴着我的身子，我只痛恨自己的软弱，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与润玉坦诚相待了，这次却被迫像个木偶一般任他鱼肉，让我生不如死。

        紧咬着唇渐渐溢出一道血丝。润玉冰冷的唇附上来，掰开我的牙齿，一寸一寸地掠过那殷红的唇瓣儿，唇齿相交。

        结界外野花葬身于火海，结界内却是一场毫无爱怜的欢爱，这真叫人讽刺。

        今夜我真正成为了王的女人。

        片刻思绪随风飘散，一把利刃透过双腿刺入我的身子。

        “啊，好痛！”我忍不住惊呼一声，蹙眉睁开眼，抬眸对上润玉眼里流转的深邃，我的眼神逐渐变得迷乱。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要比以往要痛上许多。

        一道清泪从我的眼角缓缓流下，形成一道泪痕，落在散于玉枕的青丝里。

        身子传来一阵热流，我好像，可以动了。

        我艰难地抬起手，动作麻木，抚上他的后背，指甲掐进他后背的肉，适才发现他的后背硌硬得吓人，一丝丝凉意没入指尖，我原本迷乱的双眼片刻清晰，只见他浑身周围布满了银白鳞片，密密麻麻。

        额头甚至长出了龙角，一双剑眉泛起冰霜。

        “润玉…你怎么了？”我含泪仰面看他，心里本该恨透了他，厌恶他此刻做的一切，可是看到他紧紧蹙眉的样子，却不忍再道出任何骂他的话来。

        润玉掩去神色的痛楚，纤长白皙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表面上维持风平浪静：“唔…穗儿，忍一忍，会很痛！”四下幽黑，我看不清润玉的神情，只见他身上的银鳞在夜色微暗的月光下显得加倍显眼。

        开始时的热流渐渐被冷意替代，腹下的利刃愈发变大，壮大像镶了冰的龙尾，刺骨的疼痛一直曼延着我的身子，仿佛要将我体内的五脏六腑狠狠冻结。

        我苍白着脸，指尖深陷进他后背的鳞片：“润玉，快停下来……”他疯了，他真是疯了。

        有几滴冰冷的液体掉落在我的脸上，拧眸，依稀看见那一副生得极好的面孔，此刻眼里竟噙着泪水。

        耳边一阵龙鸣。

        润玉推搡着我一个翻身，来不及反应，二人便顺着床沿双双落入水里。

        荡起阵阵水花。

        “啊！”

        我扑腾几下，不停有水灌入耳鼻。身上的疼痛依旧，很快我浑身便无了力气，任由身子沉沉得没入水底深渊。

        脑海里一片空白。

        朦朦胧胧间，一条银白的龙身在无色的水底下格外透亮，润玉施法将我带到他的身边，水波荡漾，泡沫散发着彩的光芒，他的龙尾尚在我体内，我们紧紧贴着彼此，水不断侵蚀着我喘不过气儿来，润玉堵上我的唇，渡我真气。

        这一幕仿佛在水底下勾勒出一副曼妙的画面来。

        润玉将我浮上水面，浑身湿漉漉的，我奋力睁开眼睛，不停有水顺着发丝滑落，一颗颗滴落在我的身上，对上润玉深邃的瞳孔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哪里还是璇玑宫殿，分明是他幻化出来的景象，也许是海，一望无际。

        但水是暖的，可以缓解他给我带来的疼痛。

        “唔……”润玉闷哼一声，他的脸色惨白如雪，尽显憔悴。

        “润玉，你杀了我吧，你……”我宁愿一死，我不要再受他的百般折磨。欲要将他推开，他又一次堵住我的唇，紧紧拥住我的腰肢。

        龙尾肆意晃动着，我的身子随着龙尾的晃动摇摇欲坠，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席卷而来，一瞬间，万劫不复。

        润玉不停地往我嘴里渡着什么，只见水面的波浪泛起了金光，包裹着我们。

        我浑身颤抖着道不出话来，太痛了！尽管我的脑海被搅得一片混沌，可是也忘不了曾经一次次与他的欢愉。

        润玉的脸，尤为清晰。

        “穗儿……”

        体内的龙尾无时无刻在震碎我的心，我面容苍白，疼得久久不能回应他，平静的水面只剩下润玉的声音来来回回地回荡着。

        “穗儿，对不起。”呼吸浸湿了我的耳畔，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爱怜。

        他太冷了，所触过的水面，水就会变得冰凉蚀骨。

        也不知这样子过了有多久，恍然间心下一沉，仿佛有海水淹没了我的意识。

        那一声声穗儿，不断回响在浩瀚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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