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画册里的人(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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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川的天终于放了晴，随着温度的回升，纪温尔窗台下的花开得愈发娇艳。
她这几日都是懒洋洋的不愿动弹，趴在窗台上看花的时候，顺便晒晒太阳。
那日顾郁礼送她回来的时候，告诉她谈局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可能要频繁的往安全局跑，直到他找到能够替代她的人选。
纪温尔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不敢苟同。
要在短时间找到一个她的代餐，怎么看都不容易吧。毕竟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像她这样的天才。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今天又到了开放日，昨晚护士长来通知她，说是今天她的家属会来探视她。说这话时，护士长还挺诧异。毕竟这是一年多来，第一次见纪温尔的家属来。
纪温尔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方俨时常是不大同意她往外跑。所以纪言弈想要来病院见她，就还是得写申请书。她知道申请书那玩意，只会写得一次比一次长。
时间还早，她坐在窗边，定定看着来人的方向。窗台下的花送来了一阵馥郁的清香，她细细嗅了嗅，发现自己并不能分辨出这缕清香属于谁。
她迎着逐渐爬升的太阳，听着走廊上略嘈杂的动静，靠着墙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纪温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骤然惊醒的时候，她摸到了自己满头的冷汗。她发了会儿愣，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梦的内容了。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纪温尔有些脱力地起身，打开门时，却发现来人不是纪言弈。
“顾指挥，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开放日，也是安全局的休息日。顾郁礼外头穿了件黑色工装外套，里头一件白色上衣，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一副要出去踏青的模样。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顾郁礼敛眉问到:“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过来了？”
“苏尹执意要见你，我过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纪温尔有些惊讶:“她记得我？”
“嗯，不仅记得你，也记得我。”
“……我还以为，梦醒了，她就会忘掉梦里发生的一切。”她笑了笑，转而有些踌躇，“她不介意我的身份吗？”
既然苏尹还记得她，那她随便一打听就会知道纪温尔是什么人。况且，许向饶也清楚纪温尔的身份。
“她只跟我说，想要当面跟你说些话。”
顾郁礼告诉苏尹，她的话他可以代为转达给纪温尔，但是被苏尹拒绝了。他又旁敲侧击的提醒她纪温尔的特殊，然而苏尹只是淡然一笑，说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纪温尔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纪温尔有些犹豫不决，一方面，她觉得既然苏尹已经醒了，那她们之间也不该再有什么交集。另一方面，她并不觉得苏尹的家人会允许她与苏尹单独相处。
像是猜中了她内心的想法，顾郁礼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纪温尔。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你看了就会去见她的。”
纪温尔愣了愣，展开了手里的纸。下一秒，她瞳孔微缩，指尖用力地攥紧了纸角。
良久，她才有些犯难地开口道:“我可以跟你去见她，但是护士说我哥今天也会来。”
顾郁礼低低应了声，神色淡定:“我知道，他的探视时间定在了十二点。我们现在出发去医院，回来正好赶得上。”
“探视时间什么时候有了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前两天刚下的规定。”
纪温尔有些纳闷的回房间换衣服，顾郁礼在外面等她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突然站到了他面前。
顾郁礼微抬头，就见女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眼角被压出了一道道深重皱软的沟壑。
片刻后，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上突然挤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松垮的皮肤被使劲拉扯着吊起，看起来格外瘆人。
她指着顾郁礼，咯咯笑了起来:“是你，他们说是你，是你，是你——”
女人含糊不清的不停说着什么，围着顾郁礼疯疯癫癫的模样很快引来了护士的注意。
被强行带走时，女人忽然将一样东西砸到了顾郁礼身上。他弯腰捡起一看，是一个维生素b的空药瓶。
顾郁礼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把它丢给他，但他略加思索后，还是把药瓶收进了兜里。
纪温尔隔壁病房的门被打开，男孩站在门口，稚嫩的目光扫视着顾郁礼，似乎对他的出现有些排斥。
他嘴角下压着，头顶似乎飘着一朵阴云:“你又要把温尔姐姐带走吗？”
听他口气不大高兴，顾郁礼微一挑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男孩:“不可以吗？”
