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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御兽宗弟子来了


驴子有点自闭地四蹄悄悄挪向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儒者。

        人群稀稀拉拉散开,梁团团和甜苦苦才挤到驴子前。

        “宋粱,这是咋回事?”两人齐齐问道。

        驴子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兴奋开口道:“你们都在仙途镇呀!”一种酸涩自心头泛起,两道泪水从狭长的驴脸上滚滚而下。

        “我偷偷跟着小湄一起去逍遥宗,她发现后不准我继续跟着。我不死心,停留了一天,继续跟着她。谁知道跳出来一个跳梁小丑,叫什么梁正清的,使诈把我变成这副模样!”

        儒者向梁团团和甜苦苦行礼如仪,一派儒雅风范,缓缓开口:“既然宋粱兄有两位好友,恐怕要麻烦二位帮他恢复人身。吾要返回学宫继续学业了。”说罢,又对驴子道:“宋粱兄,愿我们各自实现各自的愿景,就此一别,山长水远!珍重!”

        梁团团和甜苦苦自然接下这个托付,目送儒者远去。宋粱想想自己的蠢样,不禁哭出了鼻涕泡。

        “宋粱,你能坚持这副尊容直到我们返回御兽宗吗?”甜苦苦忧心忡忡,揪着腮边的戟须。

        宋粱沉默无语,叹口气,道:“这只有麻烦控鹤老祖来帮我恢复原身了。”

        梁团团倒是关心起驴子的口粮了,状似无意地道:“你要是饿了吱一声,我们再怎么样都会给你备好各种蔬果的。控鹤老祖这么爱惜名声,绝对不想看到饿死的弟子……”

        宋粱驴脸一红,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团团,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哦?!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宋粱,别念孔老孟了,我有点晕呢。给我晕出汗了!”甜苦苦擦擦汗,圆乎乎的脸颊肉抖落了几滴汗水。

        这天是东海镇的海神节,临近傍晚,晚霞似锦,吃过晚饭的人家拖着小儿女出来观赏夜景。梁团团三人就在路边的面摊吸溜一碗海鲜面条。宋粱就在旁边啃着胡萝卜,闻到浓郁的咸鲜味,他不自觉地朝汤炉子凑近。

        “这驴子谁看着点啊,小心一锅滚汤都淋到它身上了!”老板娘甩着油腻腻的抹布赶蚊子似的扫在驴子的眼睛上,驴子浓密的睫毛小扇子般一张一合,委委屈屈地退到甜苦苦身侧。

        甜苦苦仗义维护道:“老板娘,这头驴刚从山上下来,没闻过如此鲜美的味道,它若是尝了这碗面,恐怕赖你这不走了!我非得打死这个好吃鬼不可。”

        老板娘嘿嘿笑。宋粱对着甜苦苦怒目而视,竟然还要打死同门师兄弟?甜苦苦在桌下踢驴子的驴蹄。

        粉妆玉琢的甜桃李被几个侍女围绕着,一路在首饰铺,古玩店,绸缎庄流连忘返。梁团团一眼瞄到眼睛灵动,环佩叮当的甜桃李,又怕一喊会惊动侍女,毕竟她明面上是逍遥宗弟子,和甜府关系尴尬。

        甜苦苦眼尖,吃到一半的面条赶紧吞进肚,大喊一声:“桃李,我在这儿!”一时噎住。他手抠着喉咙,迅速灌下面汤,差点没给噎死。

        甜桃李明眸善睐,听到如此粗犷的声音,引颈而望,一个熟悉的黑塔似的敦厚的身形跳入视线。她雀跃着跑到甜苦苦面前,“你们不在,我可太无聊了!团团姐,你就来我家再住几天好不好?你走了,甜苦苦也呆不住……”

        梁团团筷子夹起的海虾哧溜掉回汤碗里,她冲着甜苦苦一个栗子凿,恼羞成怒地道:“甜苦苦,我可让你好好陪桃李的!你跟着我出来干嘛?”

        “我……”甜苦苦莫名挨了这一记,摸摸头上的包,“我和你曾经是同门弟子呀!你下手轻点。”

        梁团团挠挠脑壳,笑得没心没肺,“我现在是逍遥宗弟子,要和你们划清界限了。”

        驴子慎重地朝同门师兄甜苦苦靠近了一些。

        “哇,这是你们买的坐骑吗?”甜桃李一眼瞄中鬼鬼祟祟的驴子,手指抚了抚它耳朵上被桃木剑戳中后用白布条包扎的伤口。

        “小妹妹,吾只是被暂时封进了驴身子里。吾是御兽宗弟子——亦是儒宗好朋友——宋粱是也。”驴子淡定开口,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露齿一笑,有点迷人。

        “宋师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快无法呼吸了。”甜苦苦一听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就会头痛欲裂,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爱拉着他呆在书斋里刻竹简的爷爷。

