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试探

晏婉芙虽然劝慰着俞初，但她也清楚，俞家有没有罪，不过是皇上一念之间。
  现在多想也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派人去打听清楚。
  晏婉芙离开后，俞初安排青竹回去打探消息。青竹带回来的消息说是董康海已经带着厚礼上门提亲了，但是俞家顾着女儿的名声，还未答复。
  俞初松了口气，既然还没答复，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婚事只怕是成不了了。
  可是俞娆从昨夜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出门，也不吃饭。
  薛氏实在担心，在俞娆门口等了好半天，俞娆不忍心母亲在外面苦等，才开了门。
  “娆儿，娘知道你难过，难过你便哭出来，只是别不吃不喝的，伤了身体。”
  薛氏原本也是认为董家的小子是个不错的，心想俞凝嫁了个好人家，俞初在宫里，皇上也算宠爱，俞娆的婚事再定下来，她往后只管享清福就是了。
  所以董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和俞鸿远心里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但是现在是怎么都不能应下了。
  “娆儿啊，不是爹娘不许你嫁给董子晋，而是这前朝出了事，皇上若是怪罪起来，只怕董家上下都要入大牢的。”
  “母亲，你不必劝我。”俞娆这会儿眼眶还是红肿的，声音也闷闷的，“女儿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女儿也不是那般满脑子情爱的人。只是...  ...”
  俞娆说到这里，又控制不住想哭，可干巴巴地哭了两声，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薛氏看着心疼，将俞娆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和你父亲也不着急你出嫁。你大姐已经出嫁了，初儿也入了宫，你若是再嫁出去了，我和你父亲整日也没个欢乐了。所以娆儿，”
  薛氏收回搂着俞娆的手臂，转而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直直看向她的眼睛，道：“你若忘不掉他，便不要强迫自己。如果来日能寻得更好的归宿，母亲也替你高兴，如果没遇到有缘的，你便留在家中陪我和你父亲。”
  “母亲...  ...”俞娆扑倒薛氏怀里。
  她这一夜想了很多。想过自己同董子晋的山盟海誓，想过自己曾经畅想过的婚后生活，也想过若是前几日一时心急应了婚事，如今俞家会是什么局面，也想过自己先前得罪贵妃坏了名声，如今又出了这件事，自己以后再人前要如何自处。
  可所有的情绪，都在母亲这番话后，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对董子晋还有眷恋，毕竟他们分开并不是因为没了情谊。可她得尽快从这份感情里抽离出来，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俞家。
  家中发生的事情，俞初并不知道，但她也能猜到二姐姐定然会伤心许久。可这是，旁观者总是没有立场对两个人的感情置喙，她只希望二姐姐不要太过伤怀。
  俞初这两日因为董家的事情也不大爱出门，只想在宫里安静地待着。
  可最近许久不进后宫的景宣帝却在午膳之前来了。
  “朕许久未见你，更是许久未同你一起用午膳了。今日朕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咱们一起尝尝。”
  “皇上突然过来，倒把臣妾吓了一跳。”俞初脸上的笑意，和她口中的惊吓截然相反。
  “初儿这是怪朕没有经常过来。进屋吧，今日前朝事少，朕就在你这多待会儿。”
  景宣帝走在前面，手却拉着俞初一同进了屋。
  魏承杰安排鸣鸾殿的宫女们将饭菜摆好，只留青竹在身边伺候。
  “朕这两日总能想起小时候去长姐那练习骑射的日子。”
  景宣帝突然提起儿时在长公主府的日子，俞初也有些感怀。
  “以前皇上去骑射场的时候，都是不许我们这些人过去的。”
  宁惠公主培养的都是未来的影卫，要是早早被其他人看见，就等于暴露了身份，这个棋子就没用了。
  “那骑射场后面的树林，之前我在那猎到过一只大雁，回宫之后吹嘘了好几日。”
  景宣帝语气放松下来，也不在用‘朕’自称。
