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十节——不辞而别

次日，初阳乍起。

清淡的日光方投在无邪房间内，无邪便已醒来。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把酒言欢，以及深夜的相欢后，无邪的心神得到了空前的释放。所有藏在心中的不快之事，不平之气，在昨日的两场欢乐中已释尽。

无邪刚一坐起身子便忍不住看了看躺在床内侧，玉体半遮半掩在大红被子下的雪儿，重新将被子遮住雪儿全身，再着好衣裳，从衣柜内取出一套白净衣裳放在雪儿身旁，拿着地图和神行囊走到门外掩上房门，伸了伸懒腰并寻着九灵子房间而去。

“也不知昨晚九灵子在惊叫什么。”无邪打着哈欠懒言道，“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行了半刻钟，无邪总算来到了九灵子房外，也见到了正躺在床上的九灵子。

只不过，这时候的九灵子正被九尾狐揪着耳朵训话，而且，九灵子好似无法动弹般任由九尾狐拧耳朵，掐脸，挠痒痒。

“说。”九尾狐娇声喊道，“你是不是在我之前就已经跟别的女人做过了？是不是那什么人族的‘玉灵儿’？”

“冤枉啊阿媚！”看上去不太有精神的九灵子发出无力的声音，“我没有跟别人交过。”

“那你为什么知道，做了就会有一段时间动弹不得？”九尾狐追问道。

“嗐，还不是当初戾魂惹的。”九灵子叹气道，“那时候我与他决死大战受了重伤，性命难保，只能以那一门会让自己如此这般的‘奇怪之术’来保命。”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九尾狐松手道。

“嗐，昨晚还没开口，我就中了你的媚法，然后就乖乖跟你……哎。”

“死鬼！”九尾狐再度揪着九灵子的耳朵娇声娇气地说，“等我让依依破了你的这一个‘奇怪之术’，再让你，主动点陪我，好多生几个好看的小九尾出来。”

“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奇特的保命之术。”无邪喃喃道，随后继续保持着隐身状态悄悄地离开了。

四处闲逛着，无邪很快便在一处亭子底下见到了佑枫。

他还是老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没有忧。

“佑枫！”

无邪张口一喊现了形，随后一个瞬移出现在佑枫一旁嬉笑道，“嘻嘻嘻，昨夜与阿岚处得可好？”

却见佑枫傻里傻气地伸手摸了摸脑袋，顿了半晌才勉强点头应道，“还，还好。”

“咋叫‘还好’呢？”无邪挑起剑眉说，“我且问你，昨晚有没有跟阿岚好好享受一番？”

“啊，享受？”佑枫再度傻了傻，又摸了摸脑袋，沉吟片刻后方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算是‘享受’，只是觉得跟阿岚在一起很开心，而阿岚也对我说，跟我在一起很开心。”

“开心就是享受嘛，还装傻！”无邪用力拍了一下佑枫对肩膀提高嗓门道，“你小子真是占大便宜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傻乎乎的，再看看人家阿岚，又善良又温柔又好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人。”

佑枫不语，仍像最初那般保持着一份平静。

无邪见状，再道，“看你这样子，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鱼水之欢’。”

说罢，无邪又凑到佑枫耳边悄悄说了一通……

啊！

听得“鱼水之欢”的解释后，佑枫登时两腮一红，用力摇头说，“我没有这样做，我真的没有！”

“哟嗬！”无邪忍不住露出邪笑道，“你当初可是天天想着要跟阿岚那个那个，现在咋又说没了，是不是又想隐瞒了？”

“我真没有，我们昨晚就寝时，我还特意在我们两人之间隔一卷被子。”

啊！

此话一出，无邪当场愣了。

“你个傻小子，世界上最好的一个人落到你手里你却不知好好使用！”无邪伸手拍了一下佑枫的脑袋道，“哎，可惜可惜，还不如直接把阿岚给我。”

说到这里，无邪便也被别人拍了脑袋。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有歪脑筋！”

无邪转头一看，发现竟是秦剑，而其身边还跟着一边捋胡子一面淡笑着的风云偃。

见此，无邪立马笑了笑，辩解道，“嘿嘿，我是开玩笑的。”

“开没开玩笑，我一看便知。”

