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宋之画回到家，高氏正在伺弄院子里的小菜园，菜园里种植了一些家常菜，有胡萝卜，毛豆，辣椒，菠菜，还有几个她叫不上名字的蔬菜，也在里面。大多数蔬菜还处于萌芽期，宋之画分辨不出都有什么。

        高氏正耐心地将卷心菜包严实了，她手上拿着细细的稻草绳把卷心菜捆起来，叫它们不在生长的过程中炸开，这种卷心菜更容易保存也更好吃，里面的叶子会口感脆嫩。

        宋之画扛着包袱推开院子门进来，高氏就像没看见一样，头都不抬一下。宋之画本想跟她坦白从宽，见她这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也没脸先提，索性回房间去，等宋焱回来的时候再跟宋焱说。

        老宋家做主的人是宋焱，老一辈自分家之后就不做主了，跟着儿子享福。宋之画对她这个便宜老爹的观感还挺不错，因为宋焱从不要求她什么，也不管她，宋焱觉得女孩子是媳妇儿该管的，高氏管着就行了，他没必要再管。大老爷们天天跟娘们唧唧歪歪，算什么话。

        之前宋之画和高氏发生冲突，高氏不是没告过状，但宋焱没理她，因为宋焱这个人也挺好面子的，在弟弟面前他自觉矮一头，但在村子里他可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人差，可就因为高氏重男轻女，过小年还指使女儿去河边洗衣服还落水了，他就好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被人说道。他因此对高氏的重男轻女有些不满。

        且之前弟弟宋淼也说了，让他不能太偏心，以后女儿真的跟家里人不亲，也是挺不好的一件事儿。宋焱别人的话不听，自己弟弟的话还是要听的，他有意对宋之画好一点，毕竟是家里的长女，唯唯诺诺的在外面也让他自个儿没脸。

        宋之画等宋焱中午回家吃午饭的时候跟他说了自己赚钱的事。宋焱当时正埋头吃饭，高氏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宋之画的不是，天天在房间里把门关着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一点事都不愿意干之类。宋之画就当她是一团空气，宋焱也只顾埋头吃饭不理她。宋之画踌躇了一会儿，直接开口对宋焱说：“爹，我今天去镇上卖那个……叫肥皂的，赚了三贯钱。”

        其实不止，她自己收起来了一部分，总要给自己留一些的。

        宋焱惊讶得眼睛瞪大了，三贯钱是什么概念？一贯钱是一千文，一千文钱就是一两银子。他弟弟宋淼一个月的俸禄都没有三贯钱，这之画说的肥皂真是这么好的东西？一下子卖三贯钱？

        宋之画见宋焱娘饭都不急着扒了，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有些骄傲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取三贯钱，她上午回家后关着房门就是在家里干这事，把钱串好了，一千文是一贯，她赚了四贯钱还多一点，不过她打算只拿三贯出来，剩下的自己留着。

        高氏盯着女儿离开的背景，虽然她心里也被女儿的赚钱能力惊到了，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当家的，我怀疑她私藏了钱，可能赚的不止这么多呢！”

        宋焱淡淡地看她一眼，看得她直心虚。宋焱叹了口气，“这些小事就当作不知道吧，她能拿出三贯钱已经不错了，暂时不要对她有太高的期待。再说了，她这次能赚三贯钱，下次还能再赚三贯钱，你就别盯着她兜里的那点钱了，眼光放宽点。”

        高氏心里有点不服气，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只是讪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

        宋淼想着女儿赚的这么多钱，想着等什么时候弟弟回来，就此事还要跟弟弟从长计议。

        宋之画把钱交给宋淼，宋淼把三贯钱搂在怀里，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过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问宋之画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全家都做总比你一个人搞来得快，也能做得更多。赚到了钱肯定会给宋之画一部分的。

        宋之画眼珠子转了转，说：“想要配方可以，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宋淼没有直接答应。

        “我不愿意干活儿，家里的活，洗衣服，做饭，我一个都不愿意干！我能想出很多赚钱的法子，所以我觉得，我只要琢磨怎么赚钱就行了。”

        宋焱低头想了想，说：“可以。”

        如果这个叫肥皂的东西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卖的话，他家再卖一段时间都能考虑去镇上买个宅子做生意了，到时候就可以找人来帮忙干活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忙活？一辈子在土里刨食能有什么出息？现在宋淼都开始幻想以后自家在镇上买了宅子然后把儿子送到镇上的学堂读书，继而考取功名的美好未来了。

        只能说宋焱还是有几分远见的，宋家两兄弟都不傻。他得了钱第一个想的就是投资，而不是把钱留在家里。

        宋之画满意了，她这个爹还挺好，能听得进去话。

        她又瞥了一眼高氏，高氏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大家吃完饭了她就要收拾残局，把残羹剩饭倒掉然后把碗筷洗好摆到橱柜里。之前这活一直是宋之画默默在做。

        她没兴趣再看，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宋之画最近正在研究怎么把肥皂再提升一个档次，就是做成类似香皂的东西，那个就有点麻烦了，但是做成了只会更赚钱，哪个姑娘能拒绝让全身香喷喷的东西呢？尤其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闺女，她们有钱，喜欢享受好东西。

