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在江湖，不狠不成

金陵，江南御史行台。

        孙茂疆正在跟御史大夫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在他的描述当中，祖父和父亲都被形容成了反抗义军的勇士。孙家堡更是在与义军的多次交锋后才败下阵来，祖父和父亲都是英勇地死于乱军之中。

        至于朱国瑞，那必须是强掳民女、滥杀无辜的混世魔王。忠贞而勇敢的孙茂疆则是为了给朝廷报信才不得已丢下家人杀透重围。

        福寿是丞相脱脱的心腹和主力干将。脱脱之所以把他留在金陵，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及时协调长江两岸的几个行省，联合镇压造反的义军。

        对于孙茂疆的话，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堡寨怎么可能对抗三、四万义军，尤其还是曾经击败过缪大亨的破虏军。

        不过，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事上面。他已经收到全椒举子郑兴宗的来信。信中恰恰也提到了朱国瑞，说他才是能够搅动天下风云的反贼。至于濠州的红巾军，不过是一群毫无志向的乌合之众。

        认真研究了朱国瑞的起兵口号及施政方针，他也认为朱国瑞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甚至比北方的刘福通还要可怕。

        郑兴宗在信中示警，说濠州军要和破虏军联合攻击滁州，希望他能派兵防范。

        眼下，通过孙茂疆的讲述，他基本可以确定郑兴宗说的并非是空穴来风。如果朱国瑞不除，恐怕淮西的义军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想到这里，他缓缓开口道：“茂疆啊，你说的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本官绝不会放任不管。”

        孙茂疆惊喜的抬起头道：“恩师，您可有反攻定远的打算？”

        对于孙茂疆开口闭口称呼自己为恩师，福寿略感不喜。他只是在召见地方士绅的时候见过孙有财。在对方的苦苦哀求之下，他勉强同意收孙茂疆为记名弟子。

        他的用意完全是为了笼络当地汉人。至于孙茂疆的为人，他也有所耳闻，无非就是个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根本不适合当自己的弟子。

        做为朝堂中为数不多的干练能臣，福寿自然希望自己能收一些名声好、能力强的年轻人为徒。

        “具体军机大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先找个地方安置好家人吧。”福寿想直接打发走眼前的人。

        孙茂疆完全没有看出对方的不屑，跪爬几步，凑到他面前道：“恩师，弟子有个妹子，当真是生得闭月羞花。如果恩师能够帮孙家报此大仇。弟子愿意将她献给您！”

        “混帐！”福寿拍案而起，“你以为本官想剿灭朱贼，是为了你吗？”

        见恩师发怒，孙茂疆赶紧伏下头道：“弟子不敢！”

        福寿捋着胡须，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冷冷开口道：“本官是为了替朝廷分忧、替百姓解难，才准备出兵剿灭朱贼。至于你……”

        他俯下身，盯着孙茂疆道：“回去安置好自己的家人。必要时，为朝廷尽一份力就可以了。”

        “恩师，弟子愿意毁家纾难，为朝廷尽忠！”孙茂疆以头触地。

        “好！你有此心就好。”福寿会心地一笑，“金陵正好需要修建城防工事。如果你有心……”

        孙茂疆毫不犹豫地抬头说道：“弟子愿先献上一万两纹银，还请恩师笑纳！”

        好一只肥羊！福寿满意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道：“如此甚好，为师就先替你安排个百户的官职吧。”

        “多谢恩师栽培！”孙茂疆连忙叩头。

        福寿看着磕头如同捣蒜的记名弟子，得意地一笑。

        实际上，他已经命令六安的朱亮祖和太平的陈野先赶赴滁州，配合彻里不花全歼来犯的濠州军。至于和州，自会由蛮子海牙的水军和集庆的驻军合力围攻。

        眼前的这个傻子显然不知道大军的动向。若是他知道自己用一万两买了个百户，不知会做何感想……

        濠州城外，数万人马正浩浩荡荡地开向滁州。

        自从答应出兵，永义王赵均用连夜与自己的心腹进行了商议。最终，他决定让郭子兴负责攻打滁州。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鲁淮王已经命在旦夕。唯一能支撑起家业的儿子彭早住又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早已明确向他表示臣服。现在的濠州城里，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郭子兴。

        假如攻城顺利，就找个借口把他再调回濠州慢慢泡制。如果攻不下滁州，那就正好名正言顺地治他的罪。无论如何，这都是消弱他实力的最好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郭子兴“荣幸”地接到了攻击滁州的命令。

        由于之前被孙德崖折磨过，郭子兴的身体最近也不太好。无奈之下，他只能任命小舅子张天佑为主帅，义女婿朱元璋为先锋，儿子郭天叙为后军统领；请彭大出面替他们拼凑了三万大军。

        头回挂帅的张天佑倒是挺高兴，带着大军直扑滁州。

        途径定远的时候，看着防守森严的城池和井然有序的驻军，朱元璋不禁心生羡慕。

        军师孙炎笑呵呵地打马过来道：“明公，可是有心独霸一方？”

        “军师不可胡言乱语。”

        朱元璋朝张天佑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示意他说话谨慎一些。

        “如果明公有意自立，咱们不如去攻打泗州。”孙炎不以为意地继续劝道。

        朱元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俺是攻打滁州的先锋，如何能够脱离大军转道泗州？”

        “此事不须明公操心，臣自有办法。”孙炎神秘地一笑。

        朱元璋更加好奇，连忙问道：“先生可是觉得滁州不是久留之地？”

        “非也！”孙炎摇摇头，“臣是觉得咱们根本打不下滁州。”

        “啊？”朱元璋被他彻底说懵了。

        孙炎左右看看，小声说道：“臣有可靠消息，朱亮祖和陈野先的大军已经到了滁州，正在张网以待……”

        “那俺得赶紧告知老舅！”朱元璋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人在江湖，不狠不成啊！”孙炎淡淡地说了一句。

        朱元璋猛然勒住战马，低头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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