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靠谱童话(7)

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近在咫尺，黄澄澄的饱满果肉被轻捏在指间，似乎还能嗅到沃柑清甜的果香味。纪温尔盯着看了会儿，像是心情很不错的轻笑出声。

        “怎么，你连纸片人的醋都要吃？”

        她直截了当的戳穿了顾郁礼冒出来的那点别扭的小脾气，平日里的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不轻易外露的人，但在梦里，他倒是坦率了不少。这种别人无法见证的小小改变，对纪温尔来说意外的有趣新奇。

        因为，这一部分不为人知的他，成为了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如果一个人的情绪变化丰富了起来，就意味着他想要拥有的东西变得更多了。而人一旦有了欲望，那就很容易被拿捏掌握。

        他对她有所求，有所念，所以在她拆穿他的时候，躁意掺杂着不安袭来，他皱起眉，抿紧唇角良久没有说话。

        见顾郁礼长久的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淡去敛尽，压迫逼人的气场蓦地散开在大殿内，惹得众人纷纷噤声。

        璟赫腰板挺得笔直，一脸正色的目视前方，余光却偷偷地瞥向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他不知道王兄为何突然就生气了，但他怀里的女人似乎并不感到丝毫的畏惧，她只是在男人有力的压制下略显艰难地动了动上半身，然后主动凑到他手边，咬走了那瓣沃柑。

        一瞬间，璟赫听到了大殿内不约而同响起的抽气声，大抵是被女人出格露骨的行为吓到了。璟赫撇了撇嘴，淡定地挠了挠鼻子。

        大惊小怪。

        清甜的果汁在口腔内爆开，纪温尔三两下咽下果肉，又兀自从他手里撕下一瓣，然后当着快惊掉下巴的众人面，似碰非碰的抵在了他的下唇缘。

        顾郁礼压在她腰间的力道实在紧得让她有些难以动弹，于是纪温尔只能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面朝他，耐心的顺毛。

        “我不喜欢性格活泼的，本来我的话就挺多的了，要是身边再多个话痨，怕不是要吵翻天了。”

        她似是苦恼地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明亮清透的眼底倒映着顾郁礼略有松动的神情:“我呢，还是喜欢愿意听我说些废话的，不嫌弃我唠叨无聊的人。最好呢，是比我有耐心比我聪明，这样我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所以你说，我能拥有这样的人吗？”她的尾音轻轻的落下，更像是呢喃，藏着不易察觉分辨的情绪，“沃柑很甜，你要尝尝吗？”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心底那片按捺沉寂许久的涟漪瞬息之间涤荡扩散，勾出了隐忍压制了许久的冲动。爱意的喷薄，向来都是汹涌无声，又热烈放肆的。

        指尖触到了唇瓣柔软的触感，手上的果肉被卷走。箍在腰间的手倏尔用力，手中的沃柑被随意丢落在一旁。纪温尔来不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微凉的手掌扶上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羽毛撩过似的吻，极尽温柔地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毫不遮掩的眷恋怜惜。

        沃柑的清香在彼此交缠的滚烫气息变得甜腻醉人，唇瓣厮磨的触感有些难耐勾人的痒，纪温尔下意识的往后撤，然而顾郁礼根本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时间，不容抗拒的追了上来。

        这下连璟赫都有些坐不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兄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女人吻得忘情，丝毫不在意底下的人因为这幅画面一片的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先不说一众宗亲贵爵内心何等的潦草凌乱，对从向来民风淳朴保守的齐国来的使团来说，眼下这幅情景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先前不是没有听说过南越国民风开放，不拘一格的传言，但是居然已经开放到这种毫不避讳，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南越王。

        勾缠着她的力道和气息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和缱绻缓缓撤开，纪温尔晕晕乎乎地靠在他的肩窝，呼吸还有些急促颤抖。她半睁开眼，眼前是他透着淡粉的白皙皮肤，和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留存了二十七年的初吻，居然是在梦里实现的吗……那这，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吗？纪温尔一时有些混淆。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和顾郁礼接吻了，哪怕是在梦里，这也是无法回避忽略的事实。

        成年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可以有很多种理由，但她和顾郁礼早就过了易毛躁不理智的年纪。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足够的慎重郑重。

        但内心的本能和冲动，是哪怕漫长的时间沉淀冲刷之下都无法消减磨灭的。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同时都疯了，那就只能说明，这就是他们当下循着内心的本能和渴望而做出的选择。

