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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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大人,您不想见到您的母亲了么?
这句话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从蛇御嘴里说了出来。
短暂的几秒内,花痕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只有脑海内激烈冲撞着的震惊情绪是确确实实的。
——母亲?
——我的……母亲?
(还活着吗?)
(世界上真的曾存在过那样一个人吗?)
(现在仍然……存在着吗?)
某种光亮隐约在视域边缘,一时间,她难以分辨那是夜莺紧握手中的刀轻微震颤了一次,还是她晕眩之下眼前在冒金星。
对面,蛇御偏偏头,微笑着说:“上次与您见面时在下就已说过,‘星河殿堂’是您的家。在下虽位卑职轻,却也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痕大人,随在下一起走吧,明晚的这个时候,您就会在妈妈身边了。那位大人——她可是一直非常思念您呢。”
(“那位大人”……)
浓紫瞳仁中闪烁着纷乱的光迹。
——可以相信这个人么?
——他说的是真话么?抑或只是意图打动我的谎言……
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名为“蛇御”的男人,他虽然藏头露尾,狡猾凶险,全身笼罩在神秘气息里,但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欺骗她的打算。
——是真的。
——如果和他一起离开,就能见到……母亲。
(可是,在害怕什么?)
(这副身体,为什么止也止不住地在发抖?)
突然。
“快说。”
夜莺的声音,穿破纷乱思绪、振响了她耳边的空气。
她如梦初醒地抬头,视线有些茫然地停留在少年的背影上。
他手里的刀仍指着敌人。
纤柔黑发在他耳畔起落不定,发梢下阴影的轮廓不断变幻,但,从那阴影中流泻而出的嗓音却一如既往、毫无迷茫——
“说——你要留在我身边。”
她的瞳光霎时凝滞。
长刀上的苍色月光侵入视野,逐渐碎开,化成水珠一般、溅溢满天的不安银光——那天晚上,教学楼的窗玻璃被撞碎时,在她眼前四散开来的光。
那一刻充盈心中的绝望感。
那之后久久浸透身体的孤独感。
以及从那份孤独中滋生出的确信。
瞬间,她明白了躯体颤抖不休的理由,也明白了夜莺忽然命令她的理由。那是无需思考就已被两人的直感领会到的预知——若她就此随蛇御离开,她会永远失去与他比肩而立的“未来”。
——不能容许那种事。
“……”
双唇一动,沙哑的气流漏出唇缝。
夜莺的左眼弯了起来:“我还没听到。”
“……”
嘴唇再次颤动,却还是未能发出清晰的声音。血液中明明翻涌着炽热的冲动,声带偏被胆怯、羞涩以及谜样的自卑紧紧缠裹。
熟悉的“某种情绪”,又开始在腹中蒸腾。
——不能输在这里。
情不自禁抬眼,他刀刃的轮廓,不知为何有些模糊。
——要说出来。
“我……”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想走。”
似乎是说出口了,但是,光这样还不够。
只是这样微弱的宣告,不足以成为让他挥刀的理由。
“不想离开。”稍微提高声音重复一次。
还不够。
仅以这种受制于羞怯的宣言,无法与他的坚定相匹配。
“不想离开夜!”
还不够。不够。不够。
血液中的炽热冲动,还未能借由声音得到释放。
刀刃的轮廓愈加模糊,渐趋沸腾的那些液体,已经没有办法分辨是血还是泪。唯独奔涌在心中的那个决意,无论如何——都想传达给他。
“除了夜身边的这个位置……”
她猛然抬起头,滚烫透明的液滴被惯性牵引而洒入夜中,那温度让她的声音都变调了。
完全走音、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大声呐喊:
“……我哪里都不会去!!!”
喊叫声逐层荡远,夜莺脸上扬起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这句话,我记住了。”他的回应简洁干脆,手中刀刃不知何时已重归静稳。
左眼眼睑缓缓掀动,沉黑凤目映出了蛇御略有些僵直的身姿。斗篷里的男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请求竟会遭遇到如此直接的拒绝。
“至于你——”
少年的笑容一瞬间沾染寒霜。
冰冷尖锐的戾气、顺着刀刃暴涨而出!
