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来朕还是太天真了

许是王恒立等人刚收到消息，觉得宫里的人不会来的这么快，官兵的搜索也没有持续太久。入夜，景宣帝和俞初用完晚膳，想出去消食，顺便看看百姓们的生活情况。却被店小二拦住了。
  “几位客官，天黑了，别出门了。”店小二的目光扫了扫俞初和青竹。景宣帝皱眉询问为何，店小二这才看到这男子虽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也不由得多与他解释了两句。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儿晚上尽量别出门，尤其是姑娘家...  ...”
  “阿成，你乱说什么？脑袋不想要了？”掌柜的立刻从账台后面走出来，斥责的话虽然严厉，却是压着声音生怕外面有人听见似的。那个叫阿成的小二吓的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掌柜的转过身笑着朝景宣帝和俞初道：
  “几位客官，今儿白天城外有野狼出没，大晚上的出去不太安全。若非必要，几位还是别出门了。”
  景宣帝几人何等聪明，自然听懂了掌柜的和店小二话里的意思：“我们不过是想饭后消食，既是有野兽，那便不出去了。”
  几人上楼回房，景宣帝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俞初的房里，青竹见状退了出去。
  “幻风。”景宣帝开口，窗外山进来一名影卫，皇上交待道：“你去探查一下这邺县的夜晚有何玄机。”
  幻风领命离开，俞初此刻心思沉重，这邺县的情况只怕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
  “这边窗子临街，你可看出什么了？”景宣帝将俞初叫到窗边，二人并立窗前，俞初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太安静了。”俞初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行人，除了偶有车马经过时的‘吱嘎’声，竟是连摊贩的叫卖声和行人的闲谈声都没有。
  “不止。”景宣帝微微攥起拳头，“你看路上的人，鲜少有女子。”
  俞初听到皇上如此说，仔细看了看，果真除了偶尔有家人陪伴的几位老妪在街上行走，竟是连一个女儿家都没有。这里不比皇城，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且靠近北境，民风应是豪爽一些的，不会被那些所谓的闺中女子应遵循的礼法所束缚，思及此，俞初心中憋闷的厉害。怪不得刚才掌柜的和店小二都不想让他们出门，还特意提到了姑娘家晚上不宜出去。这邺县，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幻风很快便探听了消息回来。
  “主子，城中官兵今日搜查时顺便告知了各家各户，夜间不许如之前那般闭门不出，要让知县大人感受到太平盛世之景。因此这两天都会是这般景象。不过官府向来行事大胆，各家都不敢让年轻女子出门。”幻风看着景宣帝越来越差的脸色，硬着头皮汇报完了。
  “看来朕还是太天真了。”景宣帝从小长在宫里，虽然之前带兵征战过几次，但那毕竟是战场，再怎么惨烈似乎都是意料之中的。可如今看到他本以为的哪怕朝局还未完全稳固，但百姓应该生活安稳的大昭国竟有邺县这样的地方，且不知昭国上下还有多少如此的官员时，景宣帝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一国之君的压力。
  俞初就这么看着景宣帝，她不想安慰，也不必安慰皇上。这样的事若非亲眼所见，是无法拥有这样的感触的。皇上纵然有千般万般辛苦，可百姓的苦难也不应该被掩盖。而且俞初相信，即便是邺县，如今表现出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此行，皇上需得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日，景宣帝几人为不引人注目，直等到街上热闹起来才出门。
  “小姐，是不是刚过完年的缘故，大伙儿的衣裳都新的很。”青竹小声对俞初说。俞初只顾着看刚开张的早餐铺子和成衣店这些店铺，青竹的话让她仔细看了身边的行人。这些人脸上居然都挂了些喜色，可若是细致瞧瞧，这些人的衣服竟很少有合身的。
  “定是王恒立想要做样子给咱们看的。”景宣帝放眼望去，邺县的这条街道仿佛一张大大的戏台子，戏台子上每个人都在扮演着王恒立想要的样子。
  “哎呦...  ...”一个小姑娘穿着不合身的衣裤，被绊倒了。青竹赶忙跑过去扶起小姑娘，小姑娘起身说了声谢谢，赶忙又趴到地上捡方才掉了的几枚铜板，捡起后扭头便要跑，被青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小姑娘，你这么小，自己出门吗？你爹娘呢？”青竹蹲下帮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姑娘似是被青竹亲昵的举动感动了，怯生生地开口。