  “你训练的时候辛苦吗？”
  “当时觉得辛苦，不过习惯之后也就麻木了。入宫之后，倒是觉得先前若是再辛苦点才好。”
  俞初边为景宣帝布菜边答道。
  “朕可舍不得你太辛苦。”景宣帝放下筷子，抬手抚摸了一下俞初的额头，“现在好了，你怀了咱们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朕定会好好疼他。”
  “皇上希望是皇子还是公主呢？”
  “都好。若是皇子，也会是朕最宠爱的皇子。若是公主，朕答应你，不会送她去和亲，朕要好好为她择一位品行俱佳的夫君。”
  “这孩子如今还在臣妾肚子里这样小，皇上就急着为她择婿，臣妾不依。”
  “是朕心急了。不过成婚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久嫁得一位如意郎君？”
  “皇上...  ...”俞初有些羞赧起来。
  “朕又没说错，”景宣帝看着她，“还有你大姐，不也是嫁得意中人，日子过得也该是不错的。”

  听到景宣帝提起自家大姐姐，俞初脸上笑容不减，眼神中的热切却少了几分。
  想到这几日前朝的事情，只怕皇上今日与自己用午膳是假，来探俞家的口风才是真。
  果然，景宣帝接着便询问起俞娆。
  “对了，你似乎还有个二姐，她可嫁人了？”
  “还没呢。臣妾入宫前，二姐姐在宫宴上见罪了当时还未入宫的清贵妃娘娘，所以一直没人敢上门提亲。”
  “还有这事？”景宣帝思索的神情似乎在回想自己是否知道这件事。
  “正是呢。所以臣妾入宫后都不敢问起二姐姐的终身大事，生怕提起父亲母亲和二姐姐的伤心事。”
  俞初扁着嘴，用筷子一下下地戳着自己碗里的鱼肉，也有些难过的样子。
  “好了，是朕不好，不该提起这事。回头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尽管叫你父亲来与朕说，朕给他们指婚。”
  “真的？”俞初的眼睛里又冒出光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可太好了。臣妾正好许久未和家里写信了，过些日子便修书一封，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只是皇上到时候别抵赖才好。”
  “又胡闹，朕一言九鼎，何时抵赖过。”
  这话结束，景宣帝并未再提起。陪着俞初用完膳，又在内殿说了好一会儿话，还下了两盘棋。
  直到魏承杰硬着头皮叩门说沈大人在养心殿外候着了，景宣帝才离开。
  “小主，皇上今儿在咱们这待了好久，可见皇上是真的想念...  ...小主，您怎么了？”
  青竹端着洗好的水果，开开心心地走进来，想着小主和皇上待了这么久，一定很高兴。
  可是她一进屋却瞧见俞初神情冰冷，哪里有刚和自己心上人下棋说话后的开怀。
  “皇上方才席间的话你可听见了？”
  俞初看向青竹。青竹当时侍奉在侧，皇上和俞初说的话她自然都听见了。
  “听见了，可奴婢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之处啊。要非得说有什么异样的话...  ...”青竹将二人的话又细细琢磨了一番，才恍然大悟地说：“啊，皇上问了二小姐的婚事。”
  “皇上来过咱们这许多次，你可见他何时如数家珍般将俞家三个女儿说了个遍？”
  “这似乎还真是没有，不过小主，会不会是您多虑了？皇上兴许就是一时兴起，不见得就真是因为那件事。”
  青竹听俞初说完，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但她实在不想让俞初担心着家中之事。
  自打俞初有了身孕，宫里宫外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青竹真怕俞初接二连三的动了胎气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皇上的性子我虽说算不上十分了解，但这一点我还是能看明白的。不论我在宫里如何替他办事，父亲在朝如何不参政事，皇上对俞家的疑心，似乎从未消除过。”
  “可好在皇上还是愿意信任小主的。这不，问了你，便没再提了嘛。而且，皇上待小主那样好，即便不是帝王，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家可以做到如皇上待小主一般。”
  俞初笑着摇了摇头，没接话。
  皇上是可以与自己柔情蜜意，但这份甜蜜是有条件的。虽然俞初心里知道，身为帝王是该时刻保持警醒，可这份警醒被皇上用在替皇上卖命的自己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悲哀的。