“——就埋在铃兰谷里喂花吧,杂草。”
莱托-铃兰族的变态绿毛-颜姬-身份不明的阴暗小孩。
长巷中,这晦涩不明的局势投映在墙头一对湛蓝色的眼睛里。羽飞烟的视线在那几个人之间来回移动,却始终无法看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
——莱托和颜姬,好像碰到麻烦了。
旁边,弓暗小小声说:“飞烟,我们要上去帮忙吗?”
羽飞烟皱起了眉头。他看看变态绿毛,又看看阴暗小孩,心中各种念头转动不休。
——那个小孩还不知道是站哪边的,可“七种剧毒”之铃兰……万一他真的哭起来就糟糕了,这边的人估计都有命看没命走,果然应该趁他没防备先揍倒他,至少让颜姬回到莱托身边再说。
下定决心后,他二话不说地朝旁伸出手。
弓暗会意,低头的一瞬,他投影在屋瓦上的阴影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拉伸、盘旋、加速滚动。倏然之间,疾旋的双环上刺出片片轮齿,细长锁链拉伸开来——一切变化归于终止。
形如盛绽罂粟花的大型环状飞轮,握在了羽飞烟手中。
投映异世界的诗句,开始在少年心中奏鸣。
\"thouonwhosestream,midthesteepsky\''smotion,\"
“没入你的急流,当高空一片混乱,”
随着诗歌的咏唱,空气发生了难以为人察觉的扭曲,高墙上少年的身姿逐渐隐进了黑暗中。
羽飞烟毫无顾忌地站直——月光从他背后向下投映,地上没有影子。
手腕一动,双轮被抛了起来。
沙拉……连接双轮的锁链低声鸣动。两只飞轮一高一低旋转着朝上飞出,与此同时,羽飞烟一跃而起,半途伸手准确地抓住锁链中点,借助上跃的力量——将双轮一把扯上半空。
霎时间,罂粟双轮如钟摆一般、错身荡开,所过之处留下片片虚影。
\"loosecloudslikeearth\''sdecayingleavesareshed,\"
“流云象大地的枯叶一样被撕扯,”
\"shookfromthetangledboughsofheavenandocean\"
“脱离天空和海洋的纠缠的枝干。”
大量虚幻的罂粟花影溶解在空气中,倒映在鹿铃浑然不觉的银色眼瞳中。
——来自于幻术师与罂粟花的、催眠异象。
\"odetothewestwind!\"
“森罗万象——‘西风’!”
暴风骤起。
猛烈、狂躁的风像海啸一样轰然涌进长巷,鹿铃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噔噔噔”倒退好几步,最终还是重心不稳跌倒在地。里戈莱托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颜姬惊呼一声,一边竭力与暴风抗衡,一边艰难地上前,扶住了莱托的肩膀。同一瞬,武器化的幽芒在她身上亮了起来。
喀喀喀喀喀——
骨节爆裂般的异常声音响成一串,声音消没处,骨白锐色倏然前探,白骨利爪一把抓住鹿铃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里戈莱托像稻草人一样伫立在两根胫骨顶端,围巾与帽檐间,一双黑瞳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鹿铃的眼睛,嗓音尔雅如常,只不过音调略低了三分。
“什么把颜颜从你身边夺走——你发言最好再谨慎一点,铃兰。”
一顿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补充:“这回多谢你们,飞烟,暗。”
回应他的只是身后一阵穿巷而过的暴风。莱托知道那对幻术师搭档在隐形期间不能说话,便也由得他们,抬眼重新看向鹿铃:“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能听到颜颜的心声。她不想再见到你,请你尊重她的心意。”
鹿铃怔愣数秒后,表情一分分归于木然。
“别想骗我。”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还有点走调。眼神像磕了药一样恍惚,眼里却逐层泛起了湿淋淋的微光。
“我不过591天没有睡觉,可不会轻易上当……我明白了,颜颜当年就是为了让你这个残废能站起来才离开我……真像她会做的事啊……”
飘忽的声线,木然的表情,越来越湿润的眼睛。
“……可我一想到她这样委屈自己,就忍不住难过得泪腺发痒……”
话音未落,银眼中蓦然涌出了泪花。
状如水银、异乎寻常的泪。
“小心他的眼泪!”
