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两人走出蒋家大门。街上很热闹，街对面卖各种吃食的小贩在墙根下大声吆喝。

        远远望去，茶馆前围着一群百姓，纷纷对着路边那三匹黑马指指点点。

        仆人打算扶小姐上车，车夫说：“那些人把大街堵得水泄不通，怕是要等一等，马车才能过去。”

        卫朝说：“小姐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穿过大街，往那边人群里挤去。

        叶瑰心中好奇，喊道：“欸！我跟你一起去。”仆人生怕小姐在人群中有什么闪失，忙跟了上去。

        只见百姓们围着的除了那三匹黑马外，还有三位锦衣男子，一个破衣烂衫的瘸子。

        那瘸子年事已高，身上原本应是一套麻织的衣服，因为破了几个大洞，来不及修补，露出肋下黑黄的皮肤。腰间用一根麻绳系着个红色的破旧荷包。他一条腿直立着，另一条腿拖拉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副惶恐着急的模样。

        那三位锦衣男子两个站在前面，一个站在后面，将他包围住。三人脸上都露着不饶人的怒色。前面一人，脸型瘦长，束发戴冠，背着一柄细长的银鞘宝剑，显出一派英气，伸两根手指指着那老瘸子厉喝道：“好你个小偷，偷到我们华蓥剑派的头上来了！还我包袱来！”

        卫朝拉过一旁邻居打听。原来这三位是路过镇上的华蓥剑派弟子。三人在茶馆喝茶歇脚，命那老瘸子看马，等出来时，其中一人非说马背上的包袱不见了，让老瘸子还他包袱来。包袱里有三张银票，想必是老瘸子偷的。

        老瘸子着急地说：“你只叫我看马。我没看见什么包袱啊……”

        那背银鞘宝剑的男子走上前，一把夺过老瘸子怀里的荷包。老瘸子拼命争抢，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男子将荷包倒在手上，十几枚铜板哗啦啦掉了出来。

        男子眼一瞪，还是说：“还我包袱来！”

        旁边两个年纪稍小些的师兄弟也说：“我们华蓥剑派怎么会冤枉你？你还是不还？”上脚在老瘸子身上狠狠踹打。

        跟着叶小姐过来的仆人，心中不落忍，踏前一步，劝道：“几位少侠，饶了他吧。那包袱放在别处了也不一定。他一个老人家了，能怎么骗人呢？”

        几个男子瞪他一眼，好像觉得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下等人是在怪他们冤枉好人。叶瑰忙把仆人挡在身后，拿眼直视他们。几人见叶瑰衣着体面，神色自然，便不追究了。

        那背银鞘宝剑的男子在地上啐了一口，不解气地丢了荷包，将十几枚铜板踹入怀中，对两个师兄弟道：“真是晦气！咱们走。”

        三人上马离去。百姓们再无热闹可看，纷纷要散去。只剩老瘸子在茶馆前爬行了两步，拾起荷包拍了拍，低着头掉了两滴眼泪，说不出话来。

        仆人长长地叹息了声，想要上前搀扶，但看小姐仍是拦着，只好没有上前。

        叶瑰心中也有些犹豫。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么多围观的百姓怎会没有一个上前？一来，是怕那三个华蓥剑派的男子凶狠；二来，华蓥剑派到底是名门正派，那瘸子再怎么说是个街头的老丐，其中真相恐怕难以琢磨。

        她小声地对仆人说：“街头上的乞丐手段多得很，万一是他装作瘸腿，万一是他偷了人家的包袱又故作可怜，也都说不准。像这样的事在哪里都会发生，既要回家，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虽这么说，她又瞧了地上那老瘸子一眼，竟是不忍心抬脚离开。

        她话音刚落。只见卫朝苦笑道：“世道不好，连恶狗都敢当道欺人。”大步走上前，搀扶起老人。老人的腿被推在地上时牵动了旧伤，此时动一下，额头就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坐在地上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

        这疼出来的汗水做不了假。叶瑰对自己“哎呦”低叫了一声，信了这老人，连忙上前去帮扶。

        卫朝瞧她一眼。她只好惭愧地说：“这回是我看错了。”

        两人合力搀扶老人坐在了台阶上。

        这时那三个华蓥剑派的弟子骑在马上，还未走远。他们听见卫朝那句话，勒住了马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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