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远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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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里,武翠柏叫宁扬去洗手洗脸换衣服,这边将自己妹子扯入房间,如此这般地把事情一说,气得武红梅跺着脚骂街!
但她毕竟也是武行人家的女儿,自小见惯了这类场面,能够识得大局,骂了几句街,便动手收拾了一只包袱。
宁扬洗干净手脸,换好了衣服,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武红梅提着包袱进门,往他手里一塞,满口赞道:“好孩子,我挺你翠柏叔说了,你打得好,没给你师父丢脸!九宫飞星那么老大的名头,我金子一张笑脸桌面儿就给破了?哈哈哈哈,这故事传开去,满天下练八卦的都要羞红脸。”
“这包袱里两件换洗衣裳,还有我给你纳的一双鞋,这都不打紧,打紧的是里面五十块大洋,还有一个纸条写着地址,乃是天津向阳武馆的所在,那是我家一位师伯的武馆,他姓梅名微冷,绰号叫做向阳梅,与你武爷爷是同辈的师兄弟,关系最好,你寻到了他,说清来由,他自然会安顿你。”
宁扬点头记下,武红梅满脸郑重地拍了拍包袱,交待道:“这钱是给你救急的,这包袱须臾不可离身,知道吗?”
“嗯。”宁扬点头。
武红梅便笑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来,一张张抹平,有一元的、两元的,直到十元的,共是四十多元,递给宁扬道:“这些钱你分两个口袋装了,路上吃住用度,都用这个。”
宁扬接在手里,当着师娘面分成两份,分装在不同口袋里,拿手拍了拍:“师娘,您放心。”
“我放个屁心我放!”武红梅忽然暴躁起来,眼圈一下红了:“你才十六岁,又没出过远门……”她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喘了口气,这才道:“不过,倒也不小了,功夫练得也好,只要小心点,有点眼力劲,吃不了亏也。”
“嗯。”宁扬眼眶都有些湿了,使劲点了点头。
武红梅又摸出一根小金条来:“这根小黄鱼,你藏在腰带里,万一当真脑子笨,大洋丢了,这个就是咱最后的依仗,明白吗?”
所谓“小黄鱼”,指的是一两重的金条,那时候和后世算法不同,所谓一两,换算成克数,乃是31克。
“师娘,这个真不用。”宁扬试图推辞。
“收着!”
“哦哦,我收着,我收着。”
武红梅柳眉一竖,宁扬立刻屈服,双手接过那小小一条黄金,细细缠在了裤带里。
看着宁扬将包袱系在背后,提起装刀皮匣,武红梅眼圈更红了:“金子,沿路千万小心!你许师姐那儿,我回头会和她说,你落下脚,要记得写信来。”
宁扬点头应了——许曼然此时不在拳馆,倒是让他生出些许遗憾的感觉。
回家前后也就两炷香功夫,已在师弟们的簇拥中出了门口。见大师兄一副要远行模样,一个个师弟都好奇不已,但问了两句便被师娘斥责,也不敢再行追问,只是依依不舍地围着宁扬道:“大师兄,办了事早些回来啊。”
八岁小师弟飞跑过来,手上捧着两个夹了鸡蛋的馒头:“师兄,填填肚子……”咬字有些含混不清,概因满口都是口水的缘故。
宁扬哈哈一笑,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接过他递来的食物,笑道:“别心疼了,等师兄回来,领他西大街吃烤肉去。”
小师弟大喜,连声道师兄你说话可得算话!
众人依依不舍挥着手,宁扬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跟着武翠柏快步去了。
而人都带着厚厚的狗皮帽子,压在眉毛沿,那狗毛蓬松松的,遮住了一半的脸,匆匆走了半个钟头,便到了城外一家大车店。
这年月虽说已有了火车、汽车、轮船之类的交通工具,但远远谈不上普及,民间最主要的运输方式,依然是以马骡拉的大轱辘车为主,为其提供住宿、餐饮等服务的大车店,也便随处可见。
大车店里鱼龙混杂,啥样人都有,既有老老实实赶买卖的,也有杀人越货流窜的匪类,住进了店里,更是有形形色色的人要打主意,若是老实的掌柜,着实难以撑起一个大车店来。凡是开大车店的老板,既能和官府中人称兄道弟,也要和绿林中人说得上话,三教九流都能交际,这才能把店平平安安开下去。否则今日抓娼抓赌,明日查逃犯,后日来几个截货的响马……来上个两回,生意就得黄喽。
因此开大车店的,和武行中人多少有些交情,都算是江湖人。当初东北王张大胡子落魄时,就在大车店里当过伙计。
武翠柏让宁扬等在门外,自己进了大车店,大约一炷香功夫,转身出门,对宁扬交待道:“金子,我和人家谈好了,恰好有一趟车队要运皮货去营口,一会儿就出发,答应捎上你一起,你跟人说话交际要和气些,嘴巴甜点没坏处,知道不?沿途吃住费用我都结了账,你身上钱财不可露白,知道了吗?”