羽飞烟的声音、颜姬的声音,交叠着同时响起在莱托耳畔与脑中。无需他们提醒,里戈莱托猛一侧脸,避开了像子弹一样飞出来的银色泪珠。泪滴与墙面相撞,石墙顿时化为一坨透明软胶倾塌倒地,银色烟雾在废墟中蒸腾不休。
“…………”
即便众人早就知道,“七种剧毒”之铃兰族花武的眼泪是中人即死的烈性毒药,亲眼看到这幕景象还是不禁哑然。里戈莱托眼里一霎掠过冷光,他毫不迟疑地探手,“喀喀”两声扭脱鹿铃的肩膀关节,将他脸朝下按回墙上。
鹿铃惨叫一声,接着就紧紧闭上了嘴。一时间,小巷中死寂一片。
就在这片沉寂里,另一个声音浮上了水面。
与此刻巷中的气氛毫不兼容、还未完全变声的少年嗓音。
“……盾,铃兰和一群人打起来了,我应该帮他吗?”
那副语调迟钝而平缓,半秒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长巷尽头,被众人遗忘多时的少年正在讲电话,墨色披风在他肩下猎猎飞扬,散发出黑洞般吸纳一切光线的晦暗之感。
大概还没察觉自己已成为他人瞩目的焦点,少年仍对着电话慢吞吞地求教。
“……只要是同伴就应该帮忙吗?好,我明白了。”
“不过,盾,你那边动静怎么那么大?”
“原来盾在帮我工作吗?对不起,等我帮完铃兰就过去找你。龙舌兰和花匠应该难不倒你吧?”
听到“龙舌兰”三个字,羽飞烟和里戈莱托同时变了脸色。
“你说‘龙舌兰’是什么意思?”莱托敏锐地抬起视线。
羽飞烟也不由自主上前两步:“喂,你们把小龙女怎么了?”
回答他们的,是“啪嗒”手机挂断的声音。
长巷尽头的黑色剪影缓缓侧身,仍显稚嫩的嗓音,在黑暗中平板地回荡。
“是吗?原来你们都认识候补啊。”
说着,他转身朝众人走来,纤细人形逐渐脱出暗影。
“那事情就简单了。”
玄色披风不安地翻飞。
“盾刚才说,‘帮助同伴是无需置疑的道理’——这个道理,龙舌兰想必也知道吧?”
“所以,只要抓住你们中的某一个,再对龙舌兰说,‘不想同伴丧命的话就乖乖杀了夜莺再跟我们走’——”
步声停驻,黑洞剪裁而成的少年站在了巷道中央。
他微微偏着头,玉质面孔有如神明,近乎空洞的墨瞳,似倒映着前方的每一个人,又似根本没有注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样子,盾就会觉得我有认真工作了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无意识中盈满空气的挑衅意味。
羽飞烟不禁握紧了双轮:“你这小鬼口气倒很大。”
黑曜石睫毛一晃,目光终于出现了焦点,“盾没有纠正过我的口气,其他人少管我。”石英般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羽飞烟,“另外,你对我的误解很严重。”
投映在他眼底的光斑微妙变动。
下一瞬!
“啪!”空气被速度挤压,爆声猛然炸开。
羽飞烟只觉眼前一花,月亮的光已为高高飘起的玄色披风所遮蔽,墙头上,黑色剪影像陨星一样朝他快速奔来。
一丝冷笑牵起在银发之下,“这种程度就别在我面前炫了。”
罂粟花轮又一次高高升起,这次却毫无钟摆的悠游。它笔直冲进夜空,随即被锁链牵引,陡然改变方向疾旋着下坠,一瞬间就砸进了黑曜石的头盖骨!