        如果宋之姝知道她怎么想的，一定会感叹这宋之画虽然情商不在线，商业头脑还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考虑过，她表现出这种超出时代的聪慧，会不会被人注意到然后抓过去关起来，这个时代的鬼神之说十分盛行，不过……还有句古语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宋之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就算她是妖怪别人都会把她供着。

        宋焱其实有想过把这东西的方子贡献到族里，然后大家一起发财。但是他转念又想了想，觉得自家可以先做一段时间，先赚一笔，然后再教给族人来做。

        他的想法其实很正常，挑不出来什么刺儿，但是这件事已经被别人知道了，事情的走向可能会超出他的控制。

        平白无故得了这一大笔钱，宋焱还是觉得不真实，他在自己的房间挖了个洞，把钱放在坛子里装进去埋起来。

        宋之画可不管她爹怎么想的，她把钱交出来，纯粹是不想等二叔回来跟他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落了下风，二叔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她爹其实也不好糊弄，但到底读书比二叔少，见识没那么多，也更在乎钱。

        一家人各怀心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宋之画又出门去采购原材料，这次是高氏陪她一起去的，高氏跟在她身后帮她拎东西，两人沿途遇到不少乡邻，大多都是同族人，大家都乐呵呵地同母女两人打招呼，高氏觉得简直受宠若惊，平日里可没那么多人和颜悦色地同她打招呼。

        宋之画则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平日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在她看来思想迂腐的古人，他们与平日里有什么差别，宋之画就更感觉不到了。

        就是有几个人遇到的频率稍微高了点，高氏心里直泛嘀咕，但想着可能人家也是去买东西呢？就没有多想。

        那厢两人离开肉铺转个弯不见身影，从另一条小路钻出一个人来，突然出现在王屠夫摊位前，把王屠夫吓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宋大婶。

        王屠夫顿时没什么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两家一直有过节，王屠夫家人丁单薄，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只有一个女儿，大夫说他和他夫人身体都很健康，不存在不孕不育的情况。但从那个女儿之后肚子就是一直没动静。宋大婶大嘴巴，跟别人说这王屠夫一准是杀生太多，报应来了。

        她说这话又被有心人传到王屠夫耳朵里，而后宋大婶下次来买肉就被王屠夫呛了一顿，宋大婶气得直跳脚，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来王屠夫家买肉了。

        所以现在宋大婶来了王屠夫都没什么好气，面前这个老太婆根本不是啥好人。

        宋大婶这会儿却能放下面子来同王屠夫搭话，赚钱嘛，不寒颤！她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小声地问：“刚刚宋焱家媳妇大丫头来你这买了啥子？”

        王屠夫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他粗声粗气地说：“还能买啥，我是卖猪肉的，买肉了呗！”他又没骗人，猪板油，羊油，不都是肉吗。

        宋大婶一时不知道这两人是赚了钱来买点肉打牙祭还是做肥皂需要用猪肉，她犹犹豫豫的，王屠夫斜她一眼，“要买快点买，不买别在我家摊位前边杵着，影响我做生意。”

        宋大婶嘀嘀咕咕地离开了，王屠夫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两人买了所需的材料就回家开始捣鼓，高氏还是头一次跟在女儿身后整这些东西，一时觉得格外新奇，想想这是能赚钱的东西，她对女儿的态度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不像之前那样天天拉着个脸了。

        宋之画享受高氏捧着她，这下两人之间的矛盾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两双眼睛盯着锅里煮沸冒泡泡的浓浆，宋之画拿跟棍子搅了搅，然后指挥高氏把草木灰倒进去。

        高氏则全程给女儿打下手，烧火，搬东西，她一边跟着宋之画的指导操作，一边在嘴里念叨着记下步骤来。

        两人沉浸在做肥皂之中，没有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这肥皂是用猪板油，羊油和豆粉，草木灰做成的，要是做得讲究些还能加入香料，但宋之画暂时不知道上哪去搞这么多香料，再者香料的成本也高，宋之画就没有弄需要香料的版本。

        宋之画上次卖了那么多块肥皂，是因为她用半个多月的时间买到很多猪油脂和羊油，她和卖肉的王屠夫说好了，杀了猪和羊把大块的油脂留给自己，如果他能从别的同行那收到这些，自己可以加价从他那收。

        王屠夫就从别的同行那给她收集了不少，一起卖给她。

        这次她和高氏去买明显没那么多了，王屠夫答应她继续帮她收，叫她过几天再来拿。

        宋之姝第二天早早起来，出门的时候遇到林衡渝，他背着竹篓往家走，篓子里是一些蔬菜，宋之姝猜，这应该是在菜摊子上买的。

        林衡渝家，也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当时他们来的时候就是林婶子带着他，据说周围有些大嘴巴的婶子在背后说小话，说他爹死了，家里也没有田地，索性就搬来镇上租房住，也方便林衡渝求学。

        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宋之姝不了解，她不是那种会揭人伤疤的人。这种事如果不是林衡渝主动提起，她只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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