说罢，秦剑便一记快掌迎向无邪胸膛袭去。

无邪见状自然一笑，将身一避并以右手作蛇形对着秦剑喉部冲去。

“嘿嘿，任何时候都要做好战斗准备，这可是您说的。”说话间，无邪与秦剑已是用“虎形拳”相斗了几回。

“行啊，翅膀硬了，能招架住我了！”

秦剑说罢，便将身子向后一翻终止对斗。

这时候，无邪得意地笑了笑并朝秦剑抱拳，后脑子一动，突然问道，“前辈，依依现在可好？”

“好得很，好得不得了！”秦剑刻意提高嗓门道，“全异界最英武帅气的男子成为其丈夫，可谓世间最好的一对人之一。而且，他们一大早就出去外面耍耍了。”

“去哪里耍？”

”飞天去嘞！”

说到这里，风云偃不禁插了句，“雪儿为何没随你出来呢无邪？”

“嘿嘿！”只见无邪突然露出邪恶甚至略带猥琐的笑容，然后强行将这奇怪笑意一敛，答道，“昨晚我和她太高兴了，高兴到睡不着觉，所以身子娇弱的她就只能在床上多待一会了。”

此话一出，风云偃不禁摇首大笑，而秦剑则是略略弓着身子，摇了摇头并背过身去。

“不说了不说了，我且先看看俩兄弟去！”

话罢，无邪又忍不住邪邪一笑，一跳越过亭子护栏飞奔而去。

“这小子，一尝到‘相欢’的甜头就忘了自己是何等身份的人。”秦剑凝望着无邪远去的背影道，“名虽无邪，心却多邪。”

“老秦呐！”风云偃背手走到秦剑身边道，“倘若一切都已注定，又岂是你我所能改变的！”

“我知道，但我放心不下阿岚。”秦剑回身看着正趴在护栏上呆呆望向别处的佑枫说，“佑枫心很干净，却没有无邪那般机警灵活。而且，他不懂何时需杀，何时需留，一旦遇到凶恶之敌，十分容易吃亏。”

“去看看风魂吧。”风云偃突然道，“今日若不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秦剑颔首致意，又看了看佑枫，再随着风云偃缓缓离去……

东院，枫树略红。

影星一脸郁闷样地将后背倚在大椅上，两眼不太有神地望着渐亮的天空，身旁不时地传来碧丽丝那一声声又娇又柔的“星星”之叫唤。

一瞅见影星那郁闷神色，无邪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大步上前，支走碧丽丝，搬起一张靠背椅坐到影星身旁。

“为何如此这般？”无邪直截道，“我看现在的碧丽丝挺讨人喜欢的，温柔，听话，小鸟依人。”

“就这方面来讲确实是好，可是，哎。”影星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无邪，又道，“昨夜夜深却强行破了我的‘童子功’，甚至让我，哎，在与她相合之时反过来对她做……哎。我一个修道二三百年的人居然还会起这种欲念，真是丢人。”

听到这里，无邪忍不住掩口发笑，不过碍于兄弟情面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强行压制笑意，勉强保持平静之容安慰道，“俗话说得好，食色性也！人的本性虽可压制，却难改变，会克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哪怕你修了几百年道。遇到这种美貌女子对你行此事，若不动心，那还算是个正常男人吗？”

“理是这个理，可是。”影星忽然又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地说，“有些事情，只有‘无’和‘无止境’的区别。一旦开了头，感觉到那种事情的美好，以及心里头对那种感觉的留恋，那下次再发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怕什么，如今天下已经要安定了，享受生活有何不好，大不了将来多养几个‘小星星’呗！”

“也许吧。”影星耳语道。

不久，影月，龙乐乐便手挽着手走来。

见此，无邪突然鬼脑一动，露出奇怪笑容迎上前去并说道，“一夜一情一破功，大子为何神轻松？”

此话一出，影星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略皱眉头的影月和龙乐乐，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影月略略顿了顿，回答道，“一伴一意一心寝，吾弟定为佳侣引。”

“看样子，女伴才是你们‘守功’成败与否的关键。”无邪大方一笑，提起双臂向影月乐乐拱了拱手。

“有时命中注定，当是如何，便是如何。”影月拱手回敬道，“又有时，人为可逆命，应顺则顺，应逆则逆。”