羽飞烟的瞳孔却骤然缩紧。
“怎么……”难以置信的声音漏出牙缝。
话音未落,黑色剪影已奔出了烟尘。黑曜石的速度毫无半分减损,灿烂墨瞳中,更没有任何波澜。
“你嘴里的‘小鬼’……”
被锋利齿轮正面击中而毫发无伤的少年,一边发出淡漠的声音,一边借着奔跑与足尖蹬地的力量扭转腰身,闪电般飞起一腿——
——咚!
石头与骨骼撞击的沉闷声响里,羽飞烟被当胸踢飞,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平直的上扬斜线,飞过整条巷道,“轰隆”撞进石墙!同样遭到猛击的双轮坠落在地,红光闪过,弓暗遍体鳞伤地倒在了地上。
“……只是三千年前的我。”
披风猎猎飞舞,黑曜石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朝两肩后探手,一把抓住从身后突刺而来的白骨利刃。
里戈莱托神色微变,立即后退试图抽回骨刃。然而,锋刃与敌人的手掌摩擦,竟像划过石头一样带出一串火星,骨刃遭到磨损,扬起片片碎屑。
意念空间中响起了颜姬忍耐痛苦的声音:“里戈,这孩子的皮肤比金刚石还要硬……”
如同在回应两人的惊异,迟缓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
“目前,我乃‘星河殿堂’枢机六人之‘黑曜石’。”
少年抓握骨刃的双手骤然加力,蛛网般的细密裂缝沿着白刃一路蔓延,颜姬终于忍不住哀叫一声,里戈莱托也咬紧了牙关。心中虽觉不可思议,可支配他思想的,仍是“常识”。
……人的躯体,再硬也有限度。
身随意动,两根胫骨忽然穿透石板、深入大地。紧接着,胫骨折转方向,一路疯狂地分支开叉、朝着地面反向突刺——
骨色骤现。
千百根白骨尖刺穿出大地,一霎撕碎了玄色披风!
然而。
披风下的纤细人形,竟对脚下的一切置若罔闻,迟钝的话音节奏如旧。
“花武第一坚盾——”
他的言语,与骨骼拉伸的杂音交叠回响,万千骨刺环绕着他迎风伸长,从他脚下、胸前、背后,所有的位置、所有的方向上,猛然加速突刺,无情地刺破皮肤、贯穿血肉——
并没有。
某种碎裂声、响起在莱托脑海中。
千百支骨刺,于同一瞬间撞上黑曜石的身体,弯折、断裂、碎成雪片。
剧痛轰然涌进颜姬的身体,她连叫都没叫一声,直接被打回人形,失去意识跌倒在墙根下,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朝旁扭曲着。
“颜——”
莱托才刚喊了半声,一股巨力扯住他后领,轻而易举地将他一甩抛上半空。
轻飘飘地飞在半空中——这种状态,理应很短,又很漫长。
既短又长的时间里,充盈他视野的,就只有那双比夜色更沉暗、唯有黑洞可与之比拟的墨色瞳仁。
黑曜石无动于衷地凝视着被自己抛上半空的白衣人,朝后牵引右臂,双唇最后一动,嗓音毫无生气。
“——紫檀家族的最后余嗣,就是我。”
他的拳头在莱托眼中疾速放大。
天地间,有一刹那的死寂。
接着——
筋断骨折、石墙坍塌的恐怖声响炸开在天幕下。
黑曜石无视莱托消失之处飞散的烟尘,俯身抓住颜姬的衣领,“既然你选择了花匠,便不再是我的同伴,我没必要再帮你了。”说着,他将昏迷不醒的少女甩上肩膀,一跃立上墙头,再跃起时,身影已融进了黑夜中。
废墟一样的巷道里,鹿铃晃动着脱臼的双臂慢慢站起来,银眼睛里浮起了恍惚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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