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找我

平井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把掌心滴落的血液擦干净。

        他在客厅转了两圈，确定没有还未发现的线索后，径直前往二楼父母的卧室。

        两个世界的父母究竟会有多少差距？

        平井在看到那熟悉的摆设就明白，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两个世界的区别在于诅咒和异能力。

        江户川夫妇的卧室是整个二楼最大的房间，正对床的那面墙是一个连通天花板与地板的柜子，柜子划分非常明确，左半边是男主人喜欢的书籍，右半边是女主人闲来无事在家里制作的手工艺品。

        平井的记忆力很好，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复述七岁时语文课第一篇课文的所有课后题。此刻他站在这个和异世界相同的柜子前面，恍惚间竟觉得自己仍在原来的世界，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从夫妇两个人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找起，在他小时候一直很奇怪，明明爸爸妈妈互相都知道对方的“秘密基地”在哪里，甚至对于对方会什么时候，放什么东西在里面都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却偏偏把这个当作秘密保守。

        每当平井想要揭穿的时候，不论身边站的是爸爸还是妈妈，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绝对会飞快地捂住他的嘴，岔开话题。

        美名其约：这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小游戏。把乱步小朋友排除在外。

        平井把母亲用羊毛毡扎成的三花猫猫从柜子上拿下来，抽出柜子的夹板——里面并不是实心的木板，沿着长边一指宽的缝隙打开，是一个迷你小抽屉的结构。

        里面的只能放轻又薄的物件儿，小时候平井就猜到了内容，但他从来没有过来验证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回来打开它，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影像凝固在相纸上，每一张都是一个回忆，不论是对于当初被拍照的对象，还是如今翻阅照片的者。

        平井一张张翻过，放在最下面最多的是男主人的照片，明眼人一看知道是偷拍的可爱影像，在照片有叱咤警界的“千里眼”会手忙脚乱地学做饭，作出不小心把刀和菜一起放在炖锅里煮的愚蠢举动后，偷偷背着妻子用食品夹往外夹刀结果不小心把食品夹也掉进去的惨剧。

        再往上翻，多了是小宝宝的乱步，小小软软的，放在襁褓里，像一个刚从豆荚里剥出来的小豌豆。

        相片随着时间往后推移，照片里有时会多几个人，是男孩的成长路上的朋友，同学。照片里的男孩渐渐长大，直到时间停留在七岁那年。

        平井把照片按照原来的顺序和位置重新摆放回去。

        另一边是父亲的“秘密基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夫妇俩的藏匿地点正好是两个对称的位置，平井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把一截藏在柜子后的暗格翻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是，夫妇连藏匿物品的品味都是出奇的相似。

        江户川家男主人的暗格里，放的是女主人的照片，有刚舔了一口的冰淇淋整个倒栽葱掉到地上后委屈大哭的照片，还有拎着裙子和友人合影的照片等等。

        ……

        毫无收获。

        平井没有沮丧，他取消补觉一整天的计划，在房间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出了门。

        正中午阳光正烈，平井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这么久？”

        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伊地知的黑色轿车停在平井之前下车的地方，就没挪过地方，车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弯腰双手撑在车窗框上，正和车里的人聊着天。

        平井怔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是睡眠不足出现了幻觉，少年低头揉揉眼睛，再抬起头，一张放大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平井：“！！！”

        他下意识向后退，脚跟磕到门板，紧跟着，后脑勺顺着惯性砰地磕到门上。

        “呜。”男生一瞬间磕的泪花都出来了。

        五条悟：“噗，见到我这么惊讶嘛。”

        平井伸手揉揉自己磕痛的后脑勺。

        却听见面前男人声音的笑意散了，“你的手怎么了？”

        “啊。”平井眨眨眼，“不小心搞破了。”

        他躲开对方的视线，把手藏到身后。

        “伊地知！”五条悟喊了一句，“车上有绷带吗？”

        伊地知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有的，是平井受伤了吗？”

        他飞速收回身子，低头摆弄一阵，果然从角落里找一卷医用绷带，急急忙忙地刚要开车门，就看身高腿长的五条悟已经领着平井过来了。

        “怎么回事啊，平井同学？”伊地知小心翼翼地包上绷带。

        男孩的手纤细软嫩，掌心渗着嫣红，显得格外惹眼，四枚小小的月牙伤口藏在血渍后面。

        平井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没吭声。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时候突然开口问：“你是要去哪儿？”

        “我去买手机。”平井说出最开始的打算，“伊地知，你等会儿有事吗？可不可以载我去……”

        伊地知打上一个蝴蝶结，此时正在调整蝴蝶翅膀的左右大小，“好啊……”

