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临终谏言

圣旨下达之后，刘基立即判处李彬斩立绝。对于李彬这样的脏官，刘伯温恨不得杀他个干干净净。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希望通过杀鸡儆猴的方式给天下官员一个警醒。

        最近，江西、淮南天气干旱，地里的庄稼倒伏严重，眼看就要影响收成。

        虽然朱国瑞不相信迷信，火速派人到各处打井和兴修水利。但诸位大臣还是建议他能够象征性地求一下雨。毕竟大多数百姓还是相信鬼神，天子若不出面向上天祝福，很容易遭人诟病。

        现在，平江一带依然有人在攻击朱国瑞是大元后裔，认为他得位不正。如果陛下再不出面帮百姓祈雨，很难保证其他地方的百姓不会心生怀疑。

        无奈之下，朱国瑞只好让朱承乾代替自己，在施耐奄的操办下筑坛，请张中和周颠负责做法。

        眼看一切安排就绪，施耐奄却因连日劳累而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岁月不饶人，七十五高龄的老先生知道自己已经走到终点。

        前些日子，秦从龙、范常、朱升和李习四位先生相继离世。尤其是范常，之前还在参与李彬案的审理，回到家中就与世长辞。

        四位老先生的离世让朱国瑞的心情非常沉重。这也是他不愿意参与祈雨的原因之一。

        病榻前，施耐奄叫来所有亲人，仔细交待着后事。随后，他写信给弟子罗贯中等人，希望他们能为大明效力。

        安排好一切，他请来李善长，让他代为主持祈雨大典。

        李善长在悲痛中有些窃喜，觉得左丞相的职位终于可以落入自己囊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右丞相之职应该会由胡惟庸来担任。

        大家都是淮西人士，凡事可以商量。他料定胡惟庸会明白其中的厉害。

        闻听左丞相病危，朱国瑞亲临施府慰问。

        施耐奄将屋内之人轰走，费力地拉住朱国瑞道：“陛下，臣恐不久于人世。但大明刚刚建立，还没有完成统一华夏的重任。陛下自当多多保重！”

        “施先生，您为大明呕心沥血，朕……朕对不住您啊！”

        朱国瑞潸然泪下，紧紧握住对方枯瘦的手掌。

        “陛下老臣肝胆相照，没有什么对不住的。”施耐奄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臣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先生请讲！”

        施耐奄微微点头道：“臣子谦为人木讷、不善为官。请陛下削去臣的郑国公爵位，放谦儿回家务农，了此残生……”

        朱国瑞瞬间大急道：“岂有此理？先生为大明披肝沥胆，后人如何不能享此余荫？”

        “陛下的心意，臣领了。但朝堂中的争斗非是犬子可以承受。有陛下在，臣自可无忧。但……以后，臣不想让家人再受波折。”

        “去特娘的党争！看朕不摘了他们的脑袋！”

        说到党争，朱国瑞也是义愤填膺。大明还没发展到高峰，官场中却已经丑态百出，实在让他感到羞愧。

        “您错了！咳、咳……”

        激动之下，施耐奄忍不住咳嗽起来。

        朱国瑞连忙替他轻拍后背，亲手给他喂些药汤。

        半晌，施耐奄平复气息，艰难地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中之争永远不会停歇。即使没有夺嫡之争，也会有政见之争、地域之争。陛下可敢保证所有臣子都能同心协力？”

        闻听此言，朱国瑞沮丧地垂下头。

        施耐奄耐心说道：“既然不成，那就控制好党争的分寸。良好的竞争可以适当鼓励，恶性竞争必须要及时制止。只要众臣不在国事之上弄权舞弊，陛下完全可以放宽底线。

        此外，百室能力出众，非常适合协助陛下治理国事。此人虽心胸狭窄，但大体上分得清轻重，不会耽误国事。陛下可以放心使用。至于他和刘基的争斗……臣认为错在伯温。是他锋芒太盛，不懂得隐忍。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争斗加剧，您不如放刘基回乡反省一二。”

        以前的刘伯温是不可替代的。如今有了孔克仁和许瑗等谋士，他的作用已经大幅下降。

        尤其是许瑗，比刘基更会做人，不仅婉拒封爵，还为人低调。只在关键时刻给陛下出谋划策。

        当然，即使封了爵，他也传不下去。他只有一个女儿，之前已经嫁给青梅竹马的朱文谦。女婿将来肯定是要封国公的，女儿也少不了一个诰命夫人的称号。

        相反，刘伯温则是拼命想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多拼出点荫封。

        见老爷子在重病之中还在为自己谋划，朱国瑞强忍住泪水重重点头。

        施耐奄满意地一笑，继续说道：“臣入土后，百室可为左丞相。至于右丞相，陛下可是要用胡惟庸？”

        “的确有此打算。”朱国瑞也不隐瞒，诚恳地说出实情。

        “此人头脑清晰，善于理政。但他比百室还要擅长收拢人心。陛下可知，淮西一派实际是以胡惟庸为主脑。有些事，百室也不一定知道。”

        此话一出，朱国瑞不禁有些惊讶。

        “他不是在立储问题上一直与百室不和吗？”

        “您错了！”

        施耐奄的脸上红光乍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这正是胡惟庸的狡猾之处。他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故此才与百室唱起对台戏。不论哪位皇子继位，淮西一派都可屹立不倒！

        他啊，就是把您研究得太透彻，以至于能够蒙蔽圣听！”

        难怪胡惟庸做的每一件事都让自己非常满意，原因竟然在这儿！

        朱国瑞不禁反思起自己的用人之道。

        施耐奄抬手抓住他的龙袍，恳切地说道：“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请陛下切记！”

        “朕知道了！”

        朱国瑞郑重地点了下头。

        “还有杨宪……”

        施耐奄突然大口喘息起来，面上的潮红之色更重。

        “安全司的权力过大，已经超过前宋的皇城司和唐时的暗卫……杨宪和高见贤为人阴沉……如同噬主恶犬……不除他们……腥风血雨……”

        话没说完，老先生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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