        好像，已经不需要再继续试探下去了。

        纪温尔闭上眼，额头蹭了蹭他的脖子，缓缓笑道:“甜吗？”

        “嗯，甜。”

        顾郁礼一点点细致的整理着她被他揉乱的头发，下巴抵在她的额角，唇角勾起了一道深深的弧度。

        “你喜欢比你有耐心聪明，愿意听你倾诉的人是吗？”

        “嗯。”

        “那你为什么会怀疑自己拥有不了这样的人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的人很少啊，耐不耐心先不说，关键是要比我聪明。”纪温尔微一挑眉，理所当然道，“顾指挥不是老觉得我很聪明嘛，所以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会比我聪明了。”

        她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架势，丝毫不客气的表示是因为顾郁礼，所以才拉高了她的标准。

        “的确，我到现在也依然这么觉得。”

        顾郁礼抬手托起纪温尔的下巴，目光在咫尺之间肆意碰撞:“那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捏着她下巴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纪温尔被迫仰头望进他暗流涌动的眼底，那里似乎还沉着一丝不小心外露的不安。她眨了眨眼，认真的组织着答案。

        半晌，在他逐渐等得有些不耐焦躁时，她终于缓缓开口。

        “你啊，在我看来，是一个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的人。我有时候会想，像你这样的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聪明，果断，坚定，贴心，耐心，同时又很注重细节。”

        纪温尔到现在都记得他们来温居的那一天，顾郁礼抱着那束条纹康乃馨出现在门口的模样。那个花瓶的分量不轻，那时他的另一只手又恰好受伤了，他其实完全可以叫其他人帮他拿。可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小心翼翼的抱着它。

        最初纪温尔还不明白为什么顾郁礼会突然送给她康乃馨，直到有天她心血来潮上网查了查条纹康乃馨的信息，才后知后觉他当时为什么坚持要自己亲手把花送到她手里。

        想到这儿，纪温尔发愁地皱了皱眉，叹到:“怎么办呢，我对注重细节又耐心温柔的人真的毫无抵抗力哎……”

        闻言，顾郁礼怔愣了一瞬，眼底罕见的泄露出了一丝无措。直到纪温尔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才如梦方醒般看着她朝他笑弯了眼。

        手指沿着她的下颌线来到了她的耳畔，他轻慢地摩挲过她的耳朵，语气带着尘埃落定的愉悦:“那我这算是，攻略成功了吗？”

        纪温尔只是笑着:“指挥官这么聪明，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

        顾郁礼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怀里的人。她又怎么会知道呢，面对她的时候，他其实总是信心不足。从她身上，他饱尝挫败无力，不知何时开始，她早就能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让他即使再努力的去克制自己的感情，也想要抛却一切靠近她。

        他该庆幸的，因为她其实也在一步步朝他走来。他骨子里生来的坚持执着，总能为他带来惊喜。

        “夏天快来了，在花谢之前，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走走济川大学的紫藤萝大道吧。”

        “好。”

        殿外的雨声似乎顷刻间便小了不少，在一片仍是有些嘈杂的雨声间，宫人扯着嗓子扬声喊到:“齐国长乐郡主到——”

        殿内所有人纷纷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缓步走进殿内，尽管她带着面纱，但纪温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原来早就找到了啊……喏，女主来了。”

        顾郁礼抬眼瞥了眼款步而来的女子，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女主？”

        “小说里介绍过，施羽然左眼下方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离这么远你都看得见？”

        “没办法，视力好。”纪温尔得意到，尔后又疑惑道，“不过她怎么成长乐郡主了？”

        “齐国使团没什么异常反应，看起来应该是知晓内情，甚至还主动配合施羽然欺瞒众人。”

        “冒着这么大风险搞个假郡主来演戏，施羽然和齐国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是什么一言难尽的迷惑剧情走向，施羽然一个堂堂女帝，居然不惜自降身价和齐国联手，她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准备把南越王一起收进后宫吧？还有那个炮灰长乐郡主呢，去哪儿了？

        女子一路低眉顺眼的走到南越王面前，朝他施施然行礼后，巧笑倩兮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纪温尔清晰的捕捉到了施羽然一瞬瞪大的眼里的错愕和不可置信。她几乎能想象到，在面纱下，施羽然龟裂的笑容。

        “呜呼，被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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