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挖坟大队

与此同时，遥远的拉莱尔刷鞋匠星区。

        在早期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人员进进出出之后，潘多拉星上的水族馆已经被贴上屏障芯片，连同那些暂时没有划定归属的藏品一起，彻底封存起来。

        露天花园的鸟儿们仍然叽叽喳喳地、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完全不知道它们的食物所需要的浮游生物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因为没有人来给水塘里倾倒调配好的营养物质。

        没有足够多的浮游生物，鱼当然也很快就会死去，接着就会轮到它们这些看似自由自在的、天使一般的歌者。

        而整个水族馆如往常一样缄默、肃穆——直到一只纤细而稚嫩的手，唰地一下推开了廊道尽头的玻璃门，将鸟儿们的世界与水生生物的世界联系起来。

        这只手的指甲涂着鲜艳的大红色，搭在手臂上的华贵大氅宽厚而柔顺。

        从衣服领口爬出一条黑红相间的小蛇，绕上雪白的脖颈。

        小蛇张开嘴，露出致命的尖牙，口吐人话：“呀，好粗暴，直接把玻璃门都给震碎了。”

        从脖颈往上，是一张小巧而稚嫩的脸，深色的口红、细细描出金边的眼睛，以及一头深红色的短卷发。

        任何见过本尊的人都不会怀疑——这就是潘多拉本人。

        “潘多拉”侧头，微微张了张嘴，纤长的眼睫稠密而卷翘：“生命的气味。”

        “太恶心了。我真讨厌这种味道。”

        小蛇吐了吐信子：“拜托，快说，你看到了什么。要交报告了。”

        “还能有什么，”女孩的口舌从上齿缓慢划过，划开肌理，从开口处溢出浓稠的鲜血，“百灵扭断了她的脖子，并且在皮肤接触的那一瞬摧毁了她的灵魂，以及一切与之相关的契约。”

        “百灵啊……”血液从唇边滑落，在下巴上停留一瞬间，接着滴落在地面上。

        “真想尝尝看，终结者协会第一杀手的大脑吃起来是什么味道。我很期待哦。”

        小蛇却很现实：“据情报，百灵跟游龙基本形影不离。你就算能克制住百灵，也绝对在游龙那里过不上一招吧。别忘了，连那谁都栽在了这对搭档手上。”

        ……“潘多拉”将自己的血液饮入喉咙，扯了扯嘴角：

        “潘多拉蕴意魔鬼之匣，我喜欢这个名字。”

        她转身往后走去：“从此以后，就由我来做这位水族馆的馆长吧。我保证，这里绝对会成为拉莱尔最受欢迎的——”

        “属于每个人的，死亡乐园。”

        ……

        露天花园里的整个世界灰暗下来。

        榕树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枯败死去，树干上长满了黑色的寄生物。水流发黑变臭，一条条鱼浮起来，身上挨挨挤挤地攒着黑瘤。自由的鸟雀也不再歌唱——它们的身体干枯朽烂，只留下零散的羽毛组织和骨骼。

        在整个无风的寂静死地里，只显露出一个微小的细节：之前掉落在地面上的那一滴血，悄无声息地蒸发逸散了。

        于是这个世界只剩下黑与白的过渡：没有生命气息的灰色。

        ……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五六个恒星分，死亡之后的第一声鸟鸣——尖锐沙哑的刻薄喊叫，落在了花园里所有的事物之上。

        这只鸟儿是一只聪明的鸟儿，它固执地待在自己原来所在的巢里，用腐烂掉的眼眶看见一个充满了红色光点的世界。

        它的喉咙已经断裂，因而这声音发自于它那无足轻重的、肮脏的灵魂——

        “我们的主人！给予了我们死亡的恩赐！站起来吧！我那令人作呕的同伴们！”

        “作为主人闲暇时会来散心的！花园里的奴隶！我们应该将这片土地变得更合主人的心意！这才是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有微弱的声音附和：“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接着是整个花园世界的大合唱：“——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甲虫圣殿最终熄灭了所有的蜡烛，驱逐了一切朝圣者，将大门落锁。

        在经历过数十次战斗后，水果联盟顺利保持了一个no25的排名，获得了挖坟通行证——一块白晶制作的、薄薄的宝石胸针。

        凭借这个胸针，就能够通过黑翼们设置的“传送阵法”，进入坟场，接着也能从坟场里出来。

        阿克文钊拿着东西看了一阵，最后递给安苏：“作为垫底，你估计会是最难脱身的那个。进去之后不一定还能一直在一起，你就自己把握机会，该出来的时候就出来。”

        “这玩意也是可以被抢的，所以记得藏好。”

        “那如果分开了，你们要怎么出去？”

