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林陌成将他拉住，寒意沛然而下。

        他开始憎恶自己为什么要去南熙？他甚至觉得在这混乱的关系中，自己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不问清楚不甘心不甘心你懂不懂？”

        “你要问，也等酒醒了再去问。”

        他搀住顾宇向卧室走去，后者却一把甩开手，换做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陌成，你听我说她现在不接我的电话，那你帮我打一个打一个就行好吗？”

        “他不接你的，肯定也不会接我的。”林陌成试图安慰他。

        “陌成，我想不通真的，那天求婚那天你也在对吗？不是都说得好好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酒精开始让顾宇舌头打结，他抵着墙沿，双瞳迸射出痛苦与困惑。

        他实在是想不通，他们之间何以要到分手的地步。

        “算了我去找她！我要问清楚！”

        “行。”林陌成重新搀住他，“酒醒了你想怎么问都行。”

        他将顾宇放到床上，后者倒下后身体彻底瘫软下来。

        林陌成今晚是在酒吧接到的顾宇，从公司赶去的时候，人已接近烂醉的状态，于是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

        “陌成，”床上的人虽已睁不开眼，情绪却还处于激动的顶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勿念，你告诉我，什么叫勿念？什么叫勿念？！”

        顾宇伸手，又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手机，“我要打电话！我要问清楚——”

        “陌成，你知道吗，她还说谢谢我谢谢我，哈哈我不要她的谢谢！”

        啪的一声，手机被顾宇狠狠摔到了地上。

        林陌成捡起手机，任由他发泄情绪。

        “陌成，你说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顾宇的意识已渐渐涣散，“她是不是喜欢别人了所以才要和我分手？”

        林陌成脸上划过一瞬异样，沉默着替他盖好毛毯，熄了灯，关上房门离开了。

        时钟转了一整圈，太阳已经在云雾中露出灼目亮光。

        阳光虽明媚，但这一年的倒春寒有提早到来的迹象，空气里裹挟着刺骨的寒风，正为所欲为地横扫着这座城市。

        “林，你要查的人查好了。”

        “好。马上过来。”

        客厅里，林陌成起身，推开了卧室的门。他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顾宇，轻声问：“信息全吗？”

        那头的人说你还是过来看吧，他说好，将门轻轻关上，离开了住所。

        漫天寒风还在吹，到了薄暮时分，天色骤地沉下来，顾宇在一阵晕眩中睁开了眼。

        他呆滞几秒，接着，便是头痛欲裂。

        昨晚的酒让他昏睡了一整天，宿醉的后果是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昨夜的画面就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他撑着手肘坐起身，意识在渐渐清醒后，身体上的不适也接踵而至。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他情绪上的万念俱灰。

        他眸光一偏，视线落到了一张矮桌上。

        桌上放着半瓶酒，应该是他昨晚留下的。突然间，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在这一刻攫取了他。

        顾宇从床上下来，哪知踉跄了下，身体歪下去的瞬间，扯到了桌上手提电脑的电源线。

        “嘭”的一声，电源线又将电脑从桌上扯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突然，电脑屏幕解除休眠状态亮了起来，那光射进他眼里，他还来不及挪开眼，一张明艳的笑脸已刺向了他。

        少倾，他眼睛细成一条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许馨安？

        他被巨大的失真感包围，全身血液在难以描述的震惊中喷张出来，最后统统涌向了那双瞳仁。

        他捡起电脑，艰难地起身，一种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

        那是一张未关闭的照片，照片中，许馨安的笑被镜头定格下来，既让他不可思议，又触目惊心。

        他颤抖着手寻到鼠标，将照片最小化，接着，将光标移向了“我的电脑”。

        他的手因为紧张正虚着力，一双惊恐的眼睛却溢出急切的神情。

        林陌成的电脑里为什么会有许馨安的照片？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抑或，这是宿醉后的幻觉？

