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峨眉

赢翎心里明白，这恐怕是她身在人间的最后一个除夕了，所以她不希望有任何杂事扰了自己的兴致。虽然现在山谷中依旧是寒风料峭、万物蛰眠，即没有春来飘香遍野的山花、也没有夏日的鸟语虫鸣或是秋天的层林尽染，可户外活动却还是有的。赢翎和界小乔来了也就不过三天，可村里的人已经跟她们熟络的很了。这会儿王恪正带着几个村里的青壮少年在冰湖上砸洞捞鱼，这是村民们冬天的保留项目。湖畔的雪树银花衬着赢翎一袭白衣、冰清玉洁了脸颊上还多出一分红韵。一旁的界小乔其实也不遑多让，她在气质上虽然没有赢翎那般极致的清丽脱俗，不过在大方与庄重之余还留有温润与典雅。若说赢翎的美犹如一朵雪山之巅的宝莲，那么界小乔就宛若羊脂白玉，平和而谦柔。

        孩子们簇拥着两位美女，以稚嫩的语气好奇地询问起外面的大千世界，倾听时又毫不吝啬地掏出怀里的零食和肉干来和她们分享。不远处的篝火上架起的大锅里的水冒着腾腾的热气，一锅清水只等着化为雪白的鱼汤。

        在第一条肥美的大鱼落网的一片欢呼声中，界小乔不禁赞叹道：“唉，这一缕人间的烟火气和淳朴的民风怕是天界的神仙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了！”

        赢翎平静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你现在知道我想要守护的是什么了吧？”

        界小乔只拿起一条肥美的烤鱼轻轻咬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并未直接回答她。

        初五刚过，告别了村口相送的人群后三人便启程离开了。因为这次论剑来得仓促，在赛程安排上陈岩直接跳过了海选，规定武林中排名前十六位的门派享有参赛权。其他门派如果有不服气的，可以登门挑战那些已有参赛资格的门派来取而代之。这就相当于把海选的环节分散到各大门派里去了，自然能省去不少时间。

        星灵派属于小众门派，一共也没几号人，所以赢翎他们首先要找个大门派去踢馆。王恪之前问过赢翎说：“你打算去哪个门派？”

        “像少林和武当这种不是和尚就是道士，而且门槛高，前往挑战的人也少，没啥意思；至于那些实力较弱的门派在这种规则之下当然是争夺的焦点，人太多天天打来打去还不够烦的，咱们也不去；找个实力中等的就好了。我们去峨眉！一是离得近，顺利的话估计今晚就能到了；二是那边女弟子多些。我们赢了之后还要在那暂住守擂呢。我可不想跟一帮五大三粗的挤在一起住。”

        “好主意！”王恪一边回答一边心想：也好那样我也省心，不用天天守在你们门口提防着那些色鬼了。

        峨眉的清缘师太十九年前曾经见过赢翎的风采，也知道星灵派的来历。此时她还没有从掌教的位置上退下来，得到通报之后赶忙亲自到山门口迎接。行过礼之后赶忙笑道：“不想一别十九年，尊主这一番风华绝代依旧如初。今日有幸驾临峨眉，可真是令我派蓬荜生辉！快请！”

        事实上赢翎刚到达莲城之后便已经通知了峨眉派。这清缘师太之前去莲城密访时就已经轻叹于此并且把她夸赞过一番了。如今又来这么一出，无非就是带头表个态，叫本派中人明白赢翎的来头，平时也多上点儿心。

        赢翎跟着清缘看了一下事先为自己准备好的住所，满意地点点头说：“让师太您费心了！若非之前就得知贵派无心在届论剑中争得头筹，此番我们也不会前来叨扰。只是这次除了之前跟您说的我那徒孙之外，还多来了一位朋友。不知可否多安排一间厢房？”

        师太笑笑地看着赢翎身后的王恪和界小乔答道：“尊主您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您座下弟子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养眼，这小伙儿英俊魁梧、姑娘也是玲珑可人！你们先安顿一下，老身这就去安排！”

        清缘转身刚一走，王恪不禁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这位师太看起来也有些年纪了，身为掌教想必修为也不浅，怎么说话还这么市井气？”

        赢翎瞟了他一眼反驳道：“所谓大隐隐于市！能在此青灯古佛之下保有平常心的又有几人？”

        王恪顺着她的话说：“呵呵，也对，如果真能修成弥勒那般也是难得。不过看样子你们之前是已经商量好了要来这儿的？”

        “嗯，你回家探母的时候我就已经通知了各派元老要在正月十五开坛论剑。要不你以为那城中的告示是怎么贴出来的？她当时就曾密访过我，跟我提起峨眉此次无意争夺那盟主之位，我才做了如今这番安排。”

        “如此看来这位师太心胸还真是宽广。我听父亲说：即便是知道赢得这盟主等于葬送本门一位高手，而且这几百年下来还能在那禅虚洞前领悟出什么新武功的机会已经非常小了，还是会有不少争先恐后。能有这种心境的的确是寥寥可数。”

        “嗯，是这样的。但凡是不讲人情的教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哦，事情虽然是事先说好了，不过这武还是要比的，正好你也临阵磨磨枪。”

        次日王恪接连挑战了峨眉派排名前五的大弟子，清缘并未亲自上阵。这比武反正是要输给王恪的，当然不能让她这种泰斗级别的人物上去输。不过清缘并非吝啬之人，下午时分还把王恪带到后院私下里指点了一番。她年岁虽然有些大了，不过毕竟是当年受过赢翎“传功”的人，力量上虽然不如那些年轻弟子们，可速度、手法和经验上却都是一流的。