影月话罢，影星便似灵台大通般心神清宁，精神大振。

见此，影月便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

无邪突然溜到影月一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正经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和嫂子一起生几个‘小月月’出来耍耍？”

没等影月开口，乐乐便露出那甜到醉人的笑容道，“满月之时再求月，既生音乐，也出皓月。”

“好！”无邪情不自禁地鼓掌，“愚弟在此先祝二位，满月之下月乐来，一男一女两俊孩！”

“那就先谢过兄弟啦！”乐乐伸出水软白手轻轻拍了拍无邪对臂膀笑吟吟道，“到时候满月酒我给你备多几份。”

“如此最好！”无邪拱手而道，“几位且先与伴侣一起培养感情，我，再去其它地方溜达去！”

话罢，无邪便离开东院，将院外小亭下的碧丽丝重新叫了回去，自己则拿起地图寻着神花仙子那面而去……

西二院，桂花飘香。

花前日下，仙子，柳江，倩英，影青，四人再度齐聚一桌，悠悠然地品着桂花茶。

“四位好！”无邪打远儿地便朝仙子四人呼喊，同时又在四人转身之际拱了拱手。

“无邪。”仙子看着坐落于一旁的无邪柔柔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柳江是不是我的弟弟？”

无邪颔首。

“其实，我本是神族之人，名唤‘柳晴’。”仙子深思道，“若从那出生之时算起，我现在已经将近一千六百岁了。虽生在富贵家庭中，却早年失了父母，只有几名忠实仆人照顾我二人。因为富足无忧，没了父母，失了管教，柳江从小就染上恶习，好赌喜酒，结识了很多酒肉朋友，常作东请客，亦常与朋友游山玩水，很快便将家财用尽。”

“虽是如此，姐却从未怪罪过我。”柳江捻了捻短小胡须道，“自那以后，日子虽穷苦，却也不愁吃穿，因为姐当时是神族女将，薪资并不算少。只不过，嘿，我戒不掉赌，得罪了大赌场的东家，惹来杀身之祸。后来姐虽帮我们调和了，但那东家依旧不愿放过我，凭着当地首恶之威，毁我家宅，甚至欲将我千刀万剐。若不非我姐及时赶到，只怕我早已是地狱之人。”

“那后来呢？”无邪问道。

“那东家，花重金请了法力高强的术士来对付我姐，我姐为了护我周全，与之大战，双双重伤，不治而逝。”柳江道，“后来我东躲西藏，混到大三任神尊那儿去当兵，也就是伽勒斯神尊往前的第二任神尊，又以杀害神族将领罪名，带兵逮捕那东家，将其处斩。自那以后，我便一直随在神班里，跟着一任又一任神尊，最后来到神帝这里，被小英雄你给带来了。”

“那为什么你姐柳晴会变成仙子呢？”无邪再问道。

“我的前世记忆，直到柳江出现在我面前才恢复，不过我的两次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转世’的记录。”仙子说，“当然，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的三魂七魄有一部分经过六百年冥界修炼，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到神花上，再吸收足够的‘天精地气’得以化出人形，成了如今的自己。”

“原来如此。”倩英扶着下巴道。

“恶人，我虽讨厌他们，却不得不与他们为伍，在神帝当权时。”柳江道。

“正因为厌尽了恶人，我们才会相遇。”无邪看了看茶杯中半清半浊的茶水道，“不过，什么为恶之人该杀，什么不该杀，以前却分不出个明白来，只知道谁害了百姓，害了良善，我便打，遇到顽固的，便只能伤，或是杀。现在，或许有个区分之法了。最底下那些士卒，他们或许只是身不由己，且多有家庭，若是杀了，那我岂不是与他们无异，成了作恶之人？若非晋无双前辈对我说‘杀心太重、杀孽太深要遭报应’，‘人皆有善良一面’，且用心去理解的话，只怕我会像过去的佑枫一般，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成了一个只会以血腥维持正义的人。”

就在这时，仙子突然道，“无邪，《清心咒》、《金刚经》你可还有念诵？”