  “我...  ...我娘病了，我出来找大夫。”
  “青竹，你去医馆找大夫，小姑娘，姐姐也会些医术，先去帮你娘亲看看可好？”俞初可不敢让这样小的孩子一个人在邺县的街上这样跑。
  小姑娘心急自己娘亲，只得将自己家的位置告诉了青竹，然后带着景宣帝和俞初回家。小姑娘的家在巷子最里面的一个茅草房，现在已是春天，虽是茅草房也不至于太冷。
  “咳咳...  ...水...  ...”屋内传来妇人咳嗽的声音，小姑娘听见了马上跑进去给娘亲倒了碗水。妇人喝下水才有力气看向皇上和俞初，面露紧张地问小姑娘，“这是谁？”

  “娘，这两位好心的哥哥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这位姐姐会医术，让她先帮你看看吧。”小姑娘的话，有着与她年纪不附的成熟，妇人许是实在难受，也不再推辞。
  俞初走上前，景宣帝觉得他不宜待在房间里，转身出去了。俞初伸手摸了摸妇人的额头，是滚烫的。
  “可有什么症状？”俞初耐心询问。
  “前些日子干活劈柴砍伤了腿，但是家里没钱买药看病，有些化脓了。今天这几个铜板还是小桃将官府刚发的粮食卖了些，这才有钱去请大夫。”妇人声音虚弱地答道。
  俞初有些意外官府会发粮食，但当务之急是为小桃的娘治伤。俞初让妇人忍着点痛，扯开了已经与伤口粘连在一起的裤子，疼的妇人额头全是汗，但是怕自己女儿害怕，硬是挺着没喊出声。俞初看了看伤口，还好不是什么棘手的病，以她三脚猫的医术也能治疗。俞氏她先用清水将伤口清洗了，又敷上‘金疮药’，只等大夫来用纱布包扎起来再开几贴方子吃下去就会无碍了。
  妇人和小桃对俞初十分感激，小桃作势就要跪下磕头，被俞初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反正是要等着青竹带着大夫来，俞初索性与母女二人交谈起来，也算是了解一下邺县的民情。
  “唉，”妇人提起邺县如今的情况，不由得深深叹气，“几年前的邺县与现在真是天差地别。那会儿还小桃还没有出生，我和她爹也算是男耕女织，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咱们这些平民百姓整日都笑呵呵的。大伙儿虽然有时候也有些争执，但都是因为些你家卖的红薯比我家的贵了，我家卖的白菜比你家的新鲜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是去年，这个...  ...”说到这里，妇人似是想起俞初并非本地人，怕因为说错话惹祸上身，便转移了话题。
  “小大夫怎么来邺县了？”妇人不知俞初身份，只知道她为自己治疗了伤口，看着年岁又不大，便叫她‘小大夫’。
  “我向来无拘无束，总喜欢去些之前没去过的地方，也不拘着去哪，走到哪便是哪了。”俞初只能这样说，邺县这种地方，若是没有亲眷，应当没人专程过来的。
  “小姐，大夫来了。”青竹回来的正是时候。大夫进来看了看妇人的伤口，连声称赞处理的妙哉，又开了几副药，也是俞初付了钱。在妇人和小桃千恩万谢下离开了小桃家。
  俞初和青竹走出茅草房，看见景宣帝正与邻家的几个男子席地而坐，相谈甚欢。俞初不禁有些动容，自古帝王都以‘天子’自居，即便是‘明君’‘圣君’，也都鲜少有像景宣帝这般为了体察民情能与贫苦百姓如此相处的，更别说那些尸位素餐，饱食终日之辈。
  景宣帝见俞初出来了，便与几位男子道了别。刚起身转过头，景宣帝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隐藏不住的雷霆之怒。
  “咱们该去见见这个王恒立了。”景宣帝拉着俞初的手往外走，俞初感觉手上隐隐作痛，是景宣帝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怒意。
  走到街上，俞初轻晃了晃被景宣帝拉着的手，皇上这才把手松开。俞初走在前面，景宣帝略滞后一步，青竹一看，好家伙，皇上跟自己并行可还了得？赶紧又后退了一小步。三人就这么走到了县衙门前。
  “来者何人？”县衙门口的侍卫把长枪指向三人。
  “还不叫你们知县出来迎接本郡主。”俞初朗声说罢，朝侍卫扔出个腰牌。
  听到俞初自称‘郡主’，侍卫自然不敢怠慢，接住腰牌赶忙往县衙里面跑。王恒立看见长公主府的腰牌，连道：“来了来了，人来了。”然后带着师爷一路小跑出县衙，在门口朝俞初三人行了跪拜大礼：
  “微臣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
  俞初冷眼瞧着王恒立这伏低做小装孙子的样子只觉反胃恶心，直接摆出一副刁蛮郡主的样子，轻哼一声也不叫人起来，直接掠过王恒立和师爷，径直走进县衙。皇上跟在俞初后面，路过王恒立的时候倒是低头看了他一眼，王恒立顿时后背发凉。
  “还不起来带路！”俞初大喊了一声，王恒立吓的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被师爷扶起来，朝俞初快走过去。
  “是是是，郡主，小的这就来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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