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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她的遗书


  纳兰殊低下头,看着碰到自己衣角的盒子,眼中闪过了不屑,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轻蔑和嫌恶,于是抬起了脚,朝着盒子用力地往下踩。

  眼见着里面的东西即将被踩碎,左倾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撕心裂肺地吼道:“家主!不要!”

  云夙半个身子倚在石像上,模样十分慵懒,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语气幽怨道:“可惜了这件衣服,可惜了那些绣娘的手艺,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搭上了一件衣服。”

  血,这颜色真难看,总能让他想起那些不美好又舍不得忘掉的回忆,他动作缓慢地褪下了外衣,随手丢到了石像的头上,转身面对飓风,啪的一声打开了玉骨扇,并侧眸轻悠悠地瞄了一眼石像,嘴角往勾起了微不可见的弧度,“花不语,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们总不能困在这里一辈子,该面对迟早要面对,如果不搏一把,怎么知道谁强谁弱。

  咔擦——

  他耳尖微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便见石像裂开了一条缝隙。

  咔擦咔擦——

  裂缝越来越多,越拉越长,肉眼可见薄薄的碎片窸窸窣窣掉落,很快就铺满了脚下的地面,待露出了完整的身体后,花不语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对他说道:“我从不知道你也如此聒噪。”

  云夙微微一怔,指了指她胸前的剑,问道:“没感觉?”

  花不语抬起手,握住了青鸿剑,将其慢慢抽出了身体,随着她的动作,青鸿剑也渐渐褪去了表皮,直至剑那头的人也破石而出。

  言笙第一时间收起剑,上前查看花不语的伤势,但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心,“你的伤真的没事?”

  她灿然一笑,“你放心,我做事自然有把握。”

  “此举实在太险,你以后还是少用。”

  “你莫不是也被人传染了,啰嗦也聒噪。”说完,她特意朝云夙的方向看去,意有所指。

  云夙耸了耸肩,这与他有何关系?

  “花不语,我若是撤了这飓风,你可有把握对付外面的那个疯子?”

  她摸了摸耳挂,霜叶的冰凉之感从指尖流淌进身体,如置身于清泉中,全身的筋骨仿佛被洗涤了一遍,顿时觉得血脉通畅,神清气爽。

  “若不解开阿殊的心结,他便无法摆脱心魔,我……”花不语低眉,努力去回想过去的种种,可她始终找不到自己要的结果,只好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生的心魔。”

  “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

  云夙定眼瞧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可在见到她眼里的迷茫时,才确定她没有更好主意,“花不语,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不如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或许我能帮一把。”

  当年金钟山压下时,她狠心抛下了阿殊,为的就是留她一线生机,若是她以为那是抛弃就大错特错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抛弃了她,难不成竟是这个缘由而心生魔念?

  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阿殊单纯如水,不知善恶,怎么会认为自己抛弃了她?

  在两人双目注视下,她打开了自己的回忆,娓娓道来:“阿殊本是徘徊在人世间的一缕幽魂,险被修士打得魂飞魄散,也由此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见她可怜,便将她收入剑中养魂,她以幽魂之体与剑融为一体,正式成为伽摩剑的剑灵,我曾答应过她,会帮她找回生前的记忆,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以为我忘了答应她的事情,才心生了魔念?”

  听完花不语的阐述后,言笙并不认同她的想法,那纳兰殊处处针对自己,几次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对自己杀意,所以,他更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每提到夜烬君三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那股恨意不弱于对自己,这让他不由产生了好奇,于是问道:“他口中的夜烬君是谁?”

  在次听人提起那个人,花不语的眸光瞬间黯然下来,眉间染上了隐约的落寞之色,嘴角噙起苦涩的弧度,目光所落之处仿佛站着一道傲然挺立的人影,“穹桑永夜摘星月,浮生君子烬霜华。他是仙府的皓月之辉,中流砥柱,受万人敬仰,就是这样的人处处与我作对,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伽摩剑……阿殊曾经被他丢入业火煅炼过,自那时起,阿殊便与他不对盘,也变得十分怕他,想来是记恨上了。”

  云夙两指捏着下颌,偶尔配合性地点点头,“夜烬君……我倒是有听说过,据说是仙府最具传奇的人物,只可惜天妒英才,早早没了性命,否者,我定要去跟他讨教讨教,悟一悟他所行的大道。”

  里面的三人还在讨论如何对付纳兰殊,外面却已乱成了一团,那一脚下去,簪子被踩成得四分五裂,栩栩如生的杏花一瓣瓣地变成碎片,与满地的尘土混合在了一起,而藏在里面的遗书也散落在地上,四处飘散。

  看着纳兰若卿的遗物被毁,左倾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慎被再一次重伤,她滚落到纳兰殊的脚下,遍体鳞伤的她捡回了一片花瓣,伸出手抓住纳兰殊的裤脚,将花瓣递给他,恳求道:“家主,你……”

  话未说完,纳兰殊抬起了脚,将她踢了出去,血红色的眼珠子里只剩下冷漠。

  左倾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纳兰殊,不禁心生恐惧,蹬着脚往后退。

  “想跑?”纳兰殊目光一凛,瞬间逼近左倾,直接扣住了她的喉咙,“阿姐死了,凭什么你们还能好好地活着,我要你们都下去陪她!”

  说着,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手背瞬间青筋绷起,可见他是使出了极大的力气。

  电光火石,一把扇子横空飞来,直接击中了他的手腕,他反射性地松开了手,怒视着扇子飞来的方向。

  左倾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倒下前正好有人从后面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再受到二次伤害。

  云夙被他一瞪,反手将花不语推了出来,并道:“看着,你的阿姐在这里,我可是无辜的,你要是对我动手,就不占理了。”

  纳兰殊蹙了蹙眉,即便花不语近在咫尺,似乎也并不领情,咬着牙说道:“阿姐已经不要我了,再一次抛弃了我,所以,我的阿姐已经死了!”