此话一出，无邪先是一怔，后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回应道，“嘿嘿，没遇到事儿便没念，所以，在郁杀死后的一段时间里，基本没念过几次。”

听得此言，仙子不禁微微一叹，抚了抚一旁倩英的头说，“无邪，如今你武艺虽已接近异界最强，但欲念掌控却远不到位，而这世间还有一些法术、器物是专攻人之欲念的，所以我。”

“姐姐您多虑了。”无邪摆了摆手说，“上古十三异器，还有手上这十戒，皆可助我抵抗那些乱七八糟的邪念恶念催生之法。”

“可是情魔那一回呢？”倩英突然说，“五哥，你那时候可是吃了老大亏啊！”

“那只是意外。”无邪快速辩解道，随后将杯中剩余的茶水饮尽，道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匆匆离去。

“姐。”柳江为众茶杯添满花茶水，道，“这世道不是很快就要太平了吗，为何还要让小英雄念诵《金刚经》和《清心咒》呢？”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刚刚无邪过来的时候。”仙子神色凝重道，“我感觉，他如果无法很好掌控欲念的话，会遇到很大的问题。”

“姐，柳江觉得您多虑了。”柳江直着身子说，“神界魔界已被魔皇部队占领，而神帝风魂也已是囚徒一名。纵使伦佐风魄他们要兴风作浪，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但愿如此吧！”沉默片刻后，仙子说……

“‘镇邪谷’封印完好，还多上了几道封印，那我还怕什么！”

以伽勒斯所授传送法诀直上神之都视察完毕后返回血界的无邪说，“仙子姐姐真的是担忧过多了，如今能对付得了我的，大概只有你们了。而且，论单打独斗，秦剑前辈都还不是我的对手呢！”

无邪一面说着，一面跨进白光矩形魔法阵回了魔宫。

“鬼牙叔！”

穿过来往的许多魔族将士，跑到金色大毯子尽头，无邪来到了九节深蓝色石阶上蓝灰色大座旁的破衣黑脸大叔身边。

“咱家先皇去哪了？我想找他老人家切磋切磋。”

“您来迟了魔神大人。”鬼牙晃了晃那扎着许多白色长辫的脑袋说，“先皇已经走了。”

“走，去哪了？”

“同您师父一起，下冥界了。”

此话一出，无邪身子便是一僵，两眼便是一瞪。

“不是已经复活了吗，为什么还会。”

“他们是借助‘万魔索命剑’的力量才得以暂时回归阳间，如今时辰到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走了……”无邪稍感失神地默念道，片刻后，又猛地回过神来，问道，“那他们可有交代什么？”

“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要我将‘奇灵珠’送给女皇之夫，‘皇君’佑枫而已。”

“啊，就这样而已？”

“对。”

“那魔剑现在何处呢？”

“非常抱歉魔神大人。”鬼牙拱手道，“先前您初闯‘魔宫遗迹’时，我便同您说过，您的牵挂太多，不能成为魔剑的主人。另外，当年巴卡尔为了了去心中牵挂，成为魔剑主人，才狠心杀死其亲弟巴克。如若您执意要成为魔剑主人，就必须断了您的情念。”

“那可不成。”无邪立马开口道，“我才刚娶完亲，相完欢。我妻又美又善，怎忍心伤害她。”

“魔神大人所言极是。”鬼牙颔首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先皇及您师二人都托我转告您，记得修炼好掌控欲念的手段。”

“又是这个。”无邪忍不住瞪大着眼，随后晃了晃脑袋，背着手向魔宫外走去。

“才复活几天就走了，都还没好好相处呢。”无邪喃喃道，“话就只留下那一句，东西又留给了佑枫那傻小子。可为什么那东西是给佑枫而不是给我呢……哦对了，他现在是女皇的丈夫了，关系比我堂堂魔神大人还硬，自然是要给他。”

未行多久，无邪便走到魔宫外废墟上，再拐向左侧直面黑色大牢而去。

大牢门外守着足足两队魔族士兵，且每一个都是精壮机敏的汉子。

一见到无邪走近，那两队汉子便向其鞠躬并齐口喊道，“见过魔神大人！”

“免礼免礼！”无邪得意地昂着脑袋提高嗓门道，随后穿过外门，径直向里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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