        一秒后，顾宇所有的心里建设都成了徒劳。

        一个名为“安”的文件夹，闯进了他眼里。

        他的直觉在这一刻拉响了警报，他知道出事了。

        他将光标慢慢移向那个黄色标识，握着鼠标的手却迟迟不敢点下去。

        空气中渐渐聚起毛骨悚然的味道，随着一声双击，文件夹展开来，顾宇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那个被命名为“安”的文件夹里，放着林陌成和许馨安在斐济群岛的所有照片。

        照片不多，拢共只有十来张。

        其中，除了他看到的那张单人照，还有两张合影，其余皆是风景随拍，但对顾宇来讲，已是酷刑一场。

        那张煞白的面孔从最初的不可置信，渐渐到怫然作色，他的眼里终于冒出了火光。

        最后，鼠标在仅有的两张合照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一张拍摄于海里，戴着潜水镜与呼吸器的两个人，同时对着镜头比出一个“v”型胜利手势。镜头里，两人眼中笑意透过潜水镜传来，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另一张是在一间灰色矮木屋前，一个深皮肤，卷头发，大眼睛的小婴儿被许馨安抱在怀里。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笑容溢满整张脸。

        站她身旁的，是穿着白色t恤的林陌成。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面平静深邃的湖水，却温柔至极。

        画面中，许馨安看着怀里的婴儿，林陌成看着怀抱婴儿的许馨安，被定格起来的温情，像把灼人的刀，一下捅进了顾宇心里。

        他的呼吸渐渐停滞，有东西从他心头缓缓渗出，越来越多，越来越猛，那条裂缝被逐渐撕开，变宽、变阔，最后，翻滚成不可饶恕的怒火。

        他闭上眼，再度睁开时，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林陌成，你在哪里？你听我说，你在老地方等我，对，现在。”

        街头华灯初上，夜晚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到处剜，仿佛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

        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了路边，车里下来一个身影。

        林陌成走进那间常去的酒吧，迎面而来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与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们，聚合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友人常说他是这个世界里的资深玩家，确实，这是他们常来的地方。

        酒吧老板是他们在英国认识的朋友，这儿前前后后翻新过三次，几乎见证了他们兄弟间的友情与成长。

        但方才顾宇在电话里连名带姓的叫他“林陌成”，不知为何，这让他生出一丝不安。

        他穿过长廊，身后音乐仍在咆哮，又如藤蔓在随他潜滋暗长，直到一扇褐色的门静立眼前，他手一抬，门在打开的瞬间，里头的人先是一怔，接着便是一道重拳狠狠袭来。

        他踉跄一下，马上又是一拳。

        林陌成身体一偏，抵住了顾宇的手。但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人的戾气，他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

        “顾宇——”

        一双通红的眼睛瞪视过来，顾宇仿佛一头失控的猛兽，再一次挥出了拳头。

        “顾宇——”

        林陌成抵住对方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顷刻间，房内响声一片。

        “啊！林生顾生，发生乜嘢事啊？”

        由于动静太大，随之赶来的酒吧经理和少保，也都目瞪口呆了。

        “滚！”

        一直紧咬牙关，青筋暴起的顾宇终于嘶吼出来。

        “顾生都系自己人，有嘢坐低慢慢讲啊！”酒吧经理说的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会招来一记拳头。

        顾宇慢慢转身看过去，肾上腺素使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射出吃人的凶狠。

        门外的人被这气势震到，连连后退，“你哋慢慢倾，你哋慢慢倾——”酒吧经理一脸讪笑，轻轻关上了门。

        顾宇将目光转回林陌成脸上，语气里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问：“为什么骗我？”

        他在来时的路上，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一幕幕之前从未在意过的细节。

        他第一次带许馨安和大家见面时，林陌成的寡言、她的局促

        母亲生日宴上，他们之间莫名的疏离

        在南京，他们同时消失的那个晚上

        以及许馨安去了云达后，越来越淡漠的态度

        一切的一切，现在回头再看，他觉得自己竟是那么的愚蠢。

        他们早就认识不是吗？

        以及，他们之间仅仅只是认识吗？

        羞恨、愤怒、难过、不甘，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撕扯着他，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说法。

        “说吧，你和许馨安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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