        王恪上午赢麻了，此时有些心高气傲，力战了二十多个回合之后终究还是因为一个疏忽败下阵来。他心中有些不服气：“多谢师太指点！只是这枪太轻太软，我用不太顺手。”

        为了公平起见，这一整天的比武王恪都没有请出太阿。此时他才明白，在这大半年的日常练习以及战场上的搏杀，他已经熟悉了太阿槊手感，有些离不开它了。

        清缘收剑笑道：“承让了！少侠这套枪法也是精妙得很，若不是老身之前观战了许久，再加上少侠有些情敌，怕是没这么容易取胜的。只是老身年事已高，无力续战，不如我们休息片刻再来切磋？少侠也不妨请出趁手的兵器让老身开开眼？”

        二人回到暖阁中入座，谢过了赢翎亲自奉上的两盏清茶。王恪取了太阿槊呈给清缘观赏。清缘看罢连连赞叹，可言语间又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槊柄上的九条盘龙似乎是有些过于浮夸了，这兵器本就沉稳大方，若是能再返璞归真些的话便能多几分质朴与侠气，想必能与尊主手中那柄华丽至极、王者之风的裂阳横刀配成一对儿神器。”

        赢翎想了想，转头对王恪说：“嗯，师太说得有道理！你若是今后见到我妹妹的话，就问问她肯不肯把这槊柄改一改吧。”

        那太阿剑是当年嬴政留给自己的遗物，她当年为了加强其实用性才配上了槊柄将其改为步槊，而那槊柄上的九龙自然是为了纪念父皇的威严以及皇权。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赢翎自己如今也觉得那九龙有些过于浮夸了。只是这兵器一直作为礼器来使用，所以也没什么不妥。而且自从赢惑送给了她那柄裂阳横刀之后，她便默认了这太阿槊的所有权是属于妹妹的。

        再战之前赢翎又对王恪指点了一番。她自然是知道清缘的武功路数的，毕竟那神经电路是她亲手刻上去的，优点是可以让人像膝跳反射一般地以最合理的现有招数去应对各种危机或者是抓住机会进攻；可缺点也是有的：那就是招数相对僵化和固定。赢翎如果告诉王恪以某些套路来骗对方出招的话，王恪自然是能够取胜的。这也是她之前为何让王恪去参赛，并且胸有成竹的原因。王恪在赛场上能遇见的无非就是这些接受她当年“传功”的人，或者其弟子，而些弟子在见识过师父们武功的精妙迅猛之后必然也是穷尽一生照猫画虎地学，两三代人之内想要再有什么创新怕是难了。也就是说赢翎实际上在十几年前就锁死了这片大路上主流武术的发展路线。

        这一次王恪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打赢了清缘。清缘倒也丝毫不生气，依旧是满脸笑容地夸赞道：“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身此番是败了！少侠这枪法精妙得紧，而且看起来不仅源于一家？”

        在一旁观战的赢翎拱道：“师太承让了！一人赢下一局无非就是平局。之前他用的是家传的枪法，以韧为主；这回他加上了我教给他的槊法，调整那槊柄的弹性之后可以加上一些刚与疾，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也是他刚才想换兵器的原因，说白了无非还是逞兵器之利罢了。”

        “果然是名师座下出高徒！不想尊主仅是只言片语地指点了一下，就能让老身甘拜下风，惭愧！惭愧！”

        “师太您不必过谦！今日我这徒孙能得您指点也是幸事。不如您也从贵派的晚辈之中挑选出一人？我这里有一套双手刀法，刚巧与峨眉有缘，便就此演示一番？”

        清缘听罢大喜，道过谢之后赶忙转身去寻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赢翎也丝毫不吝啬地取出裂阳，把那经过自己再次优化之后的苗刀的刀法演示了一遍。清缘看过之后当即明白刚刚赢翎为何说这刀法与峨眉有缘了：这新派的苗刀刀法融合了通臂拳的步法，而那通臂拳在地球的历史上正是峨眉的白猿祖师所创。这样一来就让她们学得理所应当，哪怕时候在外人面前施展之时，也不会有人怀疑这就是峨眉本门的刀法。

        峨眉派参赛资格旁落的消息被连夜传送至莲城和各大门派，次日清晨各地的告示牌就已经被更新了。自从外界得知峨眉派的名额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夺去了之后。前来挑战的人络绎不绝。一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啥星灵派，觉得这小派能打败峨眉多半是走了狗屎运；二是峨眉的女弟子本身就多，若非之前忌惮其实力，愿意前来切磋的“好汉”们肯定不在少数。王恪这回可算是忙了起来，整天应对着前来挑战的各种三教九流。

        可赢翎和界小乔倒是乐此不疲。赢翎干脆飞书通知了钱昊，叫他直接摆在峨眉山脚下租个店面买兵器，界小乔闲的无聊就自告奋勇跑到前台当起了台柱做买卖玩儿。这下可好，那些上山打擂之人手中的武器多半都被太阿一截两段，下山时买把新的自然是刚需。再加上其中不少本身就是冲着看美女来的。现在店里有界小乔坐镇，那生意直接就爆了棚！跑过来买兵器的都恨不得能多排会儿队。排队的人多了，其他的需求也就被带动了起来，附近的村民也摆出了不少买小吃、土特产、甚至是纪念品的摊位。不过两日，这峨眉山脚下已然出现了一条像模像样的临时商业街。个把好汉为了在美女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稍有口舌之争就当街比划了起来，结果连杂耍都有了，搞得像小庙会一样！这无形让过年的气氛又延续了好几天，也更称了赢翎和界小乔的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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