        人群骚动,穿街走巷,戴着海神面具的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脖子上,也有坐在竹肩與戴着帽帷的少女,更有成群结队的奶娃娃戴着银项圈,红手绳,乌泱泱往海边涌去。海神祭开始了,据说海神就住在附近岛屿上,每年七月,海神会出现在东海边,享受仙途镇渔民们的供奉后,才给予一年的风调雨顺。

        梁团团和甜苦苦牵着一头野驴子被人流给冲到海边,在挨挨挤挤的人堆里,闻着各种汗味和起伏的喘息声,两人都有些晕眩。

        甜桃李坐在竹轿上,远观海潮起伏,白色浪花在温柔的月色下泛着银色光芒。

        只见遥远海际一个模糊的男子卷着风浪而来,胸膛赤/裸,腹肌结实。头上两只兀立的龙角。

        海滩上一只摆满鲜果花卉的长供桌正中,一只朴实的大猪头结着红绸布。供桌前的竹编箩筐里是捆住手脚,已服食药/粉昏睡而去的孩童与少女。她们是献祭给海神的祭品,大部分是贫苦村民卖儿卖女来维持生活,也有被村民被视为不祥之人而私自捆绑的,更有流浪儿听说有好吃的供奉,有鲜艳的衣衫穿而误入祠堂,也成为祭品。

        眼看海神挟着风潮越来越近,梁团团眼睛瞪得酸涩,只见巨浪卷起,声如雷鸣,一个浪头裹挟那十几个箩筐,隐入黑沉沉的海面。众人连海神的样子都没看清。

        只听一头野驴嗷嗷叫了一声,村民都清醒了几分,循声望去,怒目而视:“谁家的牲口?!吵死了。”

        接着是几声惊呼:“小姐被海神带走了!”竹轿上空空如也,抬轿的仆人惊惧吼叫。

        梁团团和甜苦苦知道宋粱为什么嗷嗷叫了,显然它是最早发现桃李失踪的。

        幽蓝的天空,月朦胧,云厚重,一叶扁舟遥遥从天际而来,一名女子立于舟头,鹅黄衣袖与满头青丝在风中缭乱。白雾迷茫,湿气氤氲,随着小舟驶近,梁团团和甜苦苦都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公冶湄!宋粱也认出来了,可惜它不怕死地踏在海水边际,也不想让公冶湄认出自己。

        小舟上还有几个箩筐,里面是原本献祭给海神的孩童。她们已经苏醒,开始叽叽喳喳地挣脱束缚,跳下船来。

        “是女法师救了我们!”

        “海神没有收下祭品!这可怎么办,明年还能受到海神庇佑吗?!”

        几个孩童的爹娘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能把自己的孩子接回来,怔了片刻,孩子们已扑进爹娘的怀里。

        “海神派我来,送回这些孩子。”公冶湄冷冷的面孔,颈项间翠玉明珠缀成的饰串耀目闪烁,身形纤瘦,玉足在清波的洗濯下毫无血色。

        “谢谢法师!”几个孩童的爹娘已是跪地磕头。

        “我们家小姐呢?”一个轿夫忍不住问道。

        “那不是什么小姐,只是个还没苏醒的器灵。”公冶湄无情地回应,如同玉雕人偶,眉目都没动一下。

        “你是法师吗?!跟海神有啥关系?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家小姐……”轿夫不服气地道,莫名丢失了小主人,回去怎么跟老主人交代。

        公冶湄懒得跟他啰嗦,一挥袖,一阵白光射出,那名轿夫应声倒地,脸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人群骚动,在极致的恐惧下,不由自主地伏地一片,山呼:“法师息怒,法师息怒!”

        人群悉悉索索自动向两边撤开,留下中间一条路,公冶湄镇定地朝海边那座村民修建的海神庙走去,不多时,便一个驾云术,消失在海神庙里。

        甜府的仆人看到甜苦苦,开始哭丧着脸诉苦:“表少爷,我们怎么跟老太君交代?”

        “不如走了算了,不然老太君会把我们的脑袋给拧下来!呜呜呜……”

        甜苦苦没了主意,也是一肚子气:“你们怎么就让桃李胡来呢?!海神祭人多混杂,你们非要凑这热闹,她说要来你们也不拦着!”

        梁团团截道:“你就让这些家丁回去禀报老太君,我和你一起去海神庙找找线索。”

        宋粱急得在旁边乱叫,梁团团一掌按住它的头,“你这模样,怎么施展驾云术?!在这好好待着吧!”

        海神庙,海风腥湿,上百根鱼脂烛照得堂皇明亮,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幽香。四周供着鲜花和水果,盘腿坐在蒲团打坐的公冶湄,陡然睁开眼睛,厉声喝道:“何方宵小?!”

        甜苦苦被这鬼唳似的声音吓得腿打弯,吸口气,噼里啪啦暴雨打荷叶似的开始数落起公冶湄:“怎么,不认识你的同门师兄甜苦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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