        “我？”阿克文钊手背到头后，“我可以直接撕开空间裂缝出去的，只是可能会破坏这里的能量秩序，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至于他们么……去找感染体抢吧。一个队伍的人通过肢体接触可以共用，其他队伍的需要更大面积的身体接触，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他又看其他人：“想好了吗？现在不想进去了也可以的，毕竟只是去挖坟而已，送命了就不划算了。”

        “还有胸针，有没有异议？”

        没人出声。

        于是水果联盟的各位就手拉手站成一圈，由安苏念出乌鸦告知的口诀——

        “星河变迁，蓝星永存。”

        星河变迁，蓝星永存。

        在周身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的那一瞬间，安苏恍然看到了甲虫圣殿里的盖亚之星——那座高大恢宏的雕像。

        蓝星……旧历羲和文明的源地，隐没在历史中的辉煌过往。

        ……

        四周很冷。

        安苏想要张嘴说话，却只是打了个寒颤，接着牙齿打架，咔咔作响。

        她往身边看去，没有见到任何人。后面也没有。

        “……？”开局就来？

        虚拟界一打开就是满屏的“404notfound”……什么是“404notfound”？

        啊，角落上还特意显示了一个小小的、带有恶劣性质的“:d蓝星断网时刻来临！”

        ……

        整个空间是一个奇怪的、空旷的小房间，呈长方体形状，没有任何家具，只在顶端嵌了一盏小灯。

        安苏摸了摸衣兜里的胸针，又在另一个袋子里摸到一根绳子，于是穿过小孔，把胸针串起来挂到脖子上收到衣领里——这样看来，胸针上的这个小孔应该就是为此而存在的。聪明的乌鸦们。

        安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一阵，适应好温度，就拉开门把手——外面并没有什么风或者气味扑到她的面上，只是一种森然的冷寂。

        一片黑暗。但在那一束灯光的照射下能看清楚一条窄道。安苏把门缝拉开，正要消无声息地溜到黑暗里，却忽然听见一道声音——

        “光！光！把光带上！”

        ……绿团子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以至于安苏很多时候只把这当成一只毫无特色的试管。

        “为什么要有光？”她也懒得把东西再从衣兜里面掏出来，就这么问。

        “我可不想被留在这里和那些东西待在一起！呕！想到这个就想吐！”

        “快点把光带上！别轻易挂了！一想到那些东西我就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安苏想象了一下绿团子长鸡皮疙瘩的样子：“……”还好在口袋里，她看不见。

        把灯从天花板上撬下来并不费力，神奇的是这个小圆灯还自带开关，有显示电量的百分数。

        安苏把刀收回后腰，拿着灯走入了门外的黑暗中。

        ……拥有光线确实能看到更多的细节，但这同时也会将自己暴露出来。

        安苏看了一下小圆灯的电量，拨动开关。

        绿团子立刻吼叫：“光！我要光——”

        “嘘。再说话就直接把你扔在这里。”

        安苏扫了一眼四周，接着原地蹲下，手臂环抱双腿，整个人蜷成球形。

        她放缓呼吸，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了左边的细碎声响——接着是迅速奔跑的、远去的脚步声。

        声音远逝，最近又是一片寂静。

        但安苏却皱了皱眉，因为她觉得背后好像——

        “——光！！！”神魂大人几近破音。

        明亮的光束骤然打在身后的土地上。

        空无一物。

        “见光死？”刚才的感觉确实很奇怪。

        安苏把灯收起来，选了一个方向开始狂奔。

        奔跑过程中，每当那种奇怪的感觉出现——或者衣服里的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安苏都把灯打开一下，接着继续前进、不做停留。

        等她终于跑到这片“平原”的边界，小圆灯的电量还剩下86。

        刚拿到的时候是91，这样看来，电量掉得还不算太快。

        ……但以防万一，还是看看它用的是什么能源吧。

        于是安苏在迅速的观察之后席地而坐，三两下把小圆灯拆开。

        掀开后盖之后小灯同样能够正常工作，光芒打在地上，同样也溢出一些散射光子，微微打亮了后面的结构。

        晶管、芯片、能源块……能源块是用白晶做的。

        安苏又把小灯装好，手一撑翻过这边的“围栏”，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地继续往前窜。

        虚拟界失去基础的通讯联络功能、环境陌生严酷、景观千篇一律、没有同伴——这样的情况就像是回到了那颗遥远的沙土球上，对于安苏来说，这并不算是陌生的体验。

        唯一让她感到麻烦的是，这里并不像是在沙星上一样，只要拥有一个罗盘就能很容易地寻找到地下城、能够随时根据目标调整方向。

        因此她选择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行进——不过这在黑暗当中也并不容易。不知道她那接受过沙星洗礼的大脑有没有超神发挥，还是有负所望。

        ……总之，也都没关系的。

        安苏倒还保持着良好心态，毕竟目前来看，她应该是能够随时开溜的。

        白晶胸针就是她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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