  “但愿是我多虑了，算了，不想了。”俞初想将这份愁绪抛开，可到底还是影响了一些心情。
  “怎么了这是？”
  晏婉芙刚进来，就瞧见俞初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便朝青竹投去了一个问询的目光。
  青竹也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说，只能回一个抱歉的神情，道了声“怡贵人万安。”就转身去给晏婉芙倒茶。
  “嗯？”
  晏婉芙走到俞初跟前，又问了一声。
  俞初将方才皇上询问俞娆婚事的事情与晏婉芙说了一遍，晏婉芙听到后反而松了口气。
  “我还当是什么事。初儿，我且问你。如果你是皇上，不，你就还是你，是皇上的亲信做了坑害俞家的事。你会不会想法子去探探皇上的口风？”
  “那是自然。”俞初答的理直气壮。
  晏婉芙听到俞初的回答后，笑着没说话。
  俞初突然反应过来，舒心地笑了一声。“还是姐姐活得通透。”
  “我这是旁观者清。宫里头人人都算计，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又不是头一日知道他是皇上。即便是皇城外不纳妾的那些家里，也很难做到夫妻二人毫无秘密的坦诚相待。”
  “姐姐说得是。我总是下意识的想要皇上待自己不同些，可想明白了，便也知道，自己并没什么不同的。”
  “瞧你，这便还是气话了。不过心中憋屈，说出来也好。反正你这里也没别人。”
  “小主，撒鹰了。”
  湘语进屋说了这么一句，示意青竹跟好俞初，自己又转身离开了。
  “小主，要现在过去吗？”
  “不急，去得太快太惹眼了。有皇上安排呢。那边有湘语盯着就行。”

  俞初吩咐完，对上晏婉芙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傅识礼。”
  “她的动作可真快。我倒是没想过，她居然这么信任咱们。随口说两句便信了。”
  “这个节骨眼上，消息真真假假的也不稀奇，可是傅识礼不能冒这个险。前头即便是个坑，她也得去试试深浅。”
  “好了，既然她有了动作，之后的事情便是皇上去处理。你可少操些心，好好护着你的孩子。”
  晏婉芙入宫前听教习嬷嬷说过，孕中的女子极易多思烦忧，这虽然是常事，但忧思过多总是会影响胎儿发育的。
  所以晏婉芙总来鸣鸾殿陪着俞初，叫她即便有心事也无暇多想。
  “姐姐说得是。”
  俞初嘴上答应着，可心中知道，此事恐怕叫她烦忧的事情绝不会少。
  养心殿正殿。
  景宣帝坐在主位，下头跪着的便是九王和傅识礼。
  景宣帝没说话，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傅识礼心中苦笑，她这辈子头一次从正门进到养心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缘由。
  按照原计划，明日才是她和九王约定的日子。可听到晏婉芙的话，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所以她趁着午后侍卫交接的空隙，佯装落水。毕竟她是后宫妃嫔，是皇上的女人，所以落了水，那些巡逻的侍卫都赶过来准备救人。
  九王听见声音还有些怀疑，因为这并不是约好的时辰，可那女人到底能用什么法子将他救出去，他也不知道。
  那么眼下这个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
  可是当九王刚从屋里走出来，就感受到周围藏着的影卫数量比之前多上许多。
  九王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再贸然行动，转身回到屋内，但是耳朵还是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安静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周围的影卫就接二连三地使着轻功落到湖心岛上，把九王捆了个结实，带到了养心殿。
  “老九，傅识礼可是你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九王扭动了一下被捆紧的身体，偏头看了一眼跪在他身侧的傅识礼，语气还是带着几分不羁，还似是有些同皇上撒娇的意味道：“皇兄可不能冤枉臣弟啊。臣弟可不认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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