  他不是流浪的阿猫阿狗,怎能让人随意认领随意丢弃,即便是阿姐一样,弃了他一次两次不要紧,可四百年了,他累了,被遗弃得疲倦了,他不会再给阿姐抛弃自己的机会了。

  阴山尸魁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意图,统统转向了花不语,油绿色的眼睛宣告出了他们的危险性。

  云夙不动声色绕到了纳兰殊的身后,做好偷袭的准备。

  另一处,言笙悄悄地移到放有伽摩剑的位置,伺机而动。

  看着此时判若两人的纳兰殊,她倍感自责,好声好气地与他说道:“阿殊,你我之间是否产生了误会,我从未想过抛弃你,若你说的是金钟山那次,我也是迫于无奈,我不想让你陪着我受苦。”

  “阿姐以为你那样做就是为了我好吗?你可知……”说到这,心酸的眼泪润湿了眼眶,他不禁凝噎,“玄剑宗那些人在降服你后,四处派人追捕我,我如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日日提心吊胆,那时我修为尽毁,活得不如一只狗,我很清楚以后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后来我知道你入轮回后,我费尽心思寻找你的转世,可每一世的你都抛弃了我,我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后一世,可你还是再一次抛弃了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每一世的拱手相让,都叫他心如刀绞,那时的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她们只是阿姐的影子,只要他耐心等着,总有一天能找到真正的阿姐,可现实却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无论他有多努力,付出多少,她们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别人,留给他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绝望。

  “阿姐,再也没有下一世了。”

  他是在提醒花不语,更是提醒了自己,自己已经再也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花不语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踮起脚尖抵着他的额头,细声柔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永远是我的家人。”

  耳畔响起这几句,纳兰殊慢慢冷静了下来,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只见云夙握着千丝刃,千万条似如蚕丝的丝线齐齐射向纳兰殊,见状,花不语将他往后一推,千丝刃瞬间将他缠住,如蛛网一般,容不得他动弹半分。

  纳兰殊低头看着身上的千丝刃,血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阿姐!你!”

  云夙五指并拢,将千丝刃牢牢控在掌心,“我劝你别动,否者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一个哆嗦,到时候,你就不仅仅是碎尸万段了。”

  阴山尸魁也不敢有异动,言笙趁机将伽摩剑送到了花不语的手中。

  花不语抚摸着剑身,感觉到了剑上的一股股魔气,随着她的动作,锋利的剑刃一路划破了她的手掌,她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痛,反而目光柔软看着纳兰殊,“阿殊,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应该将你送入黄泉,而不是将你留在身边,让你一错再错。”

  纳兰殊知道她要做什么,目光任然坚定,“阿姐,你阻止不了我的。”

  “为了掩盖住与生俱来的魔性,我自幼服用萱灵草,而麒麟元丹的存在更是能助我压制住体内的魔性,若能将你引入正途,便舍了这一身精血也无所谓。”

  伽摩剑与纳兰殊本为一体,她这般做,也是有缘由,对于纳兰殊她更多的自责,她自以为很了解在自己身边慢慢成长的孩子,才忽略了对他的关注,以至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云夙看着那些血,连连摇头,多可惜啊,集合了阴泉石和麒麟元丹力量的血太珍贵了,她这般不自惜,真是太任性了。

  感觉到千丝刃在自己身上的束缚松了些,纳兰殊立刻驱使阴山尸魁发起攻击,云夙为了应付阴山尸魁的突袭,一时松懈,让纳兰殊逃脱了千丝刃的束缚。

  “小心!”

  言笙一声疾呼,忙挡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纳兰殊的攻击。

  纳兰殊下手极重,不留一丝情面,似乎真的抱了杀死花不语,绯墨色的衣袍在风中烈烈作响,张狂的动作充满了野性,一招一式只取人性命。

  躲在暗处的叶非害怕地吞了口口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里死死盯着两人打斗的身影,生怕其中哪个人一不小心被打死了。

  夜鸠眼见着言笙身陷危险,便将左倾交给了他,并强调道:“哥,小心躲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叶非很自觉地点了点头,开玩笑,他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出去找死。

  话虽如此,他怕死,但他更怕身边的人死,尤其是唯一的家人,于是拉扯着夜鸠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你也小心点,要是感觉不行,就别硬出头,殿下的武功比你厉害,你保护不了他,就尽量不要拖他的后腿,总之,你记着要完好的回来,否者,地下的爹娘会提前将我带走的。”

  夜鸠点了点头,“知道了。”

  左倾靠在假山上,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手紧紧捏着拳头,当她看见两兄弟生离死别的场景,眉头不由皱了皱,深思片刻后,对他说道:“叶非,我有个办法,或许能阻止家主。”

  叶非立即追问:“什么法子?”

  “我前些日子去查过一件事,虽然年代久远,记载得并不清楚,但凭那份遗书和簪子,我推断出了大概,如果家主知道那件事的真相,说不定能解开心结。”

  左倾搀扶着假山,从缝隙中窥探外面的情况,只见那些信纸凌乱地撒在地上,上面已经被踩了好几个脚印,见此,她知道已经不耽搁,若是这些遗书被毁了,这些秘密将会与它的主人永远被埋在了地下。

  “叶非,你掩护我,让我将那些书信全都拿回来。”

  “开什么玩笑!”闻言,叶非暴跳如雷,“我可不比你们这些练家子的,还没走两步就被收拾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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