宁扬低眉顺眼,一一点头应下。
武翠柏见他一副懂事听话模样,也自欣喜,又钻进大车店去,没一会儿,带来个五十多岁的红脸汉子出来。
那汉子穿着一件不干不净的老羊皮袄,带着翻羊皮的帽子,满脸沟壑密布,生得手脚粗短,端着杆二尺多长的铜烟袋在那儿一口口嘬着,冷眼打量宁扬,武翠柏介绍说这是车队老把式,让宁扬称对方为“周老板”。
宁扬便施礼,喊了声周老板。周老板冲他点点头,喷出口蓝烟来,烟袋锅在鞋帮子上磕了磕,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后生,既然是武二爷介绍你来的,你的来历、姓名,老周我一概不问。这一路上,让你吃你就吃,让你睡你就睡,到了地方你自去。以后若是有人问起,老周亦不曾带过你这么个人,明白吗?”
他这喉咙仿佛喝过镪水似的,嘶哑地厉害,听得人有些发毛。
“明白。”宁扬面无异色,点头,抱拳:“多谢周老板厚义!”
周老板“嘿”地一笑,点点头道:“有点意思。”伸手一指:“那边老杨树下等着,等会儿我车队过来,你自上车,没人会拦你。”
说罢伸个懒腰,没事人一般回了大车店。
武翠柏一拍宁扬肩膀,带他往周老板所指处走去,一路低声交待道:“金子,一路人慎言慎行,不可小瞧了人家。这位周老板,当年在武行中也有字号,真论起来,说不定你还要叫声师伯啥的——他也是练戳脚翻子的,不过跟你师父不是一支传承。”
宁扬眉毛微微一扬,倒是有些意外。
不论金山找,还是他师父常光宝,都是高高大大的身材,肩宽腿长,这老头矮墩墩的,身材跟宫贵田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是戳脚翻子拳打起来,架子拉的可比八卦大多了,周老板这粗粗短短的,打这门拳法可不占便宜哈。
脑子里泛着嘀咕,没几步就走到了老杨树下立定,武翠柏没停脚,又走出二三十步,才在一堵破墙便倚住身子,像晒太阳的闲汉般四下打量着。
等了没多大功夫,大车店院门一开,七八辆大轱辘车次第驶出。
来了这么些天,宁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家伙。怪不得叫做大轱辘车,那车轱辘果然是大,高度足有一米六,这年月人营养跟不上,个头不高,怪不得传下句俗话叫“还没车轱辘高”,只怕不少人还真没这咕噜高。
那轱辘粗木大铆钉,看着就显得结实,最外面镶着铁皮,还有使胶皮的,宁扬看得仔细:凡是用上胶皮的,那车便显得新一些——估计就是新款了。
拉车的都是劣马、健骡,车把式侧坐在车辕上,车中货物堆得高高,使麻绳四下绑了结实,打头第一辆的车把式正是那周老板,他眼睛从宁扬身上扫过,就似没看见似的扫了过去,嘴里悠悠喝道:“静如山岳,动似雷霆,行人避让,车来喽——”
七八个车把式同声叫道:“车来喽——”
啪地一声,鞭儿齐齐甩了个脆响,一共八根鞭儿,响声却只一下。
那几辆车一起加速驶动,厚重的大轱辘从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驶过,轰隆隆甚是响闹,真跟打雷一般,宁扬看着稀奇,心想:怪不得周老板说“动似雷霆”。
这时大车一辆辆从他眼前驶过,遮住了四周视线,他将背后包袱紧了紧,左手拎刀匣,捡了辆胶皮轮的新车,右手在系货物的麻绳上一拽,蹭地一下,翻上车去,顺势往货物上一趟,但觉身下一片柔软,心想多亏这车队是运皮货的,若是运煤运铁,只怕就没这么舒服了。
那些车把式都得了吩咐,虽见他攀车而上,也没一个做声的。
宁扬偷偷探出头,冲着武翠柏咧嘴一笑,武翠柏微微一点头,把帽子按了按,扭头往奉天城里走去。
不提武翠柏去向,单说宁扬这头,他见武翠柏走了,便放宽心四仰八叉躺舒服了,看着无遮无挡的天空,感受着凉丝丝的空气,心里想道:“翠柏叔安排的妥当,日本人也好,大帅府也好,一时半会估计找不着我。但师父又没走,必然要被找上门的,他怎么脱身?”
左思右想一回,终是对这时代的人事、规矩了解的太少,虽有金山找的记忆,但这小子一来年少,二来满脑子都是练武、打架,也没留神过这方面的事儿,最后还是想不出个结果。只能自己往好处想: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说无事应该便是无事的,自己去到天津,正好访名师交高友,把这身艺业打扎实了,寻找机会扬名,再打探黑龙会青田猛的消息……
想着想着,倦意渐渐涌上,他扯出两块毛绒绒的皮子盖着,眼睛一闭,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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