        “伊地知可是我的手下哦。”五条悟打断伊地知的话，“我们等会儿准备去学校接虎杖悠仁。”

        伊地知无数次在心里想过自己冷酷拒绝五条悟命令的场景，但无一实现过，可今天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勇气支撑他张开口：“五条先生，我可以先去送完平井同学……”

        他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没了音量。

        “哎——”五条悟故意长叹一声。

        说实话他不故意气人的时候都已经挺气人的了，这会儿故意造作起来，令人血压飙升指数级上涨。

        “平井，之后虎杖就要成为咒术界的人了。”五条悟翘腿坐在后座上，指尖点点膝盖，身体前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觉得咒术师和普通人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平井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五条悟言语下隐藏的意义，他的手指轻轻拨动手背上那只振翅的“蝴蝶”，“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依靠普通人运作起来的，不会有人天真的认为咒术师才是世界的主宰吧？”

        “至于灾祸什么的，我才不在乎那种东西。”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平井同学。”

        他们最终还是兵分两路，平井坐着伊地知的车去商场买了手机。

        回程路上，平井在警局下了车，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在门口值班的警察险些以为这是一位失足少年前来自首。

        “那个少年……”老警察拎着警棍从窗口探出头。

        平井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来对方是在叫他。

        他看了眼一脸正气的警察，身子沉下去右半边，八成是手里拎着警棍，担心刺激到他，但又担心他会作出什么过激行为。

        “我不是犯罪者，也不是来自首的。”

        老警察呆滞了，他摸摸嘴唇上的胡子。

        难道我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真是年纪大了……

        “我来找目暮警官。”平井拿着手机走过去，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在手机里存上了目暮十三的电话号码——

        来源于上一次佐藤美和子接到目暮警官时露出的电话号码。

        老警察低头看向他的手机屏幕，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目暮警官的电话号码，“你等一下，我给他的办公室打个电话。”

        “不用了。”平井收回手机。

        不远处，穿着浅灰色西服套装的佐藤美和子推开大门。

        “平井。”佐藤美和子抬手跟少年打了个招呼，“来，先进来吧，那边登记好了吗？”

        “嗯。”平井将短信界面关掉。

        警局里的人永远是那么忙，佐藤美和子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和平井聊天，“怎么了，突然发短信说来找我有事？”

        平井把手机装进兜里，跟着佐藤美和子穿过走廊，绕开几个带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架着走进审讯室的嫌犯。

        平井年龄小，再加上他脸嫩，看着更年幼了，几个人看他眼熟，小声议论了几句，只以为他是来报案的。

        毕竟能让嫉恶如仇的佐藤美和子警官如此平和地领进来，必然和犯罪者之类的没什么关系。

        “其实我是来找目暮警官的。”平井将注意力从隔壁工位上那个明显有徇私枉法行径的警察身上收回，“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是关于你父母的吗？”佐藤美和子立马联想到那天在个人资料里看到的惨案，她刚想问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目暮警官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临着窗户。

        “似乎是在里面谈事情。”佐藤美和子嘱咐，“你先在门口等一会儿，我这边忙完就来找你。”

        平井眨巴眨巴眼睛，捧着佐藤美和子为他接的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待。

        窗户半开，隐隐有鸟叫顺着缝隙传进来。

        过了一会儿，面前的门把转动，办公室里走出两个人。

        “实在不是我不想帮忙，唉。”目暮十三满脸歉意，“我曾经也查过，但能告诉你的事，能给你提供的资料我都给了。”

        “没事，我这边会想办法的。”工藤优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当年“千里眼”在警界的地位崇高，可就算如此，如果上层有猫腻，真有意隐瞒，底层的刑警是很难调查出什么的。

        两人客气了两句，正要各自去忙，突然瞥见余光里站着一个人。

        目暮十三：“平井……”

        工藤优作：“乱步？”

        平井把他们俩刚才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他看了眼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人，“工藤叔叔，不好意思，我找你有点事。”

        找我？

        工藤优作能确定在前一秒面前的孩子目标还是目暮警官，下一秒转变成自己，再联想到他们刚刚的谈话……

        工藤优作摸摸翘起的胡子，这句“好啊”还没出口，就被大厅里哄闹起的人声打断了。

        饭田仍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磨毛西装，和几天前的是同一套，上面的污渍和褶皱更多，看起来更破旧了，他脸上的金丝眼镜磕掉了一个小角，歪歪扭扭的挂在鼻梁上，他甩开上来搀扶的警员，拳头重重地落在办公桌上，撕心裂肺地吼：

        “你们总说调查调查，如今佑希的去向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女儿纱绫也不见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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