“我只是觉得，你来得过于频繁了，就算不是开放日，你也会来。你跟姐姐，是恋人吗？”
“不是。”
“那你凭什么带走她？”
顾郁礼轻笑了声，声线微沉:“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利。”
男孩一瞬拧起了眉，神色愈加阴郁:“你要带她去做什么？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她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顾郁礼没回答他的质疑，他只是静静看着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枷弋。”男孩坦诚到，继而道，“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顾郁礼微弯了弯腰，眸光幽沉一片，“好奇心太重，你的其他小伙伴会被你影响的。”
“……”
纪温尔出门的时候，就见门口一大一小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见她走了出来，一大一小十分默契的同步错开了眼。
“你们俩干嘛呢？”
顾郁礼刚要开口，枷弋就抢在了他前头:“没干什么呀，就是跟这个叔叔聊了会天，刚刚怡婧阿姨也跟这个叔叔说话了呢。”
“怡婧阿姨？”纪温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神情微肃地转头看向顾郁礼，“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那就好，怡婧姐神智不太清醒，有时候会突然发病伤到人，你看到她的时候，尽量小心点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
纪温尔摸了摸枷弋的脑袋:“好啦，姐姐先走了。”
枷弋乖巧地点了点头，顾郁礼在一旁看着，有些讶于他面孔转换之快。
苏尹所在的医院距离蓝鲸精神病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纪温尔坐在车上打开了顾郁礼递给她的食盒，看着里头形状各异的饼干，问:“这是你做的饼干？”
“不是，这是昨天几个分队一起搞活动的时候，柯阳他们做的。”
“怪不得。”
她拿起一块形状怪异的饼干观察了半天，觉得它的原型应该是个猫猫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猫猫头发腮了，变成了藏狐。
她掰了一小块尝了尝，入口是很浓郁的焦糖味，带着一点巧克力的微苦，甜而不腻。
“味道还不错嘛，你们安全局的人还真是全能。”
她由衷的夸赞，把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了嘴里。猫猫头被解决掉了，她又挑了个猪鼻子出来。直到抵达了医院，那一盒饼干竟也被她消灭了小半盒。
见她吃上瘾了，顾郁礼微敛眉，拦住了她欲继续拿饼干的手。
“吃太多饼干，一会儿午饭该吃不下了。”
他不容分说的拿走了食盒，纪温尔不甘心的“哎”了声，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兀自嘀咕:“几块饼干而已，又不占肚子。”
顾郁礼听见了，他淡淡看了眼纪温尔，平静道:“纪先生给你申请了三个小时的外出时间，你确定还要继续吃吗？”
纪温尔眉头一拧，心底的狐疑越滚越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所有递交上来的申请书都是我经手的。”
“……”
苏尹的病房是单人间，走到走廊尽头，病房门外许向饶正在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他赶忙起身迎了上来，朝纪温尔感激地笑着。
“纪小姐，多亏了你，阿尹才能醒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苏尹能醒来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也多亏了有安全局，有顾指挥，和他的队员。”
纪温尔看了眼顾郁礼，发现他只是一脸的不为所动。
许向饶连声说是，替她打开了病房的门:“纪小姐快进去吧，阿尹等你很久了。”
病房内，温暖明媚的阳光拢住了靠坐在床头的女人，她静静看着窗外，神色难掩憔悴病态。在察觉到纪温尔的到来后，女人转头看向她时，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温柔笑意，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旧友。
“你来了。”
“嗯。”纪温尔走到床边坐下，“身体好点了吗？”
“本来生了孩子后就落了一身的毛病，现在这样，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苏尹微嘲地笑了笑，目光却很平静。
纪温尔看着她，温声问到:“那天我离开后，你找到的答案是什么？”
苏尹沉默着，目光掠过了放在枕边的画册。良久，她缓缓开口。
“自己，我在这本画册里，找到了原本的自己。”
“我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碰这本画册，尤其是向饶。我并不是害怕他发现什么，我只是害怕没有办法去面对过去的那个我。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拥有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的勇敢和信念。我不再对未来怀抱希望，因为生活在一点点的耗尽我的生命。”
她开始变得悲观厌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的时候，她看着不停哭闹的孩子，只想马上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怀上第一胎时，在婆家的强烈要求下，她辞去了她热爱的美术老师的工作。
从那个时候起，在她的生命